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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
宸王府——
“殿下,属下又跟丢了。”明霄垂着头立在阶下,语气里满是愧怍,“那女子如鬼魅般神出鬼没,属下带人将望京街的里巷阡陌搜了个底朝天,竟连她的踪迹都没寻到分毫。”
明明一介闺阁女流,既有这般不顾及清誉的行径,又有如此过人的胆识,当真是奇哉。
箫凛指尖执起一枚墨玉棋子,悬在棋盘上空,目光沉沉地忖度着落子的方位,闻言只淡淡颔首,“无碍,既已遇上两回,她定然还在这太和城中。”
话落刚落,身后便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道朗润的嗓音打趣,“箫景珩,你又冒用我的名号在外行事!”
“世子。”明霄忙鞠躬行了一礼。
虽说他箫凛身为亲王,却因不得圣宠常年称病不出,满京城没几人识得他真容,而普天之下,敢这般直呼他名讳的,也唯有他的表兄——靖安侯世子谢玦。
谢玦颔了颔首,轻摇着扇子阔步走到了箫凛对面的锦凳上落座,目光扫过棋盘上的星罗棋势,挑眉问道:“今日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二人本是表亲,容貌有七八分相似,箫凛又久居王府不与外人交接,是以冒用靖安侯世子的身份在外走动,竟从未被识破。
箫凛指尖微沉,墨玉棋子稳稳落在棋盘一角,方才缓缓开口,“太傅想借下月先帝忌辰,扳倒太子一党。”
谢玦执着白子的手猛地一顿,眼中掠过一丝诧异,随即便低声笑出了声,“哦?这老匹夫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他话音未落,一枚白子已落定棋盘,又抬眸睨着箫凛,似笑非笑,“你莫不是想在这局中,再添一把火?”。
箫凛薄唇微勾,眼尾微扬,眸中漫出几分深不可测的笑意,指尖再落一子,语气平淡却带着笃定,“你输了。”
谢玦闻言一怔,忙低头看去棋盘,只见自己布下的白子早已被墨玉黑子围得水泄不通,腹心的大片棋眼尽被蚕食,竟是连半分转圜的余地都没了。
谢玦咋舌,悻悻地将手中白子掷回棋筒,指尖点了点棋盘上的死局,苦笑不得,“你这棋路愈发刁钻,半点情面都不留。”
箫凛将黑子归位,抬眸瞥他一眼,眸色淡如云烟,“朝堂博弈,本就无半分情面可讲。”
谢玦问言收敛了笑意,手肘撑着案几上,端起一旁的茶杯小啜一口茶,沉声道:“太子背后有丞相谋算。你若掺和进去,岂不是要蹚这浑水?”
“浑水才好摸鱼。”箫凛端起一旁的青瓷茶盏,茶雾氤氲了他的眉眼,“太子庸碌有丞相倚仗,端王无野心却被太傅架着,两方掣肘,于我而言,恰是良机。”
明霄立在一旁,心中悄然生出一丝期许。这些年殿下的隐忍筹谋他看在眼里,虽说殿下常年深居王府,只偶尔进宫探望太后,看似不问朝事,实则早已将朝堂局势勘破得通透。
谢玦挑眉,“你想从中取利,莫非是为了......”他话音顿住,目光扫过明霄,明霄会意,躬身告退,殿内只余二人。
待殿门掩合,谢玦才压低声音,“是为了当年姨母的旧事?”
箫凛执着青瓷杯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眼底瞬间起了一丝寒芒,旋即又恢复如常,只淡淡道:“先帝忌辰,本就是个容易生事的日子。”
谢玦知他不愿多提,便不再追问,转而想起方才明霄的话,好奇道:“方才你让明霄去追的女子,又是何人?竟能让你麾下明卫都能跟丢了。”
箫凛身边有两大护卫,一明一暗 ,皆是顶尖好手。
他放下茶杯,眸光微晃,似想起了那女子的模样,薄唇轻启,“一个......有趣的人。”
*
一想到方才在醉云楼里点的满桌珍馐,竟一口没吃上,汀竹越想越气。
只要一遇上那个“假端王”,她就事事不顺。心中暗骂了两句,她便按照云锦坊掌柜所言,往城南而去。
城南多是破败宅院,她沿着窄巷行至一处荒僻的废园处,忽听得园内传来细碎的低语声。
她敛了足音,悄无声息地凑到斑驳的黑漆门缝前张望,只见空荡的园子里,梨画正与一名身着褐衣的男子低声交谈,眉眼间满是焦急。
“......那边催得愈发紧,欠下的债若再不还,他们就要拆了周府抵债!”
梨画的声音带着哭腔,“姨娘让我悄悄从府中账库克扣了好些,连姨娘攒下首饰都尽数变卖了,可还是不够,这可如何是好?”
褐衣男子闻言,眉头拧成了疙瘩,往四下警惕扫了扫,压低了声线道:“姐姐也是糊涂,府里的账目岂是轻易能动的?若是被将军查出来,你们的下场,可比被债主拆了宅子还要惨!”
梨画眼圈更红了,指尖死死攥着衣角,“我也劝过姨娘,可她不忍眼睁睁看着周家出事,这才铤而走险。起初本还安稳,只是前些时日被夫人察觉了,往后怕是愈发艰难。”
“夫人?”褐衣男子语气迟疑,“不是......”
梨画连忙打断他的话,摇了摇头道:“是府中大小姐。姨娘说,定是她在从中作梗。”
男子道:“我倒不信,凭姐姐的手段,还奈何不了一个小丫头。”思虑片刻,又道:“既如此,我再回府中变卖些值钱的物件,凑凑银两。你回去让姐姐小心行事,莫要落下什么把柄。”
汀竹瞧着门缝的二人,指尖捏紧了那柄匕首。
原来姨娘这些时日中饱私囊,竟是为了填补娘家的欠债。那杏儿所见她与陌生男子来往,那陌生男子多半就是这褐衣男子了。她心中疑窦丛生,周姨娘娘家究竟是欠了何等巨额债务,竟要冒险动用府中财物?
正欲再听,忽闻园内传来脚步声,她当即退至了一侧拐角处隐蔽身形,只见梨画推开黑漆大门,左右观望了一番便朝另一侧离去。
汀竹刚想快速离去,却冷不防与方才出园的褐衣男子撞了个正着。
“你是何人?”那男子眼神错愕地盯着眼前蒙着轻纱的女子,喉间刚要溢出呼喊,便被汀竹一掌精准劈在颈侧,身子一软,直挺挺晕了过去。
汀竹俯身探了探男子鼻息,确认只是晕厥,便迅速将他拖到废园后院的一处荒宅,扯了院中的破旧麻布搓成粗绳,将他牢牢绑在廊下柱子上。又寻了缺口烂碗,从檐下水缸里舀来半碗浑水,泼至了那男子的脸上。
冷水激面,他霎时便悠悠转醒。
男子一睁眼,满是惊恐的目光便凝在汀竹身上。
方才还只是遮着薄纱的女子,此刻已覆了一方面巾,只留有一双漆黑的眼仁露在外面,分辨不出是何许人也。
“你究竟是何人?”
汀竹刻意压了嗓音,语调沉哑如中年男子,“要想活命,便如实说,你与周伊人是何等关系?周府究竟欠了何等巨债,竟要筹措这般多银两?”
男子牙关紧咬,闭口不答。汀竹便从腕间拔出那枚匕首,缓缓拔开鞘身。刀刃在鞘口上来回轻刮,发出“呲啦”的脆响,吓得男子额间冷汗涔涔而下。
“再不肯说,可就要尝尝苦头了。”汀竹语声含着冷厉威慑。
谁知男子依旧硬气,仍是缄口不言。汀竹眸色一沉,缓步上前屈膝蹲下,单手扼住他的下颚猛一用力,硬生生撬开齿关,将扯碎所剩的布条揉成团,死死塞进了他嘴中。随即扬起匕首朝他左侧大腿狠狠刺落,殷红鲜血霎时涌出,浸透了他的裤腿。男子痛得眼仁骤缩,面目狰狞,口中碎布被牙冠咬得咯吱作响。
过了半晌男子方从剧痛中缓过几分,见汀竹又扬起手臂作势要刺向他另外一条大腿时,他急忙发出“呜呜”的闷响,脑袋又摇又点,满是乞饶之意。
汀竹见他这般急切的模样,料定是松了口,便挑眉冷声问道:“这就打算说了?”
话音未落,男子已是拼命点头。“早这般识相,何苦受这皮肉之苦。”汀竹啧了两声,语气里带着几分兴致缺缺。
她原以为此人能硬称到底,竟不料只这一刀便要松开。
接着她伸手扯出男子口中的布条,随手扔在了他还在缓缓渗着鲜血的腿上,又用匕首柄重重一摁,痛得男子又倒抽一口凉气,面色愈发惨白。
“我说!我说!求你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这条贱命。”
汀竹拂去一旁积灰长凳上的尘垢,施施然坐了,手肘支着膝头,掌心托腮,静静睨着奄奄一息的男子,淡淡吐出一字,“说。”
男子喘着粗气,声音发颤,“周伊人......是小的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周家本是商户,按理来说,不缺钱财。只是......”
他喉头滚了滚,额头冷汗往下淌,眼神里满是惧意与挣扎,“断不该沾惹上皇庄的干系。可三年前,家父为凑足我科考的束脩,一时昏了头,竟借了钱庄暗账的利钱。原想着我能金榜题名,再慢慢填这笔窟窿,谁料我连番落第,利滚利之下,那笔银子竟翻了十倍不止。”
汀竹将匕首上的血轻轻在他的肩臂上擦拭,眸色更冷,“皇庄暗账?那是内务府辖下的营生,寻常商户怎敢碰这等烫手山芋?”
“是......是有人牵线。”周朗声音愈发低微,似是怕极了什么,“牵线的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说是看家父老实,这才寻了门道。可后来才知,那是个套,专挑家底殷实却无官身庇护的商户下手。”
“周伊人筹措银两,便是为了还这笔债?”汀竹追问,匕首堪堪贴近了周朗的脖颈处。
周朗忙不迭点头,急急说道:“正是如此!”
“可知那戴着面具的男子?”
周朗摇头,“小的也不知,只记得那人戴着一副青面獠牙的面具,神秘莫测。”
汀竹心头一震,手指猛地一动,匕首险些划过周朗的脖颈。
青面獠牙?难道说这线人是黑刃堂的头目之一,还牵扯着皇庄......与宫中有关系,这背后的水,竟比她预想的更深。
她正欲再问具体细节,忽闻废园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夹着梨画的呼喊,“公子?公子你还在此处吗?”
周朗闻声,眼中徒然亮起了光,竟奋力挣着绳子,想要求救,“我......”刚喊出一字,汀竹眼疾手快,扬手便点了他的哑穴,旋即跃至荒宅的横梁上,敛了气息,隐在梁间的尘絮暗影里。
不过须臾,梨画便闻声寻了过来,一眼便瞧见廊下被捆的周朗,惊呼一声扑了过去,“公子!方才还好好的,怎会被人弄成这般模样?”
她伸手去解绳索,刚触碰着男子时,这才注意到周朗腿上的血渍,脸色霎时煞白,声音带着哭腔,“我去找大夫!”
梨画的哭声刚落,院外又传来几声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粗哑的吆喝,“何人在此处?”
还未等梨画回应,三名官兵已闯入荒院。她吓得一哆嗦,忙辩解道:“民女......民女是将军府上的婢女。”
汀竹见此状况,心下不觉一紧,早知如此,她该打晕了周朗便抽身离去。
“可有见过可疑的女子?”领头的官差问着梨画,下一秒走至褐衣男子跟前,瞧着他被绑在柱子上,腿上还带着血迹,而院内仅梨画一人,不等她回话,他便朝两个手下喝道:“将此女拿下!”
那两名官差应声上前就要架住梨画,梨画“噗通”跪倒在地,哭喊道:“大人明鉴,此事与民女无关啊!”
官差见她手无寸铁,又是弱质女流,料想她难将一名男子捆绑至此,便转而询问周朗。周朗被汀竹点了哑穴无法开口,只拼命朝横梁方向使者眼色。接着官差顺着周朗的目光抬眼望去,只见横梁尘絮浮动,隐约有块衣袂残影,当即拔刀厉喝,“上面的人,还不速速下来受缚!”
汀竹暗叫不好,这周朗竟如此机警。她扣紧了匕首,足尖在梁上猛地一点,身形如惊鸿掠下,匕首直逼领头官差面门。官差仓促举刀格挡,只听“当”的一声脆响,刀刃竟被震出一道豁口。
趁官差阵脚大乱,汀竹足尖点地,便要往院外冲去。谁知刚掠至院门口,两名闻讯赶来的官兵已横刀拦在身前,寒光凛凛的刀刃堪堪封住去路。
梨画见状,急忙趁机猫着腰溜到周朗身侧,抖着手解开他身上的粗麻绳,又扯下自己腰间的素色汗巾,胡乱缠在他渗血的腿上,权当止血。
与此同时,先前的领头官差已招呼左右,三人呈三角之势围拢上来,手中腰刀同时朝汀竹劈落,刀风挟着凌厉杀气,直逼她周身要害。
汀竹眸光一凛,不退反进,手腕翻转间,匕首精准格住左侧官差的刀刃,只听“铮”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她借力旋身,避开右侧砍来的一刀,靴尖却不慎蹭到地上碎石,身形微晃,后背险些撞上身后的门柱。
危急关头,她猛地屈膝矮身,匕首自下而上挑开第三名官差的刀路,同时足尖狠踹其膝弯。那官差吃痛跪倒在地,手中腰刀“哐当”落地,惊起一地尘灰。
可另外两名官差已接踵攻来,雪亮刀锋擦着她的发梢凌厉掠过,几缕青丝应声飘落,混着檐角的积灰簌簌坠地。
汀竹不退反进,腰身猛地一拧,身形倾斜着上前两步,堪堪避开双刀夹击,随即手肘向后蓄力猛撞,正抵在左侧官差的软肋处。那官差闷哼一声,顿时身形踉跄,脚步虚浮地晃了两晃,险些栽倒。
余下那名官差见状,双目赤红,挥刀便朝汀竹后心劈去。千钧一发之际,汀竹足尖在门柱上猛地一点,身形如断线纸鸢般向后飘出,堪堪避过刀锋,同时手腕翻转,匕首带着寒光直取对方咽喉。
官差骇得魂飞魄散,慌忙收刀回防,却已是迟了。匕首擦着他颈侧划过,带起一道血痕。他只觉脖颈一凉,顿时僵在原地,再不敢上前。
汀竹正欲料理余下几人,余光忽扫见院中三名官差竟少了一人,心知定是那人趁机去通风报信了。未及细想,院外已隐约传来急促马蹄声,她不敢耽搁,足尖在斑驳院墙上轻点数步,旋即翻身掠出了废园。
待那名官兵领着明霄赶到时,废园内早已没了汀竹的踪迹,只余下满地狼藉。
明霄只恨,竟又教此人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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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女主因为前身是刺客,手段比较狠厉
可以允许骂男主,但不可以骂女主




谢玦的母亲靖安侯夫人是男主生母元皇后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