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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决心
秋意被贺遥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脑袋发懵,愣了片刻,才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贺遥紧盯着她腿上的伤口,心中已然有了判断,这伤口的异样,极有可能是用溃骨藤敷过所致。
溃骨藤与愈金藤都生长于北地,虽说珍稀难得,但幽陵城靠北,在赶路途中,也不是完全没可能遇到。
看这情形,秋意大概率是把两种药弄混了,用错了药才导致如今这般糟糕的状况。
贺遥这样猜测着。
“你之前是不是用过药草处理伤口?”贺遥神色凝重,再次向秋意发问。
秋意先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可转瞬又想起什么,赶忙点头,声音小得如同蚊子:“我……我没用过药草,用的是药渣。”
“药渣?”贺遥听闻,心里“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秋意见贺遥神色严肃,心里一阵发慌。那些药渣虽说本就是要被丢弃的,可自己私自藏起来,总归是不合规矩,要是四公子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但说无妨,我了解你用的什么药,才好治疗。不管是什么药,绝不会追究你半分责任。”贺遥瞧出她的顾虑,鼓励道。
秋意已经拖着伤腿蹉跎了太多年,治好伤腿的诱惑足以让她将当年的事实说出来。
“当年,周娘子内服外敷用的都是愈金藤,按说,用过的药渣是要处理掉的。可我在娘子身边伺候多年,多少懂点药草,知道愈金藤的药渣还有些功效,就偷偷把药渣都收了起来。”秋意低着头,忐忑地说道。
贺遥闻言,呼吸瞬间急促起来,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后来你腿受伤了,就用了那些药渣是不是?”
秋意点了点头,解释道:“我逃命的时候,只拿了当年从贺府带回去的一个包袱,里面就装着那些药渣,没别的可用了。”
贺遥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心底还存着一丝侥幸,说不定她腿伤恶化并非药渣的缘故呢?
“除了这些药渣,你还用过其他什么药来治伤吗?”贺遥继续追问。
“没有了。当时乌獠准备继续往南行军,到处兵荒马乱的,根本找不到大夫。我用那药渣敷了两次,腿伤也没见好,又急着逃命,就没再用了。”秋意如实答道,声音里满是无奈与辛酸。
贺遥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跟着震颤起来,可他此刻必须稳住心神,强忍着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
因为有些事,他必须反复确认清楚。
“那些药渣,你如今还留着吗?”贺遥开口问道,声音微微发颤,心底默默祈祷着一个答案。
只要秋意回答没有,他便能继续将心底那可怕的猜测深埋,佯装一切正常。
秋意瞧贺遥神色凝重,生怕他以为自己有所隐瞒、故意说谎,忙不迭急切回应:“有,公子,药渣我还留着呢!一直放在我的包袱里,我想着这东西总归还有用处,便一直带在身边。”
贺遥听闻这话,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就要吐出来。他紧咬着牙关,拼命压抑着这股不适,强撑着说道:“你的腿,我定会竭尽全力医治。不过,关于此事,你千万不能跟任何人提起。一旦传出去,你多年前偷拿药渣的事必然会被翻出来。以孙夫人的性子,绝对不会轻饶,到时候将你扫地出门都是轻的,说不定得治你个偷盗之罪。你把当年的药渣拿出来给我瞧瞧,我得根据你用过的药,好好斟酌制定治疗方案 。”
虽尚未见到药渣,但贺遥心中已有定论。母亲亡故那日,她提及与贺执御的初遇,以及亲授草药辨识之术的往事,或许不只为让贺执御念及旧情,更是在暗中提点——那“愈金藤”正是夺她性命的剧毒。
贺遥自嘲地笑了笑,怪不得,当年母亲去世,贺执御匆匆遣散了周妙如院中的所有人,原来是怕自己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当年的“愈金藤”是孙元苓准备的,贺执御看破没说破,好一对蛇蝎夫妇,就这样断送了母亲的性命。
到头来,一个赚得“忠义”的虚名,一个则更稳当地坐实了主母之位。
烛火明明灭灭,贺遥在周妙如的牌位前跪了整整一夜,窗外风雪亦呼啸了一夜。
凛冽寒风未让他感到半分瑟缩,反倒是身上华贵的狐裘,衬得心底一片冰凉。
他死死盯着眼前的牌位,内里墨色貂皮在烛火下泛着油亮的光,晃得人眼疼。
他被公主府的繁华迷了心智,竟将母亲死状可疑的旧事抛诸脑后。
此刻,他心神陡然凝定,眸光淬火般冷硬,直直刺向黑暗深处。
回程的路上,贺遥一直心不在焉。孙元苓几次同他讲话,他都没来得及回应。
他瞥着孙元苓的侧脸脸,想到自己行李里的那份药渣,更是恨毒了这对黑心的夫妇。
一天后,马车稳稳停在圣京贺府门前。
外头人声鼎沸,一句 “恭祝卫大人身体康健” 的请安声清晰传入贺遥耳中。
他绷紧的神经悄然一松,全然顾不上自己的身份与仪态,急切伸手,一把掀开车帘。
只见外面卫星朗刚刚翻身下马,手中紧握着长刀,正笑着回应旁人的新春祝贺。
她一边应着话,一边吩咐身后的黛环给大伙儿分发过年的糖果子。
贺遥不等脚凳安置妥当,便身形一跃,匆忙跳下马车,径直朝着卫星朗扑了过去,双臂用力,紧紧抱住了她。
卫星朗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烈举动弄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但还是抬手轻轻环住贺遥的后背,耐心地轻声询问:“怎么了?”
贺遥只觉鼻子一阵酸涩,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将鼻子轻轻抵在卫星朗的肩膀上,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问道:“放元正假了吗?”
卫星朗嘴角微微上扬,半开玩笑地说道:“都已经放了两天,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可真得带人去锦阳把你逮回来了。”
贺遥的声音很闷:“你不是派人跟着我了吗?还能不知道我几时回来。”
孙元苓从马车上下来时,映入眼帘的便是贺遥与卫星朗这般亲昵恩爱的一幕。
她不禁皱眉,咳了两声,语气带着责备:“云渺,当街亲昵,成何体统?”
贺遥仿若充耳未闻,依旧背对着孙元苓,紧紧地抱着卫星朗。
卫星朗对此却毫不在意,神色坦然,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在贺遥身上又拍了拍,安抚他。
“我与贺遥几日不见,思念成疾,这般举动,实在算不得什么。”
听到这话,贺遥难得地勾了勾嘴角。
他们成亲那日,卫星朗连持剑挑喜轿这种事都做的出来,当街搂抱确实不算什么。
说到底,贺遥还是面皮薄,在卫星朗脖颈处又磨蹭了一小会儿,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转过身,恭恭敬敬地朝着孙元苓行了一礼,语气诚恳地说道:“孩儿方才失态了。”
卫星朗打了个手势,吩咐身后车队的随从们将车上的礼品都卸下来。
一时间,一箱箱、一担担的礼品被陆续搬下,不过片刻,便堆满了贺府的半个院子。
见状,孙元苓虽然不快,却也没再多说,指挥着马夫绕路从后院进了门。
卫星朗不经意间低头,瞥见自己肩膀处的一片水渍,不禁挑了挑眉,指着水渍处,一把揪住贺遥的衣袖,佯装抱怨道:“好呀,原是把我衣服当作擦鼻涕的抹布了,我还真当你是想我想得紧呢 。”
贺遥的脸被冻得通红,却毫不退缩,大大方方地站在她身旁,坚定而直白地说:“我就是想你了。”
卫星朗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那我当真了。”
贺遥瞧她这般模样,抬手挡在她的嘴巴前,半是调侃半是关心地说道:“嘴巴张这么大,小心灌一肚子风。”
卫星朗眨了眨眼,变戏法似的掏出一顶帽子,动作麻利地扣在了贺遥头上。
贺遥下意识地双手捧住帽子,好奇心顿起,刚想要摘下来仔细瞧瞧,却被卫星朗眼疾手快,伸出一只手稳稳按住。
“外头冷,摘下来容易着凉,等回了家再看。” 卫星朗说道。
贺遥依言,乖乖捂着帽子,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卫星朗凑近了,抚去他眼角的泪珠。
“怎么了?”
贺遥揉着眼睛,露出一个让人放心的笑,道:“风太大了,刮得眼睛疼。这帽子哪来的?好暖和啊。”
卫星朗解释:“你还记得上次打猎的猎物里,有一只貂吗?我想着你冬日里畏寒,便叫人取了貂皮,给你做了这顶帽子。”
贺遥摸着帽子上的绒毛,看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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