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珠:灭族后我成了他的禁忌

作者:长艺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京城


      海船的颠簸彻底被马车轮毂单调的滚动声取代。咸腥的海风被隔绝,涌入的是帝都特有的、混合着尘土、香料与无数人烟的气息,厚重得令人窒息。
      阿洙靠着车厢壁,脸色苍白如纸。她体内经脉如同被烈焰燎过,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扯着无数细密的刺痛。强行催动圣地本源的代价,远比她预想的更为惨烈。潮汐之力在体内滞涩地流淌,不再温顺,反而像是一道道不受控制的冰棱,刮擦着受损的经脉。她透过半卷的车帘,漠然地看着窗外那陌生而庞大的城市轮廓,高墙、人流、喧嚣……一切都让她感到格格不入的排斥,以及一种深陷牢笼的无力。
      云青已换上了司天监的深紫色官袍,银线星纹在偶尔透入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闭目端坐,面容是一贯的沉静,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然而,若有精通气息之人细察,便能发现他周身萦绕着一层极淡的、近乎无形的灵力屏障,时刻感知着外界动向。京城于他,是熟悉的棋局,亦是步步惊心的战场。
      马车停在一处名为“澄心苑”的院落前,门楣低调,气氛肃穆。
      “司天监别业,暂且落脚。”云青下车,声音平淡无波,甚至没有回头看阿洙一眼。他径直向内走去,步伐稳定,仿佛只是带回一件需要处理的公务。
      院落清幽,临水而建。云青将阿洙引至一处僻静的小轩。“你伤势不轻,自行调息,莫要妄动灵力,徒增麻烦。”他的话语简洁,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随即转身离去,没有丝毫停留。
      阿洙独自留在轩中,体内的痛楚和虚弱感愈发清晰。她尝试运转《潮汐秘卷》中的法门,但灵力所过之处,皆如刀割,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挫败感与焦灼如同毒藤,缠绕着她的心。复仇尚未开始,自己却已近乎废人。
      接下来的几日,云青并未频繁出现。直到第三日傍晚,他才再次来到小轩,身后跟着一名捧着托盘的哑仆。
      “伸手。”他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阿洙沉默地伸出手腕。云青的指尖隔着丝帕搭上,冰凉触感让她微微一颤。他诊脉的时间很短,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松开。
      “经脉受损七成,灵力反噬未平。此丹固本,此液养脉,每日一次。”他指着托盘上的丹药和药液,语气没有任何温度,仿佛在交代物品的使用方法,“心绪不宁,郁结难消,于伤势无益。若你执意自误,药石罔效。”他的话直接而冷酷,点出问题,却并无宽慰之意。
      留下药物,他再次准备离开。
      “云大人,”阿洙忍不住开口,声音因虚弱而低哑,“我兄长……”
      云青脚步未停,只留下一句:“沈泽伤势更重,我已派人照料。管好你自己,便是省我麻烦。”话音未落,人影已消失在门外。
      他的态度让阿洙心头像是被冰碴划过,冰冷而刺痛。但她也明白,在这陌生的帝都,除了暂时依靠这个冷漠的司天监官员,她别无选择。她默默服下丹药,那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与她内心的苦涩交织。
      沈泽被安置在更深的院落,有专人看守照料。阿洙几次想去探望,都被云青留下的人客气而坚决地拦下,理由是“需静养,不宜打扰”。这种被隔离的感觉,让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她与兄长,某种程度上,都成了云青掌控之下的“筹码”或“工具”。
      又过了几日,云青在一个午后突然到来。他并未寒暄,直接取出一枚小巧的白玉符牌,放在桌上。
      “此物名‘水镜符’,”他语气平淡,“三日后宫中有‘祈年宴’,三皇子一党核心人物会出席。你若能在此期间稳定伤势,可凭此符,借宫中水系,感知我周身十丈内的景象与能量波动。”
      他顿了顿,目光冷静地看向阿洙,不带任何期待或请求,更像是一种评估后的告知:“当然,若你伤势未愈,无法动用神识,便作罢。司天监自有其他探查手段,并非非你不可。”
      阿洙看着那枚散发着微弱灵气波动的玉符,心脏微微收紧。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接近仇人的机会,但也意味着她必须在伤势未愈的情况下,强行动用力量,承担加剧伤势的风险。而云青的态度明确——可用则用,不可用则弃,毫无转圜余地。
      室内陷入沉寂。窗外树影摇曳,光斑在地面上移动。
      良久,阿洙伸出手,将那枚微凉的玉符紧紧握在手心。玉符的触感让她体内的潮汐之力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也牵动了经脉的隐痛。
      “我会试试。”她声音低沉,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云青对此似乎并不意外,也无赞许,只是微微颔首。“宫中水系图,稍后让人送来。”说完,他再次转身,干脆利落地离开,没有半分留恋。
      阿洙独自站在原地,掌心的玉符仿佛有千斤重。她知道,从接下这枚符开始,她与云青之间那层冰冷的合作关系才算真正建立。前路艰险,伤势沉重,但她已别无选择。在这座巨大的帝都牢笼里,她必须抓住每一根可能通向复仇的稻草,哪怕这根稻草,同样冰冷刺骨。
      “我会试试。”
      阿洙的声音在寂静的小轩内落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却异常清晰。她紧握着那枚微凉的“水镜符”,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玉符内里似乎有极细微的能量流在缓缓旋转,与她体内那滞涩痛苦的潮汐之力产生着若有若无的牵引,每一次微弱的共鸣都像是在提醒她经脉中那些尚未愈合的裂痕。
      云青对于她的决定,脸上没有任何表示,既无赞许,也无担忧,只是极其轻微地颔首,仿佛这结果早在他预料之中。“宫中主要水系脉络图,稍后会有人送来。”他的声音依旧平稳无波,交代完这最后一句,便转身离去,紫色的官袍下摆在门口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很快消失在阿洙的视线里,没有半分迟疑或回头。
      轩内再次只剩下阿洙一人,还有窗外渐渐沥沥、似乎永无止境的雨声。她缓缓松开紧握的手,低头凝视着掌心那枚小小的玉符。它看起来是那样不起眼,却可能成为她窥探仇敌、寻找线索的关键。然而,动用它需要神识,需要灵力,而这两样,恰恰是她此刻身体最为匮乏和抗拒的。
      一种沉重的疲惫感席卷而来,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她就像是被放在烈火上慢煎的鱼,一面是复仇的迫切与兄长期待的目光,另一面是残破身躯发出的痛苦警告。云青的冷漠与利用,反而让她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在这里,她没有任性的资本,每一次机会都伴随着风险,而每一次风险,都可能万劫不复。
      接下来的两日,阿洙几乎将自己完全封闭在小轩内。她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一边按时服用云青留下的丹药,努力引导那温和的药力滋养受损的经脉,一边开始尝试与那枚“水镜符”建立更深层次的联系。
      这过程远比她想象的更加艰难。她的神识如同被重创后布满蛛网裂痕的琉璃,稍一外放,便感到针扎般的刺痛与晕眩。每一次试图将一丝微弱的灵力注入玉符,都像是在拉扯着连接五脏六腑的细线,痛得她额头冷汗涔涔,几次都险些中断。
      她咬着牙,凭借着在圣地经历生死考验后磨砺出的惊人意志,一次次地尝试,失败,再尝试。脑海中不时闪过沈泽昏迷不醒的脸,闪过碎星群岛壁画上族人的惨状,这些画面如同最有效的强心剂,支撑着她在那无边的痛苦与虚弱中坚持下去。
      云青没有再亲自过来,但他派来送水系图的是一名眼神灵动、举止沉稳的年轻司天监录事。那录事恭敬地呈上一卷绘制精细的绢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线条清晰标注了宫苑内的河道、湖泊、水井甚至暗渠的分布。
      “云大人吩咐,请姑娘务必熟记,尤其这几处临近主要殿宇的水域。”录事指着图上几个被朱笔圈出的点,语气恭敬却疏离。
      阿洙默默记下,心中对云青行事之周密有了更深的认识。他并非完全放任不管,而是以一种更有效率、更符合他身份的方式提供着必要的支持,同时也将探查的范围和风险清晰地划定了出来。
      到了约定使用“水镜符”的前一夜,阿洙盘膝坐在榻上,再次尝试。她先服下了一颗固本培元的丹药,待一股温润的暖流在丹田化开,稍稍缓解了经脉的灼痛后,她才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神识,缓缓探向枕边的玉符。
      这一次,或许是连日来的适应,或许是丹药起了作用,那撕裂般的痛楚似乎减轻了一些。她的神识如同最轻柔的触须,终于成功地、稳定地接触到了玉符内部那玄妙的能量结构。
      一瞬间,她的“视野”变了。
      不再是昏暗的室内,而是“看”到了一片模糊的、流动的、由无数细微水汽构成的景象。她能看到窗外雨滴落下的轨迹,能“感觉”到不远处穿园而过的溪流那欢快却冰冷的流淌,甚至能隐约捕捉到更远方、那片被标记为皇宫方向的、庞大而沉寂的水系所散发出的、如同沉睡巨兽般的能量场。
      成功了!
      然而,这短暂的喜悦立刻被更强烈的眩晕和体内灵力的骤然抽空感所取代。她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那缕神识如同受惊的蜗牛触角般猛地缩回,与玉符的连接也随之中断。她靠在榻上,大口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方才那一瞬间的操控,几乎耗尽了她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一点力量。
      她知道,以她现在的状态,明日想要长时间、稳定地维持“水镜”窥探,几乎是痴人说梦。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翌日,天色未亮,阿洙便已起身。她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裙,将状态调整到目前所能达到的最佳。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沉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
      辰时刚过,那名年轻的录事再次到来,无声地呈上一个食盒,里面是清淡的粥点。“云大人已入宫。姑娘可随时开始。”他低声说完,便垂首退至轩外,如同一个沉默的影子。
      阿洙知道,时候到了。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依旧灰蒙蒙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咙口因紧张和虚弱带来的腥甜感。她回到榻上,盘膝坐好,将那颗至关重要的“沧海月明珠”置于膝上,希望能借助其一丝本源之力稳定自身。然后,她再次拿起了那枚“水镜符”。
      闭上眼睛,凝聚心神。
      比昨夜更加清晰、却也更加吃力的感应传来。她的神识如同逆流而上的鱼,艰难地循着那冥冥中的联系,跨越重重屋宇、街道,向着那座帝国权力核心蔓延而去。
      穿过冰冷的石壁,越过森严的守卫,她的“视线”终于落入了一片波光粼粼的水域——似乎是皇宫太液池的某处支流。借由这水流的“眼睛”,她开始小心翼翼地搜寻云青那独特而清冷的气息。
      找到了!
      在一片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繁华背景中,她“看”到了那个身着深紫官袍的身影。他正立于水榭边缘,与几名官员模样的人交谈着,姿态从容,神色平静,仿佛真的只是来参加一场寻常宫宴。
      阿洙屏住呼吸,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片水域倒映出的、属于云青周身十丈的景象上。她能看到官员们虚伪的笑脸,能听到隐约的丝竹与寒暄,能感觉到空气中流淌的各种复杂情绪与能量波动——权力的试探,利益的交换,隐藏在华丽表象下的暗潮……
      她仔细分辨着,搜寻着任何可能与三皇子、李阁老,或是“镇海”计划相关的蛛丝马迹。
      时间一点点流逝。维持这种跨空窥探对她心神的消耗是巨大的。额角的冷汗越来越多,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经脉中的刺痛感再次变得清晰,甚至开始隐隐作痛。她紧咬着下唇,几乎尝到了血腥味,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就在这时,透过水波的折射,她看到一名身着亲王常服、眉宇间带着几分阴鸷与傲气的年轻男子,在一众官员的簇拥下,向着云青所在的水榭走来。
      是三皇子!
      阿洙的心脏猛地一缩,神识也随之剧烈波动了一下,眼前的景象瞬间模糊扭曲。她连忙强行稳住心神,死死“盯”住那个方向。
      她看到三皇子与云青简短地交谈了几句,脸上带着看似温和,实则疏离的笑容。然后,三皇子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云青袖口的位置——那里,正藏着那枚“水镜符”!
      阿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难道被发现了?
      然而,三皇子并未多言,很快便带着人离去。云青依旧站在原地,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端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轻轻摩挲了一下袖口。
      是巧合?还是警告?
      阿洙无法判断。但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她。她感到一阵阵力不从心的眩晕袭来,知道自己的极限快到了。
      就在她准备强行再支撑片刻,看看能否捕捉到更多信息时,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锐利穿刺感的能量,如同无形的细针,猛地顺着那水镜连接逆袭而来!
      “唔!”
      阿洙猝不及防,神识如同被利刃狠狠刺中,剧痛瞬间炸开!她眼前一黑,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了出来,溅落在身前的地板和那卷摊开的水系图上,如同点点凄艳的梅花。
      膝上的“沧海月明珠”光芒一黯。
      手中的“水镜符”“咔嚓”一声,表面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与她之间的感应彻底断绝。
      小轩内,只剩下她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以及窗外依旧未停的、冰冷的雨声。
      第一次窥探,以她重伤加重和符箓损毁告终。而皇宫之内,那场看似繁华的宴会之下,又隐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云青的处境,是否也因此变得危险?
      一切都笼罩在未知的迷雾之中。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10350483/31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