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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夹竹桃其一
从前在泉明寺,在赶路的途中,一块睡那根本是常事。
谢静川用五年习惯了孑然一身,偏偏在有人陪了之后的一年不到就打破了这个习惯,从起初的不习惯和抵触,到每天起床看见那人,就会心安些——尽管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而现在每每睁眼,都能见到那人在自己身侧,心安之余又多了些异样的感觉。
谢静川不是第一回被人搂在怀里醒了。
他近乎偎在陈狰臂弯内,两人贴在一起,同床共枕,感受着那人的温度,总让他忍不住起一些旖旎的心思。
推开,不太情愿;不推开,脸皮不能堪。
“快寅正时了,起床。”
陈狰闻声有了动静,惺忪睡眼眨了眨,结果是把人圈得更紧些,低沉的嗓音里含了笑意,“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快点起!”谢静川简直无语。
这人以前好歹都没这么无赖过!
现在的话,陈狰想对他要什么,要不到什么法子都使出来,耍无赖、偶尔霸道,时不时还……
陈狰下意识在他侧脸上落下一吻,“就一会儿。”
谢静川气得想揪他。
“赶紧给我起。”谢静川动手就要推,不料环在腰间的手竟突然不安分,指尖仅隔着单薄的衣裳扫过他敏感的地方,若不是他反应得快咬住了下唇,只怕忍不住泄露的声音更让他得寸进尺。
陈狰还是懂得适度原则的,否则记仇的枕边人日后定寻机报复回来。
“起,这便起。”陈狰麻溜地醒神起身。
*
醒来了自然要帮人穿衣篦头。
陈狰自打偶然一次撞见郁氏在为陈玉升篦头,那叫人羡慕的场景让人难以忘掉。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是不幸的,有时候又觉得,天是公平的。
他心底里藏着的一些柔情,或许就是哥嫂的和睦而勾起。
谢静川的头发不算特别顺滑,陈狰从头发中部梳下来,再从根部一梳梳到底。
感受得出那人动作的轻柔。
“要不,下回我帮你篦头。”谢静川忽然说。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帮他,总得有来有往。
“行啊。”陈狰笑道。
陈狰为他束好了头冠,下人也将早膳端了上来。
“这么丰盛?”谢静川一阵讶异。
“这不是时间还早着吗?我特意吩咐下人多拿点过来。”
谢静川确实很少有机会能坐下来吃一顿真正意义上的饭。
不是在应酬宴席上,就是随便塞点东西填饱肚子便足够,事务繁忙,懈怠不得。
……但在他面前,倒不是不可以惬意一番。
“这粥不错。”陈狰浅试几口,赞道,“听澜多吃些。”
“嗯。”谢静川颔首。
“你有什么喜欢吃的,可以吩咐后厨。”
谢静川挨过饿,懂得那清苦滋味,现在富足了,更不敢放纵自己由俭入奢,故而不太在意口腹之欲。
“你呢?你喜欢吃什么?”谢静川反问道。
“我?我不太挑食,基本都行。”陈狰竟没思及这是他在打探自己的口味,“尤其喜欢甜辣口。”
谢静川应了声,那人殊不知他已悄悄记下。
“我有几件事想问你。”
语气又变得严肃些,陈狰就知道他有正事相谈了。
“皇上的转变似乎情理之中,意料之外,”谢静川问,“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偶然一次。”陈狰用勺子搅了搅粥,“范豫进宫,与陛下畅聊音律时,偶然察觉蛰伏在这小皇帝心里的心思。”
“我才发现原来小皇帝并非什么无用的傀儡,”陈狰一笑,“皇上年岁虽小,但和历代君主一样,想掌权罢了。”
陈狰将碗底剩余的一点粥一饮而尽,“那时我感觉他应该是演不下去了,才会暴露出他的心思,甚至还亲口说出‘牝鸡司晨’这种话语。好巧不巧。”
“那时的我,从亡母手里夺来了两份物件。”陈狰唇角上扬,略显嘲讽之意,“你知道我当时看见那先帝遗诏的时候,我是什么反应?”
谢静川瞳孔一缩。
见他这副模样,陈狰笑了。
“我比你还震惊。我猜或许是钟太后有了称帝的心思,故而将这份遗诏交由陈钟氏藏匿。”陈狰笑笑。
“真奇怪,我那时莫名有一种猜测,这称帝的想法恐怕是陈钟氏对钟太后提出来的,罢了。回归正题,我见小皇帝原来也并非一个废物,而遗诏又偏偏流转我手里,我便开始谋划起来。”
“钟太后若非权势已达一定高度,她也不敢轻易动这称帝的心思,”谢静川说,“而小皇帝权势单薄,站在他那边的,不是支持男权正统,便是感念先帝恩德——蓝钰铮就是其中之一。”
“还有一类,假意逢迎皇上,从中捞利的——比如林虞。”陈狰语气一沉,“可除了遗诏,我还发现了陈家凤佩。”
“我那时对这凤佩全无想法,鬼使神差般留在了手里。”陈狰指尖不自觉扣了扣桌面,“不过后来不久我就想明白这凤佩可以如何利用。”
谢静川登时一震,凝视他,“钟太后对我说,那是钥匙。”
“确实是钥匙,”陈狰颔首,“书房里的那扇门本来要用这钥匙开的,我把那锁给毁了,这钥匙自然没用了——否则还真不能靠一句‘开门’就能把门给干开。”他忍俊不禁。
诸多纷杂想法忽然冥冥之中串成一条清晰的线,谢静川忆起来,若非为这凤佩,他怎么会嫁过来?
“……都是你一手策划而来的,是么?”谢静川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陈狰浅笑,“嗯,那时觉得皇上与我有几分相似,尽管圣上在朝中势单力薄,我也决定做其一枚暗棋。”
“我教小皇帝要学会戢鳞潜翼,伺机而动,”陈狰道,“当然,这些我也学会了。”
“等等!你方才说你得到了真的先帝遗诏,然后呢?”谢静川咽了口唾沫,“你……怎么还回去的?”
“当然是有条件的,至于条件是什么,”陈狰用布巾为他擦净嘴角,“你说呢?”
谢静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先帝遗诏这么重要的物件,岂能是你说不给就不给的?”谢静川几欲拍案而起,脱口而出后又立刻觉过味来,发觉他这话显然是白问了。
陈狰微微一笑,却是偏宠的笑意,“我可以给啊,反正在我手里,只是我给谁就得另说了,你也不是不知,‘陈狰’此人好赌。”
“大好的机会,我有什么理由不赌一把?万一就能给我赢了个满贯呢?”
陈狰当时根本不是在与小皇帝做交易,他分明就是在拿先帝遗诏作威胁!
“你与皇上的条件,就是要我嫁给你,对么?”谢静川看着此人。总算是能摸到一点真相的边。
陈狰微微摇头,“不止。”
“什么?”谢静川一愣。
“若只是为了得到你,我是‘范豫’的时候早就出手了,”陈狰一笑,“同窗知己,与被迫成婚的夫君,谁更得你的心,我难道连这都分不清?”
谢静川已经有些搞不懂眼前此人的想法了。
“有舍才有得,”陈狰沉下笑容,“抱歉,听澜,让你不得不承担失掉‘范豫’的痛苦。”
“我就算要让‘范豫’死,也要把陈唯拉下马。”陈狰眼底深深。
谢静川顿觉浑身卸了劲。
他从来没了解过这个人,哪怕此人有着许多和他割不开的名分。
朝堂换了面貌,陈家一夕变天。
自此能安然无恙的太后党羽,只谢静川一人。
别说陈玉升,就连谢静川这个外人,都难以忘掉陈唯在陈狰眼皮子底下被拉入狱的那一幕。
谢静川阖上眼,“在我们初见之前,你就已经着手谋划这一切了?”
“不错。”陈狰淡淡道,“‘范豫’见到你的那一天,他就在谋划着自己的婚期和‘死期’。”
谢静川蓦然睁眼,心底那一阵苦痛几乎要卷土重来,“……陈狰要活,假范豫就得必须死了,对吧。”
“不,”陈狰趁着对面人没反应过来,捧着他的脸,在他的唇角啄了一口,“是陈狰要讨你欢心,所以就该以真面目示人了。”
谢静川难得在被陈狰“冒犯”后毫无反应,喃喃道:“……我真的有看清楚过你的真面目么?”
此人藏得很深,偏偏内心一片赤诚。
只对他。
“来日方长,任由你慢慢了解——时候不早了,该动身上朝了。”陈狰对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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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算在《锈色之下》重新开坑前把几篇剩下的番外给还了,鸽了一年的债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