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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恋人【五】
“我不想见他”
吴怀一直在沈朝暮身边,他想不到沈朝暮醒来的第一句话会是这样。
那个他是谁再清楚不过了,能为他父亲去死却不肯让吴中看一眼?这又是个什么逻辑?吴怀觉得自己始终看不懂她,但没有多问也没有多说只是应道:“好。”
沈朝暮觉得尾部那里疼的厉害,索性化了人形,不去想也不去看。
见吴怀又沉默了,她虽受着伤却反倒话多了起来:“这样太难看了。”
“不会的。”沈朝暮被弄掉的尾巴就放在吴怀身边一个檀木盒子里,吴怀不敢看,只觉得盒子里装着的像是他的尾巴一样,看一眼都觉得刺眼,手指慢慢拢在一起,低着头像认错一般,“一定会接的好。”吴怀如是说。
沈朝暮却笑了,笑容里多是残败:“你要快点长大的,他太累了。”
“嗯。”
“你不明白一个已经心死了的人,要捱这些日子是一件多难的事,为一个人死并不难,难的是为一个人活下来。”
“我知道了,不会再走的,我和父王好好谈谈,我留下来,你放心吧。”
沈朝暮将手轻轻搭在吴怀的手上:“给你讲个故事吧,你知道沈训吗?”
“我知道,那是你的父……父王。”
“我母妃很爱他,她把所有的爱都给他,眼里连我都容不下,可我父王是沈训啊,骄奢□□最是多情的沈训啊,他怎么可能只爱一个?于是,他今天喜欢抚琴的,母妃便抚琴,明日喜欢善舞的,母妃便去习舞,后日喜欢放荡的,母妃便又都是风情。我觉得可笑,但她却沉迷其中一直不愿意醒来。”
“再后来,父王看上了个清纯可人的,可惜那是个有夫的,指了母亲要换,我那个父王当然很愿意,于是我母妃甚至来不及做一个清纯的妖,就死在了当天夜里。”
“她死的时候我就在她身边,没有拦她也没有救她,想着她还是死掉比较好吧。”
原本搭着的手骤然缩紧,吴怀听了半天总算是明白她要说什么了,苦笑着问:“所以你爱他专情是吗?”
沈朝暮只是笑:“他让我贤我便贤,他要我仁我便仁,他要我做一个好母亲好好待你我便做一个好母亲,我们之间只有约定。”
她的话未免有些太多了,每一句都割的他生疼,事到如今,还能怎么样呢?吴怀咬牙扶了她:“好好休息吧,别再操心了,我都随你。”
可沈朝暮却不肯依,按住了他的臂弯:“你抱抱我吧。”
你和他有七分像。不知怎的,那天那句伤他至深的话又在脑里游荡,但这一次吴怀却没有避开,只是苦笑着将沈朝暮揽在了怀里,抱的很紧,好像这人会随时消失一般。
沈朝暮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在他怀里难得的乖巧。
“我会留下来,看你幸福。”吴怀启齿做出了不可思议的让步,仿佛心口横着一把钝刀,刺的他鲜血淋漓。
沈朝暮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其事:“不,你要快点长大,做最优秀的王。”
“我很幼稚吗?”
沈朝暮从他怀里挣脱,忍着尾部的剧痛坐直了抚着他的长发告诉他:“我教出来的孩子,不会差的。”
这一句说的犹如当头棒喝,吴怀再呆不下去了,只把她扶着躺好了这才离去。
吴怀拿着那个檀木盒子出了门,早就知道的事情又何至于如此狼狈?他苦笑着打开了那个散着淡香的盒子,三条带着血色的白色狐尾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无声诉说着什么。
在晏子非的协助之下,吴中的伤好的极快,一有力气能动弹了便催着晏子非把他扛过来打算看沈朝暮,结果却被吴怀给拦下了。
“她不想见你”
“为什么?”
吴怀看着眼前的男子,深吸一口气:“因为她爱你。”
吴中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也不知道沈朝暮和他说了些什么,但想来不会是什么好话,眼下吴中也不想逼的太急,只好退而求其次:“朝暮只让你拦我,旁的人可没说什么吧?”
“没有。”
“那你叔父他们总可以进去吧?”
吴怀没有阻拦,只是站在窗前问沈朝暮的意思,直到沈朝暮应了,这才开门让安却骨他们进去了,只余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
“你很喜欢母后吗?我是说……我母亲。”
这是吴怀第一次主动提他母亲,吴中靠着廊前石柱笑道:“说什么呢傻小子,你娘当年可是出了名的美人,谁能不爱她呢?你独当一面之日,便是我和她相见之时。”
“那,沈朝暮算什么呢?”
“她?过命的交情。”
吴怀沉默了片刻,许久才道:“我不会再走了,你会不计前嫌试着喜欢沈朝暮吗?就像你喜欢你那些莺莺燕燕一样。”
吴中笑着摇头:“这也太看不起她了。”
于是外面的气氛再次沉寂了下来,而里面亦是如此,沈朝暮又化了狐形躺在那里,一只断尾的狐狸简直丑到了极点。
安却骨随着晏子非坐了,却见没人起什么话头,只觉得这女子头脑清晰说一不二与柔弱的外表不同。眼下这种情形竟与预料之中相差无几,想着吴怀还被蒙在鼓里,安却骨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叹的突兀,沈朝暮转悠着黑色的眼珠,最后还是开了口:“总算是结束了。”
“吴中让我转告你,过些年岁局势稳了,你与吴怀若还有心,就再回来。”
沈朝暮笑的有如蜻蜓点水,巧妙的避开了这个话题:“吴怀看着大咧但其实是个很敏感的人,他很倔,脾气也硬自尊心强,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遇事需要好好说。”
“嗯,还有吗?”
“性子太直,却不知过刚则易折,日后一定会有很多问题,该敲打的地方别疏忽了。”
“我会转告吴中。”
“那就好。”
当室内重归平静的时候,安却骨偷偷看了沈朝暮一眼,不知道哪里出了错,总觉得不对劲,好像怎么走都不对。
但沈朝暮却早做出了抉择,见也没什么话可说了,他二人便出去了。当把这话原封不动转给吴中时,吴中沉默了。
沈朝暮的动作太快,她把吴怀支开没多久,等吴怀再回去的时候早已人去楼空。
桌上有个信,信里还有一个故事,说的是她母亲的后续。
那一年的沈朝暮按照母亲的意思捧着那颗温热的心去见沈训,沈训的脸却扭曲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满脸厌恶一巴掌将那颗心拍落。
吴怀有种剥离了哀伤的平静,所谓奉之弥繁,侵之愈急,大抵如此。
让他欲罢不能的沈朝暮,现在是个断了尾巴的狐狸,尾巴对狐狸的意义深重,她只是不愿意再以那种可怜的姿态出现在吴中面前,所以她走了。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吧,本来就打算生死不复相见的不是吗?现在这样又能说什么呢,爱而不得的人那么多,添他吴怀一个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一切就真的有如尘埃落定般平静,晏子非没有急着离开,在青狐殿又流连了几日,不是陪着吴中喝酒打架,就是陪着安却骨胡闹。
倒是吴怀日益沉寂了下来,不言不语闷声学东西,吴中有意历练他,家事国事天下事,大事小事侵城事,桩桩件件都交给了吴怀。
吴怀上手之后才知困顿难捱,有时会找吴中,听听他的意见,父子二人感情仿佛更近了一步,但谁都没提沈朝暮那三个字,仿佛她的一走了之真的让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吴怀偶尔也会找晏子非和安却骨,三人坐在一起,喝酒聊天,安却骨隐隐约约觉得吴怀沉稳了许多,和前几日喝花酒泡姑娘的那个简直不像是一个人,喝酒也总喝不尽兴,只是恹恹坐着,不言不语喝过便走。
想来在这里呆的时日也够长了,晏子非他们总算是打算动身,在启程前一夜里吴怀又找上了门。
“叔父,你觉得我与我父亲比怎么样?”
“各有千秋吧。”晏子非给他斟满酒,递了过去。
吴怀一饮而尽,没有再问,只将一个檀木盒子递给了他:“叔父回去若有空的话,便帮我做俩件事吧。”
安却骨见晏子非对她使了个眼色,于是殷勤的接了过来,打开看了一眼,里面三条白毛被弄的干干净净只是毫无光泽,那是沈朝暮的尾巴。
晏子非见状挑了挑眉,还未说什么吴怀便开了口。
“我画阁背面有个盆栽,里面植的是夜来香,你若经过我那画阁便把这狐尾埋在里面吧。”
“好,第二件事呢?”
“我画阁里有不少苦命的女子来往,之前是她们陪着我聊以慰藉风尘,现在我回不去,留在那里也是个空壳,帮我把画阁藏起来吧。”
晏子非一一应了,吴怀这才心满意足庄重的行礼之后便走了。吴怀前脚刚走,吴中后脚就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大大咧咧一开口就是:“你个死蛟,赶着投胎是不是?”
“大晚上的不去找你的温香软玉跑这里来做什么?”
“来喝口酒,肯不肯赏个脸?”
晏子非无奈又把吴中放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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