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荆棘[ABO]

　　凌彻是真的喜欢上他了，这是零号的原话。

　　陈延夏的后背还贴在冰冷的仓库墙壁上，听见零号的话，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凝固了。

　　“繁育中心”这几个字就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耳朵里，他抬起头，看着零号那张毫无温度的脸，被布条堵住的嘴里发出“呜呜”的挣扎声，眼泪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繁育中心是父系派专门关押“不听话”的Omega的地方，里面的Omega要么被强制进行基因配对，要么被当作工具培养，根本没有自由可言。零号提到这个地方，分明是在威胁他。

　　更让他心头发颤的是零号后面的话。

　　凌彻真的喜欢他。

　　那些他以为是错觉的关心，藏在细节里的在意，竟然都是真的。

　　可他偏偏在这时候才知道，却割得他心口生疼。

　　零号看着他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怎么？不信？凌彻那小子，从小就倔，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以前我让他跟军区张司令的女儿联姻，他直接把人送的礼物扔了出去；后来我给他找了好几个匹配度90%以上的omega，他连见都不见。我还以为他要打一辈子光棍，没想到竟然栽在你手里了。”

　　他走到陈延夏面前，蹲下身，用手指抬起陈延夏的下巴，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像是在看一件物品：“你说你有什么好的？出身不富贵，基因匹配度也不算顶尖，连omega的信息素都控制不好，凌彻到底看上你哪点了？”

　　陈延夏用力偏过头，甩开零号的手。

　　零号也不生气，只是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语气平淡地说：“不过没关系，喜欢不喜欢，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在这个世界上，权力和利益才是永恒的。凌彻现在还年轻，不懂这个道理，等他看到你在繁育中心里的样子，他就会明白，跟我作对，没有好下场。”

　　“呜呜……”陈延夏挣扎起来，双手被手铐拷着，他只能用肩膀去撞零号，可他的力气太小了，根本伤不到零号分毫，反而被零号一把推开，重重地摔在地上。

　　后背磕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疼得他眼前发黑，可他根本顾不上疼。

　　他不能去繁育中心，他就是为了去找乔温的。

　　仓库的门突然被“砰”的一声踹开，陆白跌跌撞撞地退了进来，嘴角还带着血迹。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冲了进来，手里握着一把手枪，眼神里充满了杀气，不是凌彻是谁？

　　“凌彻！”陈延夏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激动地想要爬起来，可他刚动了一下，就被零号一把抓住了头发，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零号把陈延夏拽到自己身前，用胳膊勒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从腰后掏出一把手枪，抵在陈延夏的太阳穴上，对着凌彻冷声道：“凌彻，你敢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毙了他！”

　　凌彻的脚步瞬间停住，手里的枪也对准了零号：“你放开他，有什么事……冲我来。”

　　“冲你来？”零号冷笑一声，勒着陈延夏脖子的胳膊又紧了几分，“凌彻，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为了一个omega，竟然敢跟我作对，竟然敢从禁闭室里逃出来，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你眼里还有父系派的规矩吗？”

　　陈延夏被勒得喘不过气，脸色越来越苍白，他能感觉到冰冷的枪口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零号的呼吸落在自己的耳边。

　　他不想让凌彻为自己担心，不想让凌彻因为自己而受制于零号，于是他用尽全身力气，用膝盖去顶零号的肚子。

　　零号没防备，被他顶得闷哼一声，勒着他脖子的胳膊松了几分。

　　陈延夏趁机往后一缩，想要挣脱零号的控制，可零号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拧，疼得陈延夏眼泪直流。

　　“还敢反抗？”零号的眼神更冷了，枪口又往陈延夏的太阳穴上抵了抵，“凌彻，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回基地，要不要放弃你那些可笑的omega平等的想法？如果你不答应，我现在就杀了他！”

　　凌彻的手微微颤抖着，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他看着陈延夏苍白的脸，眼里的泪水，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他知道零号说到做到，如果他不答应，零号真的会杀了陈延夏。

　　可他也不能放弃自己的信念，不能让那些omega继续遭受父系派的压迫。

　　陈延夏突然用力抬起头，对着凌彻摇了摇头。

　　他想告诉凌彻，就算他死了，他也不希望凌彻变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

　　凌彻看着陈延夏的眼神，他慢慢放下手里的枪：“我答应你，我跟你回基地，我放弃我那些想法。但是你必须保证，放了他。”

　　零号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才对嘛，凌彻，早这样不就好了？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伤害他的，我会把他送到一个好地方去。”

　　“不行！”凌彻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警惕，“你必须让他走，让他回到他哥哥陈延洲身边去，如果你敢把他送到繁育中心，我就算拼了命，也不会放过你！”

　　零号的脸色沉了下来：“凌彻，你别得寸进尺！我已经答应放他一条生路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要你保证，不会再找他的麻烦。”凌彻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如果不行，我不介意同归于尽。”

　　零号看着凌彻眼里的决绝，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我不会再找他的麻烦，我会让他走。但是凌彻，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你必须做到，如果你敢反悔，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后悔。”

　　说完，零号松开了勒着陈延夏脖子的胳膊，把抵在他太阳穴上的手枪收了起来，然后对着凌彻冷声道：“把他的手铐解开。”

　　陆白上前一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解开了陈延夏手腕上的手铐。

　　手铐解开的那一刻，陈延夏的手腕上留下了一圈深深的红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凌彻握住他的手腕：“对不起。”

　　陈延夏摇了摇头，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把嘴里的布拿出来扔掉，然后说：“凌彻，你别跟他回基地，他是骗你的，他不会真的放过我的。”

　　“不会。”凌彻摸了摸他的头，“但是我必须跟他回去。你能明白吗？”

　　零号在一旁不耐烦地催促道：“凌彻，别废话了，该走了！”

　　凌彻站起身：“你现在就离开这里，去找陈延洲，他会保护你的。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要找我。”

　　他顿了顿，从脖子上取下一条银色的项链，项链上挂着一个小小的平安扣吊坠，他把项链戴在陈延夏的脖子上，轻声说：“戴着，平安。”

　　陈延夏摸了摸脖子上的平安扣，冰凉的玉贴在皮肤上。

　　他知道凌彻是对的，他现在留下来，只会成为凌彻的累赘，只会让零号有更多要挟凌彻的筹码。

　　他只能与他擦肩而过。

　　陈延洲没来接他，应该是太远了暂时赶不过来，倒是纪长青来了。

　　纪长青站在阴影里，见陈延夏走出来掐灭了烟，声音很哑：“上车，送你回去。”

　　陈延夏点点头，没提陆白的事。

　　坐上车他就看着窗外，也不说话，也许是太安静纪长青自己开口：“见到陆白了吗？”

　　陈延夏愣了愣，闷声道：“嗯。”

　　“他怎么样？”

　　“还好。”

　　又是沉默。

　　陈延夏握紧颈间的平安扣，问：“凌彻会有事吗？”

　　“会。”

　　“会很疼吗？”

　　“嗯。”

　　纪长青顿了一下，说：“你听说过，心脏长在右边的人吗？”

　　陈延夏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没有。”

　　“人的心脏都长在左边，”纪长青低着声音，“知道我为什么只做一个总教官吗？”

　　“不知道。”

　　“因为他们把我的心脏移植到了右边。”

　　陈延夏睁大眼睛。

　　“大概是十几岁吧，也记不清了，纪家是父系派的一个分支，他们要求每家都做出牺牲。纪家的牺牲是让我做手术，凌家则是贡献了两个A级omega。

　　“凌彻本身没什么事，但因此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他三年前还是一个很温和的人。这不是假话，每个人和他一期的学员都知道，他对谁都特别好，也就是他的母亲和姐姐被送走以后才开始变的。”

　　三年，足够改变一个人很多很多。

　　“那……你呢？”陈延夏问。

　　“我做手术比较早，据说当时这只是一种设想，然后那群人就敢拿这种设想往活人身上实验。我命大，活下来了，但是留下来很多后遗症，也上不了战场，只能当个总教官。”

　　车厢里的沉默像浸了水的棉花，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陈延夏攥着平安扣，冰凉的玉石硌着掌心，却压不住指尖的颤抖。

　　他从来没听过这样的事，把人的心脏移植到右边，拿活人当实验品，这哪里是牺牲，分明是酷刑。

　　他侧过头看纪长青，对方正握着方向盘，侧脸在路灯的光影里忽明忽暗，烟蒂还夹在指间，火星已经快燃到过滤嘴。

　　纪长青好像完全没察觉，只是盯着前方的路，声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刚做完手术那几年，我连翻身都费劲，稍微动一下就疼得冒冷汗。纪家的人来看我，说我有用，说我没白活，你说可笑不可笑？”

　　陈延夏张了张嘴，想安慰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想起第一次见纪长青时的场景。

　　在基地的训练场上，纪长青穿着黑色作训服，站在高台上喊口令，声音洪亮，眼神锐利，谁能想到这样的人，胸腔里藏着一颗被强行挪位的心脏，藏着十几年没好透的疼？

　　“他这次把你护在身边，不是一时冲动。”纪长青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难得的郑重，“零号早就想对他下手了，这次抓你，就是想逼凌彻低头。凌彻知道这是个圈套，还是把你留在身边，因为他怕你落在零号手里，怕你走他母亲和姐姐的老路。”

　　“那他现在……”陈延夏的声音发颤，话没说完，就被纪长青打断了。

　　“零号暂时不会杀他。”纪长青的语气很肯定，“凌彻是零号唯一的儿子，也是父系派里最能打的将领，零号还需要他做事，不会轻易动他。但不会杀不代表不会疼。零号的手段，比手术刀还狠。”

　　陈延夏小声说：“能活着，就不容易了。”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纪长青趁着等红灯回头看他，“第一，继续留在首都，去救凌彻，反对歧视，提倡平等。”

　　“第二种呢？”

　　“第二，离开首都，再也别回来。”

　　陈延夏低着头：“他让我走。”

　　纪长青转过去：“但是你留下他会更高兴。”

　　“他说我留下他会更痛苦。”

　　“假的，马上开战了，他当然不愿意你留下，但是他又很矛盾的想让你在他身边。”

　　凌彻本来就是一个很矛盾的人，陈延夏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突然想起什么：“那陆医生呢？他会怎么样？你最该担心的不是他吗？”

　　纪长青沉默片刻：“会没事的。”

　　一切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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