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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法空间（五）
风雪也不知在何时停下了。
宋燃黎猛地往后望去。
黑漆漆的一片，很静，没有雪地，也没了雪光，连她一路过来的痕迹都看不见了。
周围除了圣物焰火明亮，所有一切堕入黑暗，望不到尽头。
宋燃黎回过头，看着脚下，也是黑漆漆的，她的小腿仍陷在雪里，凉意浸透。
只是身处黑暗看不到脚下的路，但雪地依旧存在。
宋燃黎稳了稳心神，朝前迈出步伐，“拿到圣物，就能出去了。”
凤凰之火定在前边一动不动，是这方黑暗小天地里唯一的光源。
宋燃黎无法把目光从它身上挪开，她紧盯那抹火焰，心底腾起一股无法抹消的欲望。
拿到它。
要拿到它。
那是属于她的。
步子在雪中行走，踩出轻柔的咔嚓声。
离圣物只有三步之遥时，宋燃黎却停下了，心头一抹怪异占据了上风。
她轻声喃喃，“这真的是凤凰之火吗？”
“是啊，这就是你梦寐以求的东西。”
“能让你灵力恢复，修为增进，甚至资质都会淬炼得更完美。一旦你得到它，跟随你百年的嘲讽声也会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
“这半年来，摸不着任何规律的疼痛灼热，折腾得你很难受吧…它亦能帮你彻底驱散那磨人的痛楚，你也不需要再依赖于…那个人了。”
谁？
那是谁的声音？
宋燃黎眸光好似定在圣物身上，却是微微涣散。
那道声音像是趴在她耳边，继续引诱着。
“有了它，你的师父也不用再为你费尽心神了。”
“你就可以跟你师父离开苍虚宗游历逍遥去了…你们走得远远的，你就脱离了剧情，那么灭魔话本上写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这样，你既能专心修炼，也不会整日对话本提心吊胆。数十年、数百年又或是千年后，你会真正地修出灵意，踏上成神之道。”
“你想要的种种一切都会顺利实现，只需要你现在抓到它……”
宋燃黎的眸光不知在何时暗淡了下来，茫然空洞，她喃喃问道：“你，是谁？”
“我是你，我是你的念头，我是你心中的渴望，我是你心底的声音。”
“去吧，不要再犹豫了……”
“圣物就在前面，不要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去把它抓住，走过去，走过去，它在等你，它是属于你的……”
声音在催促叫嚣，顺势压过了清醒跟不安。
那是她的声音。
宋燃黎重新迈出脚步，“它是我的……”
步伐不拖沓，干净却缓慢。
小腿不再深陷雪地，凉意消失，周围也没有响起踩在积雪上的轻绵绵咔擦声。
她在黑暗没有任何事物的地面上行走，安静空寂。
三步走完。
圣物近在咫尺。
这团火焰比烛火明亮许多，却映不进她的眼里去，也点不亮她的眸光。
“属于我的……”
宋燃黎伸出藏在斗篷之下的右手，手指要触碰到圣物时，它竟又朝前飞出一段距离。
她犹豫地顿住，没有追上去，眼色挣扎间闪过一点眸光，明明灭灭。
蛊惑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不想得到圣物吗？”
想，她想。
“那就赶快过去吧，它能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去拿吧，很快，它就是你的了，去吧，它在等你，跟着它走，跟着它走……”
“你要紧紧的抓住它……”
“你需要圣物，你需要它，那是属于你的……”
眸色重新沉寂，归于暗淡，宋燃黎不再犹疑，朝圣物追去。
她需要凤凰之火。
她要拿到凤凰之火。
凤凰之火是属于她的。
内心完全被那道声音占据，即便声音消失后，宋燃黎也没有停下，脑海中只有三个字——
抓到它。
每当手指差一点点触及到圣物时，圣物又会躲开，往前飞去。
圣物飞得越来越快，宋燃黎追跑起来，她身姿利落，运出灵力，像只翩飞的蝴蝶飞身而起，手向前伸去，终于是触碰到了那团火焰。
“抓到，你了。”她双手握住圣物，像抓到了救命稻草。
充斥于内心、且涨得让她脑袋发疼的念头终于全部消散了。
变故陡生。
她整个人坠下悬崖。
宋燃黎把圣物捂在心口处，火焰照亮了她的脸庞，垂下的眼瞳瞳色黯淡，像是不会动弹的木偶。
她又一次坠下悬崖了吗？
好困，她好想就这么睡过去。
耳边风声呼啸，斗篷帽被风吹开，发丝飘动。
“冷…”她嘴唇动了动，发出轻弱的叹息。
握在双手里的圣物散发着阵阵寒意，宋燃黎却没有松开，她闭上眼帘，遮住那双暗淡无光的眼眸。
拿到凤凰之火，她就能和师父，念剑还有系统离开苍虚宗了。
……
可惜。
这不是。
红色灵力迅速从手指间窜起，压向手心里那簇摇曳的火焰。
火焰凝住。
“咔嚓！”
清脆一声，像是打碎冰片的声音。
圣物碎成了片，每一片都印着那簇火焰的影子，在寒风疾呼中，飘向空中。
些许碎片划过脸庞，化为透明，没有疼意，也没有留下伤痕。
刹那间，天光大亮。
宋燃黎睁开眼，眼瞳有了眸光。
她目色清明，方才中了阵法圈套，被蛊惑成木偶的模样已然消失。
一望无际的黑暗被天光驱散，她看清了悬崖，她坠落的地方。
宋燃黎眯了眯眼，对于自己两次都从悬崖上摔下来，略有不满。
这道阵法空间模糊了她对念剑的记忆，因而她不记得在第一次坠下悬崖时，她就唤不出来念剑了。
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有把叫念的契约剑，只觉得缺了什么。
还得多亏了那道蛊惑的声音，提起她师父时，让她顺势想起了念剑。
进入这道阵法空间，灵器就会像玉简一样被封住，念剑也是被封住了，她才无法唤出念剑。
那便说明，她并非是在出山洞后误入了阵法，而是她跟沈承风踏入漩涡后就已经是进了阵法。
入口空间的那些明亮漩涡，应该是通往不同的阵法空间的。
只有破了阵法空间，她才能真正进入涅槃秘境。
算是涅槃秘境的一个小试炼。
而还没完全进入涅槃秘境，那一切宝物便都是假的。
至于这道试炼，应是一种欲望试炼，阵眼会幻化成被困之人心底最想要的宝物。
她想要得到凤凰之火，阵眼就幻化成了凤凰之火。
那道蛊惑的声音是这阵法幻化成的。
欲望伪装成她心底的声音，一步步发动灵力蛊惑她去抓住阵眼，而抓到阵眼的那一刻，就是她坠下悬崖的时刻。
坠下悬崖，困意袭来，她若没有识破，或是不愿意捏碎这“凤凰之火”，那她会永远沉睡下去，抱着阵眼无止尽的下坠。
直到秘境关闭，才会被传送出阵法空间，回到修仙界。
“亲手碾碎自己的欲望吗。”宋燃黎运出灵力，稳住身子，旋了个身，不再倒着下坠了。
她当时也确实是被那道声音蛊惑了，不过中途想起了念剑，理清了一些东西，便保留了一点清明。
阵眼想让她坠下悬崖，她也想抓到阵眼捏碎它。
若是中途完全清醒，不按阵法的心思来，阵眼警觉，逃了，再碰到它就难了。
“也不知道师兄跟沈承风那边怎么样了？”
奇怪的是，沈承风跟她进了同一个明亮漩涡，竟然不在同一个阵法空间吗？
不想了，先出了这里再说。
宋燃黎朝下望去，下方有一层像水面的平地，如在入口空间的那样。
她衣摆飘飘，一头墨发向后飘动。
脚尖轻点到平地上时，一道轻灵的“咔擦”声，细微的裂缝出现在脚下。
紧接着又一声，两声，多到数不清的碎裂声响起。
宋燃黎站定，并不慌乱。
这是阵法空间在崩裂，不必躲，也躲不开。
她可以出去了。
裂缝很快布满整个空间，顷刻间，空间碎裂！
一片片又薄又轻的碎片迸开，四散，阵法空间下起了碎片雨。
身前少了阵法空间的遮掩，猝不及防地，显露出那道清冷的身影来。
宋燃黎跟那道身影面对面立着，距离不近不远，目光相撞。
她身在莹白碎片纷飞的阵法空间内，惊诧慌乱得说不出话来。
他却在平静的阵法空间外，冷淡漠然。
最后一块碎片飞出，倒映出一银白一黑衣的两抹身影。
阵法空间完全消散。
“道…道友？”
宋燃黎漂亮的瞳孔里残余着惊异。
方才只顾着破阵法了，还有些问题她没搞清楚。
她是一踏入明亮漩涡就进了阵法空间。
可…雪执清是怎么跟她进入同一个阵法空间的？连沈承风都没跟她在一个阵法空间里。
还有在阵法空间里，他去哪里采的秘境灵果？
看起来他是早已离开了阵法空间，且是在不破坏阵法空间的情况下……
难不成他能随意进出阵法空间？且能不被阵法空间发觉？
…这修为灵力，实在是让人羡慕。
怪不得最后能让她魂飞魄散、神魂俱灭、尸骨……
宋燃黎打了个激灵。
打住！
不能再想下去了！
雪执清将她神情变化收在眼底，惊讶、思索、惧意等等，种种情绪在她眼里交织，最后归为平静。
宋燃黎再次道谢，“阵法空间内，多谢道友帮忙，也多谢道友的灵果。”
雪执清眸色渐沉。
她心中有诸多疑惑，却不问。
雪执清不吭声，宋燃黎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打量起周边来。
周边的景色漂亮得让人心悦，灵气也充沛，这次是真的到了涅槃秘境。
她欣赏着景色，似入了迷，不经意间，走得离那人越来越远。
宋燃黎心底干笑一声。
根本无心欣赏景色，只是用这借口恰好地、不小心地走远了，等看不到那位道友的身影了，再佯装惊讶：
她竟连再见都忘了说，下回估计碰不到了吧！真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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