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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烟火
炊烟?
她站起身向前方望去,果然见到几道淡淡的灰色氤氲开来。
估摸了一下距离,她喜孜孜道:“不知幻境里都有些什么,会不会有精怪?”
谢临袖手道:“若果真如此,便要劳阿迢保护我了。”
哎?
这话正说到她心坎上,陆雨迢心里乐开了花,偏头看他。
他正微微挑眉,凤眸含笑,低头瞧着她。
她笑得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挺胸抬头道:“那是自然!你尽管放心,有我在,没人能碰你一根寒毛!”
谢临也不答话,只是微笑看她。两人昨夜在林间睡了过去,他身上带着叶子与露水的气味,清清淡淡的,如同云雾一般裹住了她。
低下头看,他松松地从后面拢住了她,她只能看到他宽大的衣袖。
无论是内衬的柔软衣料,还是外面的白色纱衣,都沾染了草汁灰土,总觉得和他不大相配。
此前两人每每见面,他的衣裳都一尘不染,想来是爱洁得很。昨夜的境况颇为狼狈,自然顾不上这些了,现下不得不穿着脏衣服,他一定不太舒服。
打定了主意要去村里给他搜罗些干净衣裳,她笑吟吟道:“我们赶快走吧!”
……
沿溪而行,溪水两岸树木丰茂,小路越走越窄,逐渐收束成仅容一人通过的狭小缝隙。
谢临走在前,陆雨迢走在后,两人踏着湿滑的卵石小心前行。
余光内蛛丝般的银光一闪,她拽住了谢临,警惕地向前方看去。
谢临见状,也停下脚步,任她拉着。
淡淡夕阳下,眼前两根树干之间,横牵着一缕细若游丝的透明丝线。
她蹙眉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名堂。刚要伸手去碰,却被谢临握住了手腕。
仿佛是无奈,他叹息道:“阿迢……”
陆雨迢摸摸鼻尖。
好的好的,小心行事……
谢临沿着丝线细看,随即指给她看机关所在。
她蹲下身凑近了瞧,这才看出,一旁厚厚的落叶之下,掩着几重套索,看来触到丝线便会激活。
“奇怪,那砍柴人害我们做什么……”她不解道。
谢临看她一眼,饶有兴致地问道:“怎知是他呢?”
陆雨迢:……
她已经逐渐摸清了谢临的恶趣味,心知他已经有了答案,只是想逗她。若是她的说法和他想的一样,他就会微笑着夸她几句。若是她抓耳挠腮,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就顺手捡个乐,笑得像只得意的狐狸一般。
虽然是一只雪白雪白,很好看的狐狸——不过,敢嘲笑她陆大侠,小小谢临,看招!
她双管齐下,一手来到他腰间,一手攀上他颈侧,使出了挠痒痒大法。
谢临果然怕痒,靠在身后树干上,一面笑一面躲,口中告饶道:“是我错了……阿迢手下留情……”
他笑得厉害,脸上泛红,白皙的脖颈也渐渐发烫。
见他在她手中,被她捉弄得毫无还手之力,她心情大畅,正想着再来两下就放过他,忽然,他手臂一合,将她两手都压住,整个裹在怀里。
大事不妙。
谢临趁她不备占了上风,接下来恐怕就要以牙还牙了。她可是很怕痒的啊!
她用力闭上眼,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后缩,嘴巴也抿了起来,等待着折磨降临。
等了好一会儿,却始终不见对方动手。
她将左眼悄悄睁开一线,透过睫毛的缝隙,看到他被夕阳照亮的侧脸。
他眼中也融化着暖红的光芒,柔软地、专注地看着她。
嘻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看来是逃过了一劫。
她最擅长打蛇随棍上,连忙补上两句,将这件事坐实。
“静王大人,真是大人有大量呀!”她两手都被结结实实地压在他手臂之下,只好仰头蹭蹭他胸口。“谢临最好啦!”
他仍是低头看她,半晌轻笑一声。
“谢临‘最好’,是么?”
他唇边笑意浅浅,似是无意中反问了一句。
她连忙点头,将眼睛睁大了看他,以证明自己的诚意。
谢临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他松开禁锢,摸摸她的头。
“走了。”
……
“好小的村子啊。”陆雨迢站在村口感叹道。
暮色四合,炊烟袅袅,眼前的村庄平静而温馨。几座简朴的小屋散落在山坳之中,仿佛只是一处寻常村落。
谢临眼光一扫,淡淡道:“七间房,三道炊烟。走,去看看罢。”
他径直来到最近的一户门前,她便按剑跟在他身后。只见他抬手叩了叩门,半晌,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哎呦,好俊的后生!”
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妇人,肤色微黑,脸上颇有些风霜之色。她腰间系着麻布围裳,虽然旧了,却浆洗得干干净净。屋门敞开,飘出饭熟的香气。
谢临彬彬有礼道:“这位婶子,我与舍妹迷了路,不知……”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妇人便热情道:“村里难得有外人来,你还带着小妹,就别走夜路了,住下便是。”
她看了陆雨迢一眼,更是笑得眼角都泛起纹路。
“兄妹俩都生得这么俊呢!”
她指向最东边的一间房,道:“你们就住老张家吧,他家三口早就搬走了,那房子也空了十来年。婶子帮你们打扫干净,铺了被褥,多住几日也不妨事。”
谢临道:“有被褥就很好,不敢再劳烦了。”
妇人乐呵呵道:“跟婶子客气什么,多几个人还热闹些。你们吃饭了没有?我煮了高粱饭,自己去盛吧!”
她带了洒扫工具,往空屋去了。
见她离开,两人对了个眼神,陆雨迢在窗边望风,顺便翻找抽屉,谢临则进了里间搜索。
“谢临!”
陆雨迢忽然出声,谢临也默契地迅速将物品恢复原状,来到她身边。
咚的一声,门板被什么撞了一下,随即缓缓打开。一个小童抹着眼泪,嚎啕道:“李婶婶……”
这小童也就四五岁年纪,扎两个羊角辫,用鲜红头绳高高束着,瞧上去颇为俏皮。他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揉着眼睛,哭得直打嗝,可怜巴巴的。
陆雨迢几乎没跟小孩子打过交道,但也不难看出,这小童是跑得太急,撞上了门。
“撞得可真响啊!”她发自内心地感慨道。
那童子听到陌生人说话,也顾不上哭了,放下了手,愣愣看着她。
她笑眯眯给小童比了个大拇指。
“好头,结实得很呐。”
小童虽是懵懵懂懂,却也听得出是在夸他。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他偎在一旁的桌腿边,从木头后悄悄看她。
一旁谢临温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
小童看他一眼,并不回答。
陆雨迢看着这一幕,几乎要笑出声来。
谢临这家伙,温文有礼,又兼相貌出众,平日里无论是问路、还价,还是请人帮忙,几乎都无往不利。谁知,今日却栽在这幼童身上。
陆雨迢忍着笑,又问了一遍。
“我……我叫小虎。”他似乎放松下来,噔噔噔跑到灶台边,拿了木碗,用饭勺盛了一碗冒着尖的高粱饭,又跑到陆雨迢面前,举得高高的。
哎呀,这可真是盛情难却了。
陆雨迢刚要接过,却听谢临轻咳一声。
唉,意料之中。
她蹲下身,托着下巴,笑眯眯道:“姐姐吃过了哦!小虎吃吧。”
小虎自然不懂两人之间无言的交流,用力点点头,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吃了起来。
有小虎在,两人不方便搜查,陆雨迢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小虎几句。可惜小虎年纪尚小,回答得都含含糊糊,也没问出什么来。
谢临坐在一旁,以手支颐,看两人聊得热火朝天,有来有回。
“小虎来啦?”
李婶回了屋,又向两人笑道:“吃不惯高粱饭么?也是,婶子瞧着,你们兄妹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村里条件不好,也不知你们住不住得惯。”
谢临客套道:“舍妹身子弱,自幼饮食上都须得格外留心,并非挑剔之意。我二人带了干粮,多谢婶子关照。”
李婶笑容满面,摇头道:“真是个斯文后生。既然有干粮,那婶子就放心了。”
陆雨迢笑嘻嘻道:“李婶,刚刚小虎来时,不小心撞到了头呢。”
李婶哎呦一声,连忙弯腰查看。她给小虎揉着额头,小虎也放下碗,依恋地偎着她。
“小虎是谁家孩子呀?”陆雨迢插空问道。
李婶给二人使了个眼色,岔开了话题。
“山上夜里冷得紧,婶子这儿也就一床厚被褥,委屈你们兄妹了。”
自然仍是由谢临负责客套,陆雨迢往门口一望,与一名路过的年轻妇人对上了眼神。
她笑眯眯地挥挥手,那妇人便也微笑着点头,进了门来。
“李婶,家里来了客人么。”妇人轻声细语,虽是荆钗布裙,却可见容颜秀美。
李婶给几人互相介绍,谢临报了苏七的名字,又说舍妹小字阿迢。
陆雨迢在一旁看他像模像样地应付过去,就好像真是她的兄长一般。她不由得遐想,若是真有谢临做她哥哥,又会如何。
她想象不出两人的父母会是何样貌性情,索性只当她兄妹二人相依为命。谢临聪明又会读书,大约会去考个功名?而她自己呢,自然要去学武。若是有人对谢临不好,她便上门打他一顿。
左右都是书生,她肯定打得过。
她想得正高兴,忽听那妇人道:“妾身名柔止,夫家姓郑,是村中猎户。”
李婶笑呵呵道:“小夫妻恩爱得紧,郑郎君把娘子看得跟眼珠子一样呢!”
柔止娘子脸颊微红,仍是大大方方道:“夫君也快回来了,妾身就先告辞了。”她向谢临与陆雨迢点点头,道:“若是需要什么,便来知会一声,我家就在李婶东边一间。”
她飘然离去,屋外天色暗了下来,两人也不便再打扰,来到李婶所说的那间屋子。
谢临点亮了油灯,打量这小小的房间。
简陋的夯土茅屋里,几乎没什么家具可言,只有一张破损的小木桌。靠墙一张小床,用手轻轻一按,便吱呀呀地响。
掀开被褥,倒还干净。
再一抬头,却不见了陆雨迢。
他的心不由得向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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