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哥

作者:酒神j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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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0 章


      白语迎着他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门被关上,屋内只剩他们二人。

      她坐在了病床边的沙发上,轻声道:“怎么每次见你不是病就是痛的呢?”

      林也虽然面色苍白,却也难掩喜悦之情,他有些激动地坐起身探过手来拉她:“这次不一样。”

      白语递过去一只手,平静地看着他。

      “你……我想让你画一副画可以吗?”他紧握着她的手,“价格你随便开,只要是你画的就行……”

      静谧之中,他下意识屏住的呼吸和起伏着的胸膛都格外引人注意。

      “什么画?”

      “不论什么内容形式都可以,但是……”他顿了话音,旋即又抬起眼来注视着她,“但是要全心全意,辞去你手头上的工作,为我画这幅画。”

      那双眼睛亮得有些刺目,白语闭了闭眼睛,呵笑一声:“还真是大老板了,准备了多少钱敢提这种要求?”

      林也不说话,只是目光灼然地盯着她看。

      她很想问,那你呢。

      只是她什么也没说。

      白语买了一副2x3米的画框,快递员搬着这样一副“庞然大物”送货上门时,差点摔在林也家的楼梯。

      她有他家的钥匙。

      那个生锈了的旋转楼梯尽头,发黄的那扇门内,所有的杂物都腾挪到墙角,白语花了半天时间把这幅画布架了起来。

      乔戈里给她打电话时,她正赤脚盘腿坐在画布前发着呆。

      “朋友!你是不是疯了!怎么说辞职就辞职!一点征兆都没有!”

      白语将手机从耳边拉开,扔在一边,继续盯着面前的空白。

      直到电话里的咆哮声逐渐消失,她才伸手一触,点开了免提。

      “……你到底干嘛去了!”

      “画画。”

      “……”那端静默了一瞬,可能正在努力辨别是否是幻觉,“什么?”

      “我要画一幅画。”她说。

      全心全意地,心无旁骛地画一幅画。

      林也晚上回来时打开灯看见屋内坐着一个人,身边围着的全是拆开的黄色纸箱、白色塑料泡沫以及透明的气泡膜。

      看起来简直坐在云端里的乱花丛中。

      “你怎么在这?”他惊讶地说不出来话。

      白语手掌撑着脑袋,转过头来看他:“画画。”

      他们倒在塑料泡沫里,腾飞的白色星星点点很快又再度落下来,林也抱着她吻着她的脖颈。

      “画什么?”她看着天花板,双眼失去焦点。

      “嗯……”林也听到她的声音,从迷蒙中回神,“都可以。”

      他们躺在地上喝着酒,林也搂着她慢腾腾地说着胡话。

      他一边又一边地问她,听了那张专辑吗?喜欢吗?

      白语一边又一边地回答着他,听了,喜欢。

      他问得自己都厌烦。

      白语还轻声细语地回他。

      听了,喜欢。

      她回答完,等他再一次发问。

      他却直愣愣地盯着她看,末了一把将她拥进怀中,收紧,再收紧。

      仿佛要将她的灵魂从这一具肉|体中逼出。

      白语端着酒杯的手一抖,猩红的酒液洒在了雪白的画布上。

      答案。

      “画太阳吧。”她说。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画过画。

      大面积色彩陈铺,纯靠心中一闪而过的想法,抛却精细勾勒,抛却故事为载体,只将感情如注般随着斑斓色彩泼洒在画布上。

      她喝了酒,面色却发白,脚下踉跄着。

      红色,红色。

      如鲜血一般的颜色,如朝阳一般的颜色。

      白语盯着它,却忽然闻到了凌冽的清晨的味道。

      她直愣愣地站着。

      这是什么味道。

      身后猛然撞上的力道,两人一齐摔在了画布上。

      那艳丽的色彩瞬间将她染成情欲的颜色。

      “……”

      他渐渐俯下身体,似是祈求,似是哀叹。

      “你能不能……能不能只看着我,哪怕一次。”

      那幅画,白语画了三十七天。

      不论清醒时候的她想了多少种方法去补救,去掩盖,林也说过多少次已经很完美,她望向那幅画时,总能看到被红酒泼洒的形状。

      任何颜色,任何技巧,都无法掩盖。

      林也画了大价钱买下了这幅画,然后消失在大众视野里,和她幽居在这个地方,看她画画。

      兴之所至,他弹吉他,写歌。

      白语像是打开了不知名的闸门,她赤裸着双脚,偶尔赤裸着身体。

      画着一副又一副的画。

      蓝色。蓝色。

      无数只蝴蝶。

      她画得越多,喝得酒越多,在无法抑制的情感与无动于衷的状态下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白语甚至有些迷恋上了这种感觉。

      林也夸她是个天才。

      他为她办了一个画展。

      很小型的画展,共展出九幅画。

      白语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她趴在窗台上,软趴趴地,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死尸,炫目的霓虹彩灯将她惨白的脸照得像是妖怪。

      她夹烟的手都在抖。

      乔戈里在画展上见到她时,吓了一大跳。

      她瘦了好多,还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裙,带着一顶怪异的帽子,像是从某个恐怖片里墙画上扣出来的女人。

      这次展会,名声大噪。

      不少所谓的上流人士纷纷表示想买下她的画,托林也帮忙牵桥搭线。

      他已经那么有钱了,而那间房间里所有的家具却都没有换过。

      唯一添的陈设还是从515拿来的专辑和唱片机。

      白语正窝在沙发上抽烟。

      林也将唱针放在缓缓旋转的黑色唱片上,音乐流淌而出。

      “我早就说了,你就应该专心做这个,那个工作只会拖住你。”林也朝她走来,托住她的下颌,他的拇指缓缓摩挲着她的脸颊。

      他的声音,柔得不能再柔。

      “你才是我的女神。我的缪斯。”

      灰白色的烟丝掉落在她身上,白语像是完全没感觉到一样。

      她在等。

      等着心底中那场厮杀的结果,死去的是谁,留下来的又是谁。

      她的名号和林也绑定得越来越深。

      林也告诉她,他要再发一张专辑。想邀请她为她画一副封面。

      白语喝着酒,脑子有些晕。

      “你随便挑一副好了。”

      她越来越无所谓,林也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却又在她倒在自己怀中时展开了微皱着的眉头。

      那个时候,林也觉得,也许他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事情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发生了变化呢。

      也许是那次,白语昏倒在了他家里。

      等他知道这个消息时,人已经在医院了。

      他再次见到了那个男人。

      那个他永远都无法视而不见的男人,他像是幽灵一般,一直在她身边,只要靠近她,就总能看到他的身影,他的印记。

      他们在医院动了手,或者说,他单方面被揍了一拳,嘴角瞬间破皮,满嘴都是血味。

      他挨了这一拳,心里却忽然轻快起来,他没有还手,低头吻了白语的额头,离开了。

      他很小心,没有让血沾在她身上。

      她醒来时,天花板不再是龟裂的灰白,是洁白明亮的高顶。

      她身上还有些发麻。

      许晖握着她的手,摸着她的额发:“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白语望着他,久到他开始轻轻皱眉,她心中的那口气忽然散了。

      博弈的小人躺在无边的红色心脏上,相视一笑。

      白清和许中山分开了。

      她在医院住了一周,最后被白清接回了家。

      像是回到了小的时候那样,她依偎在她的怀中,问一些天马行空的问题。

      “如果说没有蓝天,鸟儿还会向往飞翔吗?”

      “如果说没有太阳,草儿还会向上生长吗?”

      “会的。”

      “会的。”

      林也的第二张专辑发表了。

      白语收到了一个快递箱。

      打开来,像是童话般的色彩与笔触,振翅的鸟儿和飞翔的蘑菇一起在漫天星空下遨游,像是藤蔓一般的字体写着——《我的二分之一》。

      她应约前往庆功会。

      这是最后一次了。

      她站在十字路口,看着他手弯处搭着外套,和差点撞上的少年打着抱歉的手势,心想,这是最后一次了。

      黑色的高跟鞋前,一双黑色的皮鞋一步之外,站立。

      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印。

      “再见啦,我的主唱大人。”

      *

      许晖再次拿着她出版的画集扣响了她的门。

      “SANA老师,求个签名!我喜欢你好久啦——SANA老师——”

      白语正在客厅里画着板绘,敲门声不止。

      就连白清都从电脑前瞟过来半寸目光。

      多少天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有毅力。

      白语板着脸拉开了门。

      许晖晃了晃画集,奉上一个灿烂的笑。

      她叹了口气,回手关上了门。

      他们回到了学校,直奔了酒店。

      306号房,像是他们的另一个世界。

      在这里,他们无需交流,一个眼神,一个贴近的动作,两人就像磁铁一样密不可分。

      尤其是白语。

      她的分离焦虑在酒店房间快到结束前,尤为明显,她缠着他,绞着他,不愿意他离开半分,这也是他最无法抗拒的时刻。

      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漆黑一片的房间中,他们颠倒着,粗喘着,用力地将对方勒在自己的血肉中,一切都一如既往。

      许晖扣住她的手指,不让她抓床单,她忍不住溢出声音,只能紧紧地抓着他的手。

      就这样,死在床上吧。

      就这样,死在她的身上吧。

      他祈愿。

      白语眼前阵阵发黑,她呜咽着快喘不上来气,像是离水的鱼,在岸边一个劲地扑腾。

      她哭了。

      哭过之后,她的心仿佛也被填满了。

      他泄力倒在她的身上,竟然一点都没撑着身体,一百好几十斤的重量把她砸得头晕眼花,堪堪从胸腔里挤出一个音节。

      她的手指僵硬得发麻发软,抵在他的胸口处,“好沉……”

      他一丝未动,埋首在她的颈间,一点点舔舐着。

      他喜欢在她的身上磨牙,尤其是凸出的锁骨和后背的蝴蝶骨,那是他最喜欢的两处位置。

      被咬住骨头的那种触及灵魂的酸痛,不论是第多少次,她都难以适应,颤抖着求饶,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他脸上,阻止他继续。

      但是那人被打也不在意,有时候她下手重了,听着清脆的一声响,自己都吓一跳,许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顶着五根红通通指印的俊脸,来蹭她。

      好像做什么都可以,好像做什么都能接受,白语有时在睡梦中被撞醒,迷迷糊糊的神志,会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这世上,还有会比他更合拍的人吗……

      十二点整。

      透过窗帘的一线亮望去,今天应该是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

      她动了动身体,无限疲惫,但是精神格外清爽。

      许晖还没有醒,面朝着她,侧躺着的脸挤出一点软肉,他额前的长发也随之软到,遮住了半只眼睛。

      白语看着他的脸,不自觉伸出手沿着光走过的痕迹,一路跟随。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从鼻腔中缓缓呼出。

      带着温热混着熟悉的沐浴露香味,已经分不清是谁的身上散发出的味道。

      白语在他怀里轻轻转了个身,却被一把捞回。

      “想什么呢……”

      他甚至都没睁眼。

      “你是神还是鬼?闭着眼睛都能看出来!”

      身后传来两声轻笑,透着相贴着的皮肉,震动着骨头。

      “我是妖……专门挑你这种有灵气的人吃……”

      话音未落,耳上一片濡湿,他的尖牙正一点点磨着她的耳骨。

      白语:“……你才是真正属狗的……”

      他哼笑一声,把着她的腰,将她翻坐在自己胯上,睁开惺忪的双眼,自下而上一寸寸用视线描摹着她。

      察觉到他的变化,白语往前一趴堪堪避开:“……不搞了,磨得我腿疼……”

      他探掌过来,给她轻轻揉着:“疼得厉害吗,要不要我去买点药抹一下?”

      白语横着眼睛瞪他:“你这究竟是关心还是勾引啊……”

      他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半张着嘴,分外无辜:“啊——非我本意。”

      他举着手指,展示他胜利的勋章。

      白语偏过头去,不看他。

      “真不……”

      身体反应总是与她的神志背道而驰,究竟谁才是主人啊……

      许晖咬着她的肩膀:“我不动……”

      “唔……”

      白语攥着拳头锤他。

      他又咬上她的耳朵:“反正我就在这里,任你,予取予求……”

      她埋首不说话,像是跟他较上了劲。

      她的脸被抬起,许晖仰着头凑上来吻她。

      一吻到底,许晖的手半扣半托住她的脸颊,继续加码:“你来掌控我……”

      后面的话,他敢说,她都不敢听。

      “继续啊……”吃人的妖怪诱惑着,“我帮你?”

      说着,一记深顶,撞碎了她所有的呼吸与言语,撞碎了漫天纷纷扬扬散落的流星。

      一点四十七分。

      白语拽着他的胳膊不肯松手。

      “再续一天吧……”她软着声音打着商量。

      她曾经惯用的戏码,如果他不同意,下一步她就会凑上来青涩地吻他,再生疏地给他全身摸个遍……

      许晖拉下她的手:“不行……”

      “啊——”她咆哮,咆哮完又倾身过来啄他。

      许晖笑出了声:“真的不行……”

      白语手也摸了上来。

      “真的,真的,不行……”

      白语松开他往后一躺,双手交替着在床面上来回摆动:“你一个人走吧,我要再待会……”

      他忍不住噗哧一声,上前拽着她的手臂揽着腰给人从床上薅下来。

      “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要干嘛!”

      她炸着个头发,像是一头狮子。

      许晖从行李箱里翻出衣服给她套上。

      “不穿!”

      势均力敌地博弈,最终以许晖深深吻住她告一段落。

      “我们就这样一直一直在一起不好吗……”她惆怅着任由许晖将她的衣服换好,鞋穿好。

      “好。不过,我们也见见太阳吧。”他说。

      “我见光死——”

      嘴唇被捏住变成了可达鸭,许晖另一只手去拎行李箱。

      白语对太阳底下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披着人皮的动物,潜伏在人群中,如果是明亮的地方,她会有被窥瞻的恐惧。

      神情恹恹地被牵着手出门,阳光真是明媚啊,刺得她眼睛疼。

      白语半眯着眼睛看着许晖走到酒店门口的一辆黑色的车,拉开了后备箱将两人的行李扔了进去。

      白语:“?”

      许晖朝她一招手:“上车。”

      “这是哪来的车?”

      许晖走过来将她塞进副驾:“买的。”

      按键轻轻一点,车子发出轰隆声,白语下意识拉过安全带,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他身上,仿佛是第一天认识他那般。

      “我们要去哪里?”

      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期待和雀跃。

      许晖抬手将后视镜调正,唇角微微扬起。

      “去流浪。”

      毫无意义的词语,却点燃了她浑身的血液,完全陌生的地方,完全未知的旅途,神秘与半分恐惧以及他在身边的安心,太阳穴一跳一跳,她的心仿佛已经独自高潮。

      她扒着车窗看着他们汇入车流,上了高架出了省道,一路往南。

      车在加油站停下,稍作调整后,许晖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

      白语正蹲在便利店门口,歪着脑袋看来来往往的车和那些穿着工作服给车加油的工人们。

      再次上路。

      她坐在副驾看着窗外的景色,喊他的名字。

      许晖嗯了一声。

      “你喜欢我什么?”她问。

      这个问题,情侣之间永远也逃不开的问题,很多个答案,喜欢你长得漂亮,喜欢你永远捉摸不透,喜欢你那些所有奇奇怪怪的想法,喜欢你随时随地都能让我的心七上八下……

      太多太多理由阻塞了出口,漫长的沉默里,余光中看到她转过头来望向他。

      前方是笔直的通天道,没有一辆车,两侧的绿色围栏仿佛延伸到了无限远的地方,那些刚刚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矫揉造作,竟无一例够得上回答这个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她了呢。

      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她呢。

      白语眯起眼睛:“这么简单的问题,为什么需要想这么久啊喂!”

      许晖笑着,轻轻打着方向盘,老实道:“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一种感觉……”

      一种,别人都无法带给他的感觉,独一无二。

      好蠢的说法,听上去像是随意搪塞的借口一样,但却荒诞的就是他最真实的想法。

      白语:“那分开应该也没多大难吧?”

      许晖一个没忍住笑出声:“喂,又要甩我吗?”

      他说得坦荡,白语反而气鼓鼓道:“谁还能跟谁过一辈子啊,大家不都是会爱上别人的吗?”

      感情这种事情,感觉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啊,指不定出门吃碗面的功夫就和同桌的人对上眼了。

      许晖凝神想了片刻:“那我退而求其次,自愿降级,我是你哥。”

      白语直呼救命。

      “到时候我要是有对象了,就介绍你是我哥,可别戳穿我!”她道。

      许晖气笑了,不过也就一瞬,一夜温存后,他的心不再那么患得患失,知道她有时就爱往他肺管子上戳一两下。

      他配合她:“那岂不是很刺激?”

      白语捂住嘴巴笑起来:“我们好像真的是疯子诶……”

      “请去掉们字。”

      “什么啊,一起发疯多有意思啊!”

      “安全驾驶。”

      白语横了他一眼,转头继续看窗外的风景。

      没一会就开始审美疲劳,长时间未能抵达的目的地也开始逐渐丧失兴趣,掏出了画板,开始创作。

      久违的条漫。

      寥寥几笔,一辆车行驶在没有尽头的公路上。

      这次又是个什么故事呢。

      “累吗?要不要换我来开?”她问。

      “很快,也就十几公里了。”

      日头一点点落下去,他们却在山路上盘旋着一路而上。

      越开越寂静,越开,越被大自然包裹住。

      翠绿又茂密的树叶,生机勃勃。

      白语下车后,被深冬的山风吹得连打好几个喷嚏。

      她语气颇为真诚:“哥,你是真的准备把我拐了卖掉吗?”

      许晖拉开后备箱,从里面掏出一个大黑色包装袋,看到上面印着的白色logo,她才恍然:“你要在山里露营?”

      许晖一点头,手上动作不停,拉链唰的一声拉开,掏出里面的支架开始组装。

      白语瞅了一眼天气预报,不可思议道:“可是今天夜里会有雨诶?”

      他围着她转了转,从她脚边捡起来一块平整的石头,直起身对上她震惊的目光:“我知道,你不是说想在下着雨的山上睡觉吗?”

      什么时候的事情?!

      好像是……好多年前,她还没认识他的时候,因为长期待在学校的钢筋水泥里,刚看完一部爱情片,文艺病犯了,随手发的一条朋友圈——

      想去山里听雨,想在雨夜看流星,和萤火虫同塌而眠。

      他轻飘飘应的一句话锤在她的心口上,白语目光不自觉随着他走,看他弯下腰,熟练地将地基搭好,帐篷在伸缩架中一抽一拉,最后再一撑,她的心跳还没有降下三位数,那军绿色的小帐篷蘑菇顶一样从脚下这片土地里冒了出来。

      神奇。

      许晖拍了拍手,从后座上取了毯子和抱枕:“放心,这里往下三百米就是服务机关,如果帐篷被吹飞挂在树上,我们就去找他们帮我们摘回来。”

      他说的一本正经,白语脑子转了两转才反应过来他在开玩笑。

      她脱了鞋,跳进了帐篷里,帐篷不是特别大,半弯着腰头就能在上面顶个丘出来,她故意挺着脖子一顶一顶:“可是我们也会跟着帐篷一起飞走的。”

      许晖把取暖设备安置好,还拎了一大包零食钻了进来,他盘腿坐着,手里端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

      白语趴在他身边,戳着那个盒子问:“这是什么?”

      “拆开看看。”

      透明的方形,好像是个灯。

      摸索到开关,蓝绿色的光陡然溢出,铺满整个帐篷,缓缓转动着。

      有点像……极光?

      “冰岛暂时去不了,我们提前模拟一下。”他眨着眼睛,认真的口吻。

      “还有这个……”他又掏出来一个小盒子。

      白语疑惑拆开,竟然是那个木雕!

      “你……”她不可思议,“你在我身上装监控了?!”

      许晖笑得腰都弯了下去,好一会后才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白语盯着看了两秒,分辨出来,那是她自己的字迹。

      世界上竟然会有如此巧合。

      她张着嘴花了一分钟时间,接受了冲击,而后像是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气,身子一软仰卧在他身边,隔着衣服戳了戳他的大腿:“喂——”

      许晖低头对上她的视线。

      缓缓转动着的极光颜色,在他们的脸上,在他们的眼眸中。

      “你对我这么好,如果有一天我离不开了怎么办?”

      “那就不离开。”他求之不得。

      白语眨着眼睛,看看他,又看看灯,又翻身撩开帘子看了看外面几乎和暮色融在一起的山林。

      空气中有潮湿的水汽。

      她倒退挪了回来,贴着他身边蹭了蹭,闭着眼睛道:“这可太为难我了呀……”

      两人紧紧挨在一起,盖着同一张毯子,枕着同一张枕头。

      相互眨着眼睛看着彼此,是谁凑上前先吻住了另一方,完全纯粹,不带欲望地只想在山野间触碰对方,触碰安心的同类。

      “下雨了吗……”

      她的声音也放得很低,仿佛怕惊扰了因为好奇而围转过来的萤火虫。

      静静地听,下雨了吗?

      “好像还没有。”他答。

      “哦……那我们再等等……”

      毫无营养的对话,心却一点点安定下去,白语的上下眼皮都在接吻。

      我们是山洞里的野兽,

      等待着一场淋漓的大雨,

      将我们封印在此。

      永生,

      永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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