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对象说自己是怪物

　　那段在Angel跳舞的视频，是路小榄精挑细选反复剪辑配乐后才发到朋友圈的。

　　配文写着最最最漂亮的周女士拍的/玫瑰花.jpg/×3

　　没过几小时，底下就堆满了评论。

　　【人美心善姐】靓仔（打量）（挑眉）（吹口哨）这好像是在Angel吧？

　　【舅舅妈】/大拇指.jpg/×3

　　【老宿】下次咱俩切磋一下

　　【老爸】哼

　　【外婆】小榄好久来江城？

　　【外公】跳得跟我当年一样好

　　【老妈】臭小子说好的脸部spa呢！

　　【大学同学A】路哥居然还会跳舞？

　　【大学同学B】最近出差回南城，好久聚一聚？

　　【师哥】以前一个月都见不到你发条朋友圈，这两天频繁得让我怀疑是不是有心动嘉宾了。

　　【师姐】烙铁别帅得这么过分（吹口哨）（摸下巴）

　　【师妹】组花组花组花我宣你！！！

　　……

　　空调低声运作，路小榄裹着被子翻了个身，两脚蹬墙头朝床尾，以一个极其刁钻的姿势举着手机，点开宿宵的对话框。

　　【本人】宿总还没睡？

　　大约过了三分钟，对方才回。

　　【AAA.心动嘉宾】忙

　　路小榄眨了下发酸的眼睛，抹掉眼角的湿润。

　　【本人】给我朋友圈点赞是手滑？

　　五分钟后。

　　【AAA.心动嘉宾】嗯

　　路小榄：“……”

　　好烦。

　　他对着枕头来了一套无声组合拳。

　　【本人】协议我看了，你什么时候有空？

　　这次路小榄没傻等，退出界面翻出没看完的小说。

　　刚读两页，提示音响起，是好闺闺发来的。

　　【小红书认识的】刚处理完两封邮件，睡了吗？

　　【小红书认识的】秘密？你们都有小秘密了咯/吃瓜.jpg/

　　路小榄顺手回复。

　　【本人】没，不过你什么工作啊？牛马也得休息吧。

　　【本人】是嘟/害羞.jpg/

　　【本人】但现在我决定讨厌那家伙一分钟！！

　　【小红书认识的】你猜

　　【小红书认识的】才一分钟？建议直接讨厌一辈子

　　路小榄笑了一声。

　　【本人】懒得猜，直说吧。

　　【本人】哈哈你对他的恶意都快溢出屏幕了！！

　　【本人】话说，我们现在算是纯洁友谊吧？

　　那边突然没声了。

　　紧接着，宿宵的消息弹了出来。

　　【AAA.心动嘉宾】下周一上班带上协议，贾助理会取。

　　【AAA.心动嘉宾】钱五个工作日内打到你工资卡上。

　　路小榄：“……”

　　我是那种势利眼吗！就只知道钱钱钱！！

　　他抱住枕头，从头啃到尾。

　　啃完居然莫名舒畅了不少。

　　好吧，钱确实香，我就是势利眼。

　　路小榄松开枕头，蹬在墙上的脚像雨刮器似的左右一划，利落劈了个标准的一字马。

　　他跟没事人似的，挪了挪臀贴紧墙面，一边维持这个怎么看怎么裆疼的姿势，一边淡定打字。

　　【本人】不用贾助理，我们见面谈吧，协议里有几条我想当面商量。

　　【AAA.心动嘉宾】疑问？

　　【本人】嗯

　　【AAA.心动嘉宾】具体是？对酬金不满意？

　　路小榄直接甩了个餐厅定位过去。

　　【本人】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周一晚七点？

　　【AAA.心动嘉宾】。

　　【AAA.心动嘉宾】周一不行，周三。

　　【本人】那就说定了

　　【本人】/达成共识.jpg/

　　表情包上是两只猫爪碰在一起，照理说挺可爱的。

　　可宿宵一想到屏幕那头路小榄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瞬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他烦躁地丢开手机，脑子里却徘徊着另一个人刚发来的那句话。

　　“纯洁友谊？”

　　“他这什么意思？”

　　当初两人在Q上聊得火热，睁眼说早安，闭眼道晚安，搞笑视频、社会新闻、日常琐碎，几乎什么都能分享，和谈恋爱几乎没差，就只差捅破那层窗户纸。

　　宿宵甚至从未如此渴望完全地向一个人敞开自己。

　　他悄悄计划着线下见面，连只要对方长得不是太离谱都能接受的心理建设都做好了，后来更是幻想过出国领证领养三个孩子的未来。

　　可不知怎么，对方突然就冷了。

　　宿宵指节无意识地敲着桌子。

　　好吧，其实也不是完全冷漠。

　　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热烈。

　　从每天聊变成两天一次，再到三天一回，然后越来越少。

　　宿宵察觉后没忍住旁敲侧击地问了。

　　对方承认确实是在刻意保持距离。

　　宿宵问为什么？

　　对方说两个男的这样频繁聊天，你不觉得有点怪吗？

　　宿宵想了想，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种暧昧，于是试探着说直男确实不这样，那我们要不冷静几天？

　　本意是以退为进，没想到这话一出，两人整整一周没联系。

　　再恢复聊天时，之前那种若有若无的粉红泡泡彻底没了。

　　好好一段可持续感情突然变质，宿宵没忍住追问原因。

　　对方直接摊牌之前确实产生过错觉，但现在冷却下来已经恢复正常，以后就当铁哥们好姐妹吧。

　　宿宵当时就崩溃了。

　　谁要跟你做铁哥们好姐妹啊？！！

　　当然，他没真的吼出来，更不可能嘤嘤嘤地控诉对方冷漠无情抛妻弃子。

　　所有委屈最终化成一句“嗯，随你”憋回心里。

　　可他不想就这样放手，还是想尽办法补救。

　　就比如宿璐说的爆照。

　　宿宵翻遍相册，不同角度、不同光线、不同背景，甚至连婴儿时期的照片都翻出来了，挑了一整天，最终选出三张勉强满意的。

　　一张是十五岁时在俱乐部骑马的照片，少年意气风发；

　　一张是二十岁读大学时，期末赶due三天只睡五小时，对着镜子发现自己留了胡茬头发乱如流浪汉却莫名有点颓废帅气的自拍；

　　最后一张略显普通，是某天早晨特意端着咖啡站在公司落地窗前让贾助理帮忙拍的侧身照。

　　宿宵越看越不满意，全部否决，最后改用员工都在玩的美颜相机，参数拉到最高，拍下一张大眼长睫樱桃小嘴的自拍。

　　完了觉得脸太白了，又认真研究了半天把肤色调黑。

　　终于满意了。

　　他一键发送，然后怀着极大的期待等回应。

　　一小时过去，毫无动静。

　　宿宵开始后悔。

　　三小时过去，依然沉默。

　　宿宵不只是后悔，简直想死。

　　一晚上辗转难眠，第二天一早，他赶紧把那张照片从聊天记录里删除，忐忑地发消息问对方看到没。

　　直到下午一点，对方才回你发了什么？图片点不开。

　　天知道宿宵在看到这句话时，心里松了多大一口气。

　　也就是从那时起，他才知道自己是真的不上相。

　　连美颜相机都救不了。

　　可能……

　　长得也确实一般。

　　宿宵敲桌子的动作一顿。

　　漆黑的电脑屏幕映出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侧影，他双臂交叠，斜倚在扶手椅里。

　　墙上的摆钟锤左右摇晃，还有十分钟就到十二点。

　　他想在彻底变成怪物失去理智之前……

　　回复那个人的消息。

　　因此，就在路小榄快要睡着的时候，消息提示音突然接连不断地响起。

　　他以为是有什么急事，结果点开一看，是那位擦边搭子突如其来的人生小作文。

　　第一条：你怎么定义纯洁友谊的？我仔细想了想，如果我对你有超越友谊的感情，那这段关系在你心里是不是就不干净了？

　　第二条：有句话我想说很久了，就算是好朋友，也该好好自我介绍一下吧？不管什么感情，首先要坦诚，可我总觉得你一直对我紧闭心防，这让我有点难过。

　　第三条：从刚认识到现在，我们话越来越少，这种落差我一直没法释怀，偶尔还是会想起当初和你聊世界聊自己的日子，那真的是我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我很感谢你……嗯，没打扰你吧？睡了的话，晚安。

　　三段文字凑起来简直是一篇小作文。

　　路小榄叹了口气。

　　【本人】谢谢你打这么多字，跟你说件事吧，我大脑对情绪的感知比正常人迟钝很多。换句话说不管是什么感情，爱情友情还是亲情，我必须经历足够长的时间留下足够深的印象，才能后知后觉地明白那是什么。

　　【本人】至于我和你，一开始我只当是网友随缘聊聊天，投缘就多聊，不投缘就少聊，后来因为聊得太频繁，我对你产生了依赖，当时我意识到了，但没有阻止这段关系走向未知，而是选择顺其自然。

　　【本人】后来你也知道了，如果只停留在网友，你我早就越界了，可如果想再进一步，就需要现实中的交集。频繁聊天带来的错觉让我们都把对方当成了精神慰藉，但网络和现实是两回事。你或许也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寄托，现实中的你也未必会对男生感兴趣。

　　【本人】也可能是我性格就这样，二次元和三次元分得很清，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世界，如果删了我能让你好受点，我随时都可以。

　　消息发出去后，对面沉寂了。

　　路小榄放下手机，把脸埋进空调被里。

　　这些话是真的，但不是全部。

　　最关键的原因他没说，怕伤了对方那颗脆弱的心。

　　路小榄生无可恋地睁着眼，透过薄被看向模糊的天花板。

　　那天意识到对方是个连自己性向都搞不明白的直男后，他确实难过了那么一两天。

　　毕竟，这么投缘的人，二十多年来还是头一回遇到。

　　说是灵魂知己也不为过。

　　后来忙着准备毕业，没时间伤春悲秋。

　　等再联系时，不知对方突然抽什么风，说要发照片给他看。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反正那张穿着西装黑皮大眼宛若外星人入侵的美颜自拍，给路小榄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连做好几天噩梦都是被外星人抓去做实验。

　　网络上的男人，果然恐怖如斯。

　　幸好当时没跟风搞什么网恋，否则怕是真要留案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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