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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迪安
教室里的人渐渐走空,只剩下莉迪安还端坐在靠门的第一排。她摊开那本昂贵的烫金笔记本,假装在认真誊写课堂笔记,冰蓝色的眼眸却时不时瞟向门口的方向,耳朵敏锐地捕捉着A班传来的动静。
终于,熟悉的脚步声和温和的谈笑声由远及近。是雷伊思和老师讨论完问题出来了!
莉迪安立刻合上笔记本,动作优雅而迅速地站起身,拿起自己精致的手提包,装作刚收拾好准备离开的样子,恰到好处地在教室门口“偶遇”了雷伊思。
“雷伊思!”她脸上绽放出完美的、带着惊喜的笑容,声音甜美,“真巧,你也刚走?一起吧?”
雷伊思看到她,湛蓝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但脸上依旧维持着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嗯,好。”他没有拒绝,但也没有表现出额外的热情。
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夕阳的金辉洒在校园小径上,拉长了他们的影子。莉迪安努力地寻找话题,试图打破这层无形的隔阂。
“米罗学院的环境比我想象中要好一些呢,虽然比不上英格丽的底蕴。”她试图引起共鸣。
“是吗?还好吧。”雷伊思回答,语气平淡无波。
“今天B班的文学课讲的那篇古文还挺有意思的,你觉得呢?”她抛出学术话题。
“嗯,是挺经典的。”雷伊思点头,没有发表任何个人见解。
“听说德威森林那边的夏日庆典很热闹,可惜我错过了。”她流露出恰到好处的遗憾。
“嗯,是挺热闹的。”雷伊思附和着,没有分享任何庆典上的趣事。
莉迪安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无论她说什么,雷伊思的回答永远都是这样简短、礼貌、却毫无实质内容。他不分享自己的感受,不评价她的话题,就像隔着一层无形的、光滑的玻璃墙,她能看见他,却永远无法真正触及。
这种有距离感的温柔,比冷漠更让她感到挫败和无力。
终于走到了校门口。一辆线条流畅、精致奢华的黑色轿车早已等候在路边,穿着制服的司机恭敬地站在车旁。莉迪安停下脚步,正准备询问雷伊思——她以为他家的车也会等在这里。
然而,她却发现雷伊思并没有停下,而是径直朝着与轿车相反的方向走去。
“雷伊思?”莉迪安惊讶地叫住他,“你……不坐车吗?”
雷伊思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夕阳在他金色的发梢跳跃。他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语气自然地说:“不用麻烦了,我习惯走路回去。距离不远,正好活动一下。再见,莉迪安。” 说完,他礼貌地点点头,毫不犹豫地转身,迈开长腿,融入了放学的人流中。
莉迪安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却带着疏离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眼眸里闪过一丝失落和难堪。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优雅的姿态,坐进了自家的轿车。
车内弥漫着昂贵的皮革香氛。莉迪安靠在柔软的后座,无神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她需要思考,回家后该如何向母亲汇报这毫无进展的“重逢”。
安吉洛斯家的宅邸灯火通明,带着一种冷冽的奢华感。莉迪安刚踏进玄关,还没来得及换下鞋子,一个穿着考究、气质雍容却带着一丝刻板的中年妇人就从客厅快步走了过来——正是莉迪安的母亲,安吉洛斯夫人。
“莉迪安,回来了?”安吉洛斯夫人脸上带着热切的期待,目光紧紧锁住女儿,“第一天转学过去,见到雷伊思了吧?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好聊聊?他对你态度如何?”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疾风骤雨般砸来。莉迪安在母亲锐利的目光下有些无所遁形,她低下头,小声回答:“见到了……一起走的……就……就那样吧。他态度挺好的,就是……”
“就是什么?”安吉洛斯夫人敏锐地捕捉到女儿语气里的迟疑和低落,“他敷衍你了?还是那个有别的女孩在旁边碍事了?”
“没有人碍事……。”莉迪安连忙解释,不想把责任推给别人,“就是……感觉他好像没什么特别的话想跟我说,我说什么他都只是‘嗯’、‘挺好’……后来走到校门口,我才发现他是自己走路回家的,我邀请他上车,他也拒绝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委屈。
“走路回家?”安吉洛斯夫人皱紧了精心描绘的眉头,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严厉的目光落在莉迪安身上,“莉迪安,这就是你的问题了!”
“我的问题?”莉迪安愕然抬头。
“当然!”安吉洛斯夫人语气不容置疑,“你看看你!一天到晚还戴着这种幼稚的小猫发卡!”
她说着,突然伸手,动作有些粗暴地将莉迪安头上那个她非常喜欢的、造型可爱的银色小猫发卡扯了下来,“这种风格一点都不适合你!也根本吸引不了雷伊思那种沉稳的男孩子!显得你太孩子气,没有女人味!”
发卡被夺走,莉迪安感觉头皮被扯得微微发痛,心也像被针扎了一下。那是她自己偷偷买的,很喜欢的款式。
安吉洛斯夫人将发卡随手丢在旁边的置物柜上,不容分说地道:“从明天起,收起你那些幼稚的东西!我会让造型师重新给你设计一套符合安吉洛斯家小姐身份、更能展现你高贵典雅气质的风格!要记住,你的目标不是当个讨人喜欢的邻家女孩,而是霍德格诺家未来的女主人!”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刚才的话太过严厉,放缓了语气,从手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丝绒盒子:“喏,提前给你的生日礼物。下个月生日宴上要用到的。”
莉迪安看着那个盒子,并没有多少喜悦:“生日……不是下个月吗?”
“提前给你,正好配你的新风格。”安吉洛斯夫人将盒子塞进莉迪安手里,“打开看看。”
莉迪安依言打开。丝绒衬垫上,静静地躺着一对耳环。耳钉是深邃的蓝钻,切割完美,流光溢彩,下方坠着细碎的白钻流苏,设计繁复而华丽,一看就价值不菲。
“是‘星尘之泪’的最新限量款。”安吉洛斯夫人满意地说,“这个品牌的设计虽然……略显小众独特,但雷伊思的母亲非常钟爱,雷伊思也耳濡目染,对这个品牌很有好感。戴着它,能让他多看你一眼也是好的。”
莉迪安看着那对璀璨却冰冷、完全不符合她审美的耳环,心里涌起一阵难过。她小声说:“妈妈……我不太喜欢这个品牌的设计,感觉太……太有距离感了。”
“你喜欢不重要!”安吉洛斯夫人立刻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重要的是雷伊思喜欢!重要的是它能帮你达成目的!”
莉迪安握紧了盒子,冰凉的丝绒触感仿佛渗入了心底。她抬起头,看着母亲妆容精致的脸,鼓起勇气问出了一个压在心底很久的问题:
“妈妈……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和雷伊思结婚了……是不是以后……也要像这样,一直为了迎合他、讨好他而改变自己?丢掉自己喜欢的东西,戴上他不一定喜欢但我必须戴的东西?”
安吉洛斯夫人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有严厉,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某种失败的阴影。
她看着女儿年轻而迷茫的脸,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现实感:
“莉迪安,你要记住,在婚姻里,尤其是在我们这样的家族联姻里,‘自我’往往是需要妥协的。如果你所谓的‘自我’会成为你抓住丈夫心的阻碍,那么,改变它,甚至丢弃它,就是必要的。只要能维持住这段婚姻,维持住家族的荣耀和利益,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这番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莉迪安心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幻想。她看着母亲,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个念头:
可是……妈妈,你这样改变自己,迎合父亲……最终也没能留住他的心啊……这句话她不敢说出口,只是深深地埋在了心底。
夜深人静。莉迪安独自坐在自己宽敞却显得格外空旷的卧室书桌前。桌上摊开一本带锁的日记本。
她拿起一支笔,在空白的纸页上,画了一只线条简洁的小猫。小猫耷拉着耳朵,圆圆的脸上带着委屈的表情,头顶还画了一小片下雨的乌云,显得格外可怜可爱。这风格和她白天被母亲扯掉的那个发卡如出一辙。
画完小猫,莉迪安看着它,粉紫色的眼眸里没有了白天的骄傲和疏离,只剩下浓浓的迷茫和委屈。她拿起笔,在涂鸦小猫的旁边,用力地、一笔一划地写下:
不想喜欢雷伊思。
也不想结婚。
写完这两行字,她像是耗尽了力气,将笔丢在桌上,指尖轻轻拂过画纸上那只耷拉着耳朵的小猫,久久地沉默着。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照亮了她脸上清晰的泪痕,也照亮了日记本上那两行透着抗拒和迷茫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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