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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绪所知的真相
眼看距离高考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褚绪这几天却蔫蔫的,不太精神的样子。
宿舍里,李复愁看到他眼下淡青色的黑眼圈,心疼得给他按太阳穴:“阿绪你最近睡不好吗?”
“嗯……可能是春乏了。”褚绪眯上眼睛,享受着李复愁那一下一下的轻柔按摩。刚开始猜到李复愁与顾霄的关系时,他还和李复愁别扭了几天,后来发现纯粹是自己没事找事。俩人就又恢复到一直以来的相处模式,复愁似乎比之前还要黏自己,褚绪想不明白,就放弃了思考,遵从本心接受了李复愁的亲近。
这两年间,他明白了复愁与小鹤有一个共同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恐怕是永远不会对他诉说的。他从一开头的不舒服,到现在平静地旁观这一切。除了是他想开了,还有个重要的原因是,他也有了自己的秘密,便变得感同身受了。
暂停调查李愁的事之后,褚绪把大部分时间精力都用在学习上,成绩蹭蹭往上涨,现在已经是级排名前10的常驻人员。
本以为这平静愉快的学习生涯要随着那30多天高考倒计时而结束,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
上星期他做了个梦,那个梦很真实,就像是直达脑部和他对话似的。褚绪知道梦里一直重复的话是一个地址。还有那一串11位号码的数字,很明显是某个人的手机号码。可惜每次醒来又会记不全梦里说的信息,尤其是那个电话号码和具体门牌号,太长了,不是那么容易记得住。
之后的每一天晚上,都会做同样的梦,已经连续十多天了。褚绪每次醒来都会把记忆中的地址与电话写下来,但总有些出入。直到昨晚,梦境发生了变化,梦里的声音不再重复那些枯燥的地址与数字,而是像普通人聊天那般与他说起话来。
“你好,褚绪,我是俚氏家族的第三代缘鬼,业绩是让两个家族灭亡,让三个家庭各自成为了千万级资产的富豪家庭。这次我来,是为了帮助你的。”缘鬼把这句重复了成千上万次的自我介绍用语对褚绪说了一遍。
“俚氏家族是什么家族?缘鬼又是什么?”
“俚氏家族就是现在你同学李复愁李鹤励他们家族。缘鬼是为俚氏家族办事的鬼,想必你对你们家族悲惨的命运耿耿于怀,一直在查为什么你们家会遇到这种事,现在我告诉你,你有机会了解真相了。”
“是和你之前给我的地址与电话有关吗?”
“是的,你写的那些地址与电话号码里,最后写的那个是正确的。你可以给他打电话,然后把书拿到手,里面有你想知道的东西。”
“你为什么想帮我?”
“呵呵,自然是因为我热心肠了,散咯。”嘭一声响,再无人说话。
褚绪在黑夜里睁开双眼,悄悄下床,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灯光,在自己写的那些地址与电话号码里,找到最后一个,画了个圈。
还有30多天就要高考了,褚绪早就辞掉了鸭脖店的兼职,所以有时间去见那个同样在冲州市的人。
首先要给他打个电话,他在树林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拨通电话,很快就有人接了。
“你好,请问你是郑远先生吗?你是不是有一本书要给我?”
电话里的人回答道:“是的,我们约在周六上午10点,省图书馆旁边的麦当当里见,行不行?”
正合褚绪意,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想找个安全的场所取书,他赶紧答应了:“好的,那我们周六见。”
很快到了周六,两个戴着口罩的人来到了麦当当店里。褚绪找了个地方坐下,并且打电话跟对方说了自己的座位号。郑远比褚绪还早到,他躲在暗处观察褚绪,虽然褚绪戴着口罩,但他身上散发出的和善青涩的气质不会骗人。郑远确信要拿他书的人只是个学生,于是他就放心地走到褚绪的座位那边,并且把书拿了出来。
郑远手上还抓着书不放,问他:“你那个缘鬼答应我的事,不会食言吧?”
“啊?”褚绪诧异道,“我以为是你的缘鬼。”
郑远想想还是把书递给了褚绪:“那这本书给你吧。”
“好,谢谢。要吃点什么吗?”褚绪认真地把书收到自己的背包里,打开手机想要点餐。
郑远不想摘下口罩,他摆摆手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该走了,再见。”
短暂的见面就此结束,褚绪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等到郑远走出麦当当,褚绪也走出了麦当当,他在省图外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拿出那本刚刚到手的书,翻阅起来……
他一页一页地翻着,前面全是写的俚氏家族如何风光,从哪里迁到了哪里。褚绪认真地看,心里略微吃惊,没想到复愁他们家族迁了几百年,就只是从连云区搬到了山田区,连冲州市都没搬出去过,可真是个土著家族。
他再往后看下去,是族谱,正如封面标题那样,族谱里的名字都是姓“俚”的。这怎么会是李家的族谱呢?
他直接翻到了族谱中最末尾的分支,发现如果是按出生年月推断的话,“俚”姓断在了复愁他父辈那个时候。后面看到的“俚晋”以及括号后的“李晋”更是印证了这一点。褚绪还记得李复愁爸爸的曾用名是“李华”。而“俚华”和括号里的“李华”,也刚好和“李晋”是同一辈。但再往后就没有了,像李鹤励还有李复愁这一辈,是没记录下来的。
褚绪猜他们应该是改姓氏了。
他继续看,后面是关于竹算的基本常识,原来竹算是俚氏家族独创的占卜手法。
“竹算为俚氏起世始祖俚幼独创,竹算常为一人一算,偶有多人一算,多人一算常见于血亲关系之人或缘鬼定契……”
看到这里,褚绪想到了之前竹算大师给他们做的多人一算。他率先把血缘关系排除在外,后面简短的四个字引起了褚绪的注意——“缘鬼定契”。
往下看,果然有介绍缘鬼的内容。
“供缘鬼术,是俚氏巫族特有的神术,缘鬼可助签订契约之人及其家族繁荣昌盛,以气运转移为手法而达到改变运势的目的。宿主为供缘鬼者,债主为供宿主者。此术为秘中之秘,故而供缘鬼术不宜详述,仅由俚氏家族族长熟习。”
短短一段话,揭露出的残酷现实,让褚绪呼吸滞了滞。
虽然他不知道李愁年轻时曾经中过5000万的事,但这不妨碍他认定了李愁就是那个“宿主”。当时竹算大师采用了多人一算的方法,那四个人里,是他自己、复愁、复愁的爸爸,他自己的爸爸。
排除掉血缘关系,那就只剩下“缘鬼定契”。因为李愁、复愁的姑姑都是在冲南省非常有名的大企业家,所以侧面说明了复愁他们家族符合“繁荣昌盛”这一点。宿主都是幸运的,按排除法得出复愁两父子。
而自己老爸成为孤儿时复愁还没出生,所以时间对不上,这就把复愁排除掉了。宿主从这四人里选一个的话,只能是复愁的爸爸。
“运气转移”和“宿主为供缘鬼者,债主为供宿主者”也很好理解,宿主对应的是债主,两个为供养关系。所以……自己的老爸之所以命运多舛是因为复愁的老爸用邪术转移了运气!他们家这么凄惨都是因为李复愁的爸爸自私地选择了缘鬼定契。
褚绪又惊又怒,无尽的悲伤仿佛要把自己淹没。他脑子钝钝的,缓慢把那本手抄书塞进书包,挪着双脚往车站方向走去。
复愁知道这件事吗?那他为什么要把运气给回我?他找竹算大师算这些事,是不是说明了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他当初不知道,他后来也不知道吗?但他选择了把运气归还给我……
褚绪什么都不想思考,他不知道自己再细想下去会得出怎么样的结论以及做什么样的选择。
回到家里,他翻出以前秋心叔叔给他写的信,自嘲地笑了。这算什么?一边享用褚家的运气,一边给褚家的孩子略微施点小恩惠?而自己还傻乎乎地把这些当作是上天的恩典。
笑了一会,他拿出圆珠笔,发了疯似的把那些信涂得乱七八糟,尖锐的笔头滑过信纸,留下一道道凹痕。疯狂过后又是无尽的落寞,看着空荡荡的家和满地信纸,他又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他看了眼墙上白纸上写的大大的“31”,抽了抽鼻子,憋回泪水,拿出一本练习册写了起来。
褚绪写了一本又一本,直到眼睛刺痛,胃也饿得绞痛,但他仍用已经累得颤抖的手继续写……
天亮了,外面是洒水车《世上只有妈妈好》的笛子声,尖锐刺耳的音乐从远到近响过来,再从近到远响过去,最后消失在吵杂的街道上。褚绪侧脸贴在自己那张乱七八糟的书桌上,嘴里跟着洒水车哼了一遍《世上只有妈妈好》。
适当的苦难使人成长,无尽的苦难使人麻木。
而褚绪恰恰在这两者之间,他既成长了又麻木了。这会儿他又不发疯了,平静地把信纸折整齐,塞回对应的信封里,把《俚幻纪实》藏到放证件的盒子里,把练习册放回书包里。
他慢悠悠地非常细致地洗了个澡,而后又到厨房做了个鸡蛋面,手机打开《新闻联播》,边看边吃面,看到有趣的地方,还翘起嘴角笑。
吃完面洗了碗,他重新坐回书桌上,拿出自己的学习笔记复习起来。谁都不能妨碍他高考!李愁不能,缘鬼也不能。现在他羽翼未丰,等他高考完了,甚至是出来工作了,他要清算一下以前的事情。
他隐约猜到缘鬼找他,不是揭露真相这么简单,可能缘鬼有自己的目的。出于对缘鬼的不信任,他更倾向于自己动手完成整个复仇计划。
要花几年时间做一个详细的、不留痕迹的,不会影响自己接下来正常生活的复仇计划。他要把下半辈子过得很幸福,不能被这个计划拖累了自己的人生,这样才是真正报了仇。
到了下午,他还是像往常一样,蹭了李复愁他们家的车,一起去学校。
车上李复愁发现了褚绪憔悴的脸色,他皱眉拉过褚绪的手问他:“阿绪你最近是不是太拼了,精神一天不如一天。”
褚绪用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与李复愁对视许久,最后什么也没说。
那个眼神,是李复愁从来没见过的。他第一次在褚绪眼里看到了令他害怕的东西。
“你到底怎么了?”李复愁压下恐惧,关切地问他。
褚绪看着眼前这个永远那么关心他的男生,他对他的好从来都是满心满意的,哪怕是他归还完运气之后。阴险的李愁怎么养出了这么个心地善良的李复愁来?他可以把他儿子赔给自己吗?
他眨了眨那双红眼睛,抬起手臂环住李复愁的颈脖,手收得很紧,把脸埋在那个宽厚的肩膀上。
亲密的动作没能像往常那样让李复愁欣喜,反而是一股巨大的不安笼罩在他心头。他不敢再追问下去,仿佛只要一开口,他们就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相处了。
他动作轻缓,一下一下拍着褚绪的背,在褚绪耳边轻声说道:“阿绪,没事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真的会吗?”褚绪声音沙哑,他在心里追问了一句,如果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呢?
李复愁也抱住褚绪:“嗯,一直一直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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