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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妖
楚幸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那贴上墙的耳朵移开,解释道:“师兄……不是……我不是偷听,我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动静……哎呀,也不是动静,我不是想听……我就是……”他连忙扶额,感觉怎么解释都不对,这青楼之中大半夜能有什么动静,有动静也是不堪入耳的动静啊。
楚幸脑袋里又组织了下语言:“师兄,我就是想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这样解释感觉也没什么用,能看出什么来?其实什么动静也没有。
楚幸摸了摸下巴道:“我就是觉得,这地方感觉怪怪的……”
其实,言卿早就感觉出来了。于是他走上前,拿出五根银针,分别插在这堵墙的四角和中间。银针入墙三分,露出七分在外,若是那边阴气邪祟所在,那银针便会被阴气往里吸入几分。
言卿擅用银针,他的银针种类较多。有鉴毒的,有辩阴魂的,有定邪祟的。而此处所用的,正是定邪针。定邪针主要是用来判定邪祟的方位,并且还能根据它入墙的程度判断到具体位置。
楚幸方才转悠的时候,已经发现这周围所感阴气极重。两人断定这附近一定有鬼祟。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墙上的银针果不其然出现了变化。只见右墙东北方位处的银针窸窸窣窣自动往里插着,几乎要全部插了进去。而另外几根银针均是毫无变化。
楚幸望了望言卿,面露喜色:“师兄,这地方果然有鬼。”
言卿立即上前将那东北角的银针拔了出来,谁知那银针不仅几乎全部入了墙,连针头处都已经开始隐隐发黑,周围竟还蔓延出了黑色的丝纹。
邪气上针,必然事出有因。这定邪针本就可以吸纳邪气,若是邪气越重,入得越深,黑得越深。
言卿望了一眼房顶,肃然道:“楼上左厢房。”
楚幸随即懂了。两人翻窗一跃至楼上,悄然推窗而入。楚幸琢磨这场合好像来得不太对,这烟花酒巷之地,虽是半夜,万一……碰上了令人尴尬的事……就不太好了。
两人刚一轻轻落地,长吁了口气,好在这屋子里仅仅只是出现了一阵此起彼伏的鼾声,那鼾声如雷贯耳,层层递进,震得人头皮发麻,不过这鼾声……竟还有一丝熟悉之感?
楚幸思索半晌,心下笃定,床上这人一定是苏三萌。初来却巫山时,楚幸整日与苏三萌厮混一起,连鼾声都再熟悉不过了,他心下骂道:“这是来历练的?睡得像头猪!”
他悄悄在言卿耳边言语几句,言卿想笑,却还忍了忍,低语道:“这样也好,如此响声,我们在里面也不会被发现。”
言卿所言极是了。这阵仗只要不在屋内掀翻天,其余的声音大约可以忽略不计。
两人随即在掌心托起一个夜明珠,夜明珠本是十分明亮的,要是照着,整个房间都能透亮。不过那夜明珠经过言卿一摆弄,竟不明不暗,十分合适。
两人蹑手蹑脚托着夜明珠转了转,走到那银针暗示的方位处,同样看到了一幅香艳图。这香艳图大约是在离门不远的地方,说是“香艳”,却不见香艳其人,只见屋内一方木桌,一方床榻,木桌上酒杯的香气晕染开来,一双绣鞋慵懒滚落在床边,床上胡乱散着一件粉纱披肩和红色外衣,照这个场景发展下去,床榻上应该躺着一个喝醉酒的睡美人才对。
但床榻的正中间却空空如也。
楚幸想,若是一个酒意朦胧的美人儿躺在床上,此时微眯着眼眸,粉桃的小唇呼着酒气,怕是画前的人都要被吸引进去了。
好好的香艳美人图,却是空的。楚幸将夜明珠靠得更近些,才将那画观察得更加仔细。他猜测这副图是本是描绘美人喝醉酒后,迷迷糊糊上了床榻。而形如依靠的床榻边上,只留下一双绣鞋,人却不翼而飞。
此画栩栩如生,但中间却空荡得如那睡美人仿佛抽离了画轴一样,使整个画面瞬间失了心魂。楚幸一怔,心道难不成画中的人飞走了?
楚幸脑海中登时出现一个念头,谁知此时言卿也递来一个眼神,两人心领神会地默契一通,便知道,两人想到一块去了。
这东西就是画妖。
画妖是依附在画中的鬼祟之物。这种鬼祟很难形成,如若不是对某个东西有痴念,绝不会想依附画中人物而活。而画妖的癖好便是,以自己的痴念,寻找某一类画,这画可以解这鬼祟的贪嗔痴。
而那贪嗔痴,莫过于自己内心所喜好之物、所厌恶之物,引起的痴念。
以前楚幸听师尊授课时讲起过,多年前曾经有一只画妖,最喜欢活在那类画美人图的大家手中。她的痴念在于,一个美字。
她对美有着深深的痴念,那是曾经自己既讨厌又憧憬的东西。这画妖死前因为相貌极丑,被世人嫌弃。她心中对于美是又恨又爱,她羡慕那些长得好看的人,又时常嫉妒他们容颜。内心扭曲又犹豫。
所以,她痴念极深,死后只愿化身为画妖,成为那画家笔下最美之人。她终究对于美是更多的向往。
她极其挑剔。选择依附的都是大家之作,常常流连于这些美人图之上,依附于画中美人。她觉得别人驻足欣赏时,看到的便是自己。
而这种鬼祟靠的就是这种满足她痴念的东西,来充实自己的邪灵。她吸食的就是这种东西。每当有人发自肺腑地赞叹并喜欢这眼前之人时,当她看到人们眼神流露出的那种喜爱的神情并为之倾倒时,她此刻的内心狂欢便达到了巅峰。画妖吸收的精识也就越多,邪灵也就越充沛。
但是一旦这些人流露出一点平淡的神色,甚至觉得那画中的美人儿并不美时,她心内便会极度空虚与脆弱,这种变态的脆弱便会催化为心中的孤愤,转化为手中的鲜血。
那画妖杀死了许多画美人图的画家。曾经登峰造极,决心金盆洗手的,杀掉。曾经专注美人图而转攻其他领域的,杀掉。还有越画越差的,杀掉。
她孤注一掷地希望这世间美物全是自己,但画家的笔下却从来不是。
最后,那画妖因为杀了太多人,最终被齐无寒收在了魂囊之中。
而现在这个画妖,却依附在这流连阁的画轴中,杀的都是来了青楼的男子,她的痴念是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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