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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 章
他突然对这位国主升起一股敬意。
“来了。”
夏祁晨抬眼,看着殿中乌泱泱的一片,为首的男子眼中却流露出敬佩之色。
他放下手中的折子,一步步走下高台,走到他们面前。
“国主,得罪了。”
为首的人对着他恭敬鞠躬,随即让开一条路,身后的人也自觉地让出一条道。
夏祁晨穿过人群,走上了那专门为他准备的囚车。
暗处的穆田转身,向澜云山而去,他不希望芊浔知道这个消息。
政允阁里,秋贺朝得意地看着桌上的东西,传言果然不假,这百鸟朝凤真有那么大的力量。
看着萦绕在手心的黑气,渐渐扭曲的神情暴露了这力量的弊端,毕竟是怨气所化,会逐渐腐蚀身心,直到变成一个只知道杀戮的人。
不过,这些日子够了,待他得到灵蝶,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事情办好了,这天下一分为二,否则…”
他捏碎手中的杯盏,落下一地残渣。
面前的人微微点头,闪身离开。
秋贺朝收起百鸟朝凤,打开政允阁的密道,狭小的通道两边点满了烛火,将这里照得明亮。
走向深处,脚步在空荡的石道里回响。
一步步地走着,直到看见眼前的人,他的父皇,他的父亲。
“父皇,近来可曾安好?”
讥笑的声音在密室里回荡,坐在床上的人看着他,眼中尽是惋惜。
床上的人穿着紫色衣袍,尽显尊贵之色,他没想到自己一心认定的储君会是个如此阴鸷之人。
“朝儿,你何苦如此,国主之位本就是你的。”
国主之争历来腥风血雨,他当初经历过的那些事,他不想让自己的后代也重蹈覆辙,他放走秋祁宣,一心准备将国主之位交给这个他觉得最适合的孩子。
可他太心急了,竟然直接将他软禁,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来人听过秋枯灸的话,癫狂地笑起来,片刻后又恢复如常。
“父亲,我何苦如此?”
“父亲,这国主之位当然是我的,待我夺回灵蝶,我要做这天下之主!”
他弯下腰,对上秋枯灸那双痛惜的眼睛,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到时父亲您……就可永享天伦之乐了。”
说罢,秋贺朝又站起来,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的父皇。
自他记事开始,他就对他严厉至极,一点小错,便被重罚。他以为,父皇只是想让他成为一个好的君王。
可自从秋祁宣被接出冷宫,一切都变了,父皇完全忽视了他,他像是个被抛弃的孩子,在角落里看着他们如寻常父子一般生活。
无论秋祁宣怎么无理取闹,犯了多大的错,父皇都会无理由的原谅他,父皇看秋祁宣的眼神,才是一个父亲看孩子的眼神。
他也想要一个父亲,而不是父皇。
他和秋祁宣才是父子,和他,像极了君臣。
“朝儿。”
秋枯灸看着眼前的秋贺朝,像是看陌生人一般,他的孩子什么时候变成了这般模样?
“父皇,你就好好待在这儿吧,待我成了这天下之主,我再来接你出去享乐。”
秋贺朝冷眼看着他的父亲,又是这种眼神,他总是以为自己很了解他,真是太可笑了。
他又癫狂地笑起来,大步离开这地方,只留下秋枯灸一个人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
“他当真这么说?”
冬辰宇停下手中的笔,看着眼前的暗卫,这是鸦云殿最隐秘的一批人。
当初他和冬锐寒争斗,也没动过这些人,可现在这些潜伏在秋国的人竟然给他带回来这么大的好消息。
一旁的女子放下墨条,大红色的衣裙配上当下最时兴的金步摇,衬得肤色更加娇嫩白皙,惹人怜爱。
女子依偎在他怀中,声音娇嗔。
“辰哥哥,朝哥哥不会骗你的,我早告诉你了,可你偏是不信。”
说着,又向冬辰宇怀中蹭了蹭。
冬辰宇摆摆手,示意暗卫下去,宠溺地看着怀中的人。
“怎么会呢?我没有不信你,只是这不是小事,我得和贺朝好好商量商量。”
将怀中的人拥得更紧了,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女子抬头,迷媚地看着冬辰宇,身上馥郁的桂花香气一丝丝沁入他的脑子里,让他越陷越深。
他轻轻触碰着她的唇,女子的回应让他更加兴奋,揽住她的腰身,将她压倒在这宽大的桌上。
冬锐寒一路风尘仆仆,到底赶上了这个机会,于是他亲自带着禁卫,去迎接秋国送来的合作礼物。
囚车里的人眼皮也没抬一下,兀自坐在里面,闭着眼睛,不知想些什么。
他没想到,秋贺朝竟然会以夏国主作为合作礼物送过来,他的意思很明显。
拿着夏祁晨去威胁芊浔,让她交出灵蝶。
冬锐寒竟不知道,事态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绝不能以此要挟芊浔,不然她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可交出灵蝶,对芊浔来说是件好事,他早就看出来了,以芊浔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取出灵蝶是最好的办法。
只要另一个人承载灵蝶,芊浔就会安然无恙,待他承载灵蝶,除了秋贺朝这些祸害,到时他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她就可以安安心心嫁给他。
可眼下,必须先保住芊浔的爹爹。
冬锐寒接手囚车,带着人进了寻冬城。
现在人在他手里,至少能保证他的安全,之后的事待他再好好考虑。
看着城楼下的人接过囚车,冬辰宇嗤笑一声,拉紧了手上的人。
“倒是个识时务的,走吧,好戏开场了。”
苍歌看着那墨青色的身影,任由自己被冬辰宇拉走,眼睛却始终停留在那个人身上,直到他进入城门,消失于眼底。
眼前的人却丝毫不在意她的这些动作,只要她待在他身边,做任何事都随她而去。
只因为,现在站在她身边的人,是他冬辰宇,其他的,他都可以当做不知。
她心爱的冬锐寒,曾经跪在他的脚边,像条狗一般乞求于他,这就够了。
最后站在最高处的那个人,始终是他冬辰宇,就够了。
“国主,你暂且忍耐一阵,我会将一切处理好的,到时你就可以和芊浔团聚了。”
恭敬的声音说的不像对待囚犯,倒像是对待贵客一般。
夏祁晨睁开眼睛,看见的是那个冬国皇子的脸,他见过他。他轻笑一声,又合上了眼皮,一句话没说。
冬锐寒吩咐人好好对待这未来岳父,抬脚离去,他知道国主现在还不信任他,但他会用行动证明,他能做到。
现在冬辰宇定会以为他妥协于他之下,这正是他想要的,以前他在明冬辰宇在暗,如今,换个位置也未尝不可。
父皇多日不知所踪,先暗中观察为先,要是不明所以行动,恐打草惊蛇。
秋贺朝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与冬辰宇合作,恐怕秋祁宣也对此事所知甚少。
现如今芊浔在澜云山,可暂且躲开这纷乱。
只是——怎么才能说服她拿出灵蝶。
暮色渐浓,西山一点点吞噬残阳,墨青色的身影一点点隐匿在暮色中,不知何时离去,只留下彻夜沁凉的寝宫。
小院在暮色中渐渐明亮起来,夏芊浔用手挡着眼睛,意识回拢。
青色身影拿着一盏烛台,小心翼翼点亮小院中的每一支蜡烛。
“秋祁宣?”
夏芊浔看不太真切,下意识地喊出声。那人自顾自地点着灯,似乎是没听见一般。
揉了揉眼睛,又定睛仔细看了看那个身影,却怎么也看不清。
“阿祁?”
又试着喊了一声,眼前的场景还是很模糊,那人顿了顿,将蜡烛放进青烟色的灯盏中,款款而来。
还是看不清,难道又是在做梦?
那人已行至眼前,夏芊浔却只能模模糊糊看出轮廓,一股茶香混着些糕点的味道钻进鼻子里。
是秋祁宣没错了,可他怎么不说话?
夏芊浔小声地嘀咕着:“怎么做梦还不让人看清人呢?”
秋祁宣俯下身看着她,她就这样躺在这摇椅上睡了半日,看她浑浊的眼睛,现在怕是连他是谁都看不清了吧。
“芊浔,你在太阳下睡了半日,夜里凉,回屋去吧。”
秋祁宣伸手去扶夏芊浔,少女抬起头,看着放大的人脸,还是看不清。
“嘶!”
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不是做梦,她真的看不清了!
一阵没由来的慌乱,夏芊浔不知该如何是好,又看向指尖的灵蝶,模糊的翅膀似乎越发漂亮。
少年握住她的手,眼中尽是温柔,她瑟缩着,不知该怎么办,手中传来温热的触感,让她觉得心安。
墨玉去哪儿了?
“别怕,有我在。”
他牵起她的手,一步步带着她回到屋内,盖在身上的外袍落在门外的摇椅上,余温被夜风一点点吹散。
她不知要说些什么,心底的慌乱尽显,眼神有些迷茫,张了张嘴,却还是只说出几个字。
“秋祁宣,你怎么来了?”
她看不清了,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害怕。
秋祁宣紧紧握住她的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就这样看着她。
“芊浔,不要怕。”
她看不清他眼中的神情,慢慢将手抽回,缩在绣着海棠花的袖子子里。
秋祁宣捏了捏微凉的手心,将装着点心的盒子打开,送到夏芊浔面前。
香味飘进夏芊浔的鼻子里,睡了一下午,她确实是有些饿了。
可…
见她没动,秋祁宣拿起一个桃花酥递到她面前,淡雅的清香诱惑着夏芊浔,定是丰裕楼的厨子又做了改进。
伸出手接过桃花酥,张嘴就是一口,果然!比之前的更加好吃了。
眼前又递过来一杯茶水,轻柔的声音响起。
“慢点,别噎着了,喝点茶。”
她怎么感觉她好像残了一样?
端过茶水放在桌上,夏芊浔无奈地看着秋祁宣。
“我又不是瞎了,我自己看得见。”
倔强地不肯承认自己现在的情况,她试图欺骗自己。
小院内外灯火通明,她模糊地看着眼前的人,他好像笑了?是在嘲笑她吗?
她记得以前好像没这么多蜡烛。
待她精神好了,非得好好收拾他不可,君子报仇,十年…
可惜,她没有十年了。
秋祁宣放下手,勉强扯出一抹笑意,藏在袖子里的手捏得紧紧的。
芊浔,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带着我的那一份。
“我知道,但是你现在是病人嘛,我好不容易能有个照顾你的机会,肯定要好好表现啊!”
秋祁宣尽量让自己说话像从前那样,正常些。
“等你好了以后,你才会感激我在你生病的时候照顾你,然后对我以身相许,哈哈!”
夏芊浔虽然看不清,但是已经能想到他那得意的嘴脸。
咦~想想都起鸡皮疙瘩!
“做梦吧你,还以身相许呢,你怎么不说生死相随呢?”
“那也未尝不可啊!”
秋祁宣话里更得意了,高兴得站起来,俯身看着夏芊浔,她现在看不清,他不必再隐藏那浓烈的爱意。
“呸!谁要跟你生死相随!”
一把推开眼前的人,夏芊浔一脸嫌弃,一口将桃花酥塞进嘴里,又径自端起茶水一饮而尽,拍拍手上的残渣。
幸而她现在还没有完全看不见,秋祁宣应该不会在这里呆太久,只要骗过他这段时日就可以了,等墨玉和穆伯伯回来再做打算。
夏芊浔摸索着走向床帐,他一言不发,默默跟在她身后,双手护在两侧,生怕她下一刻就会跌落。
他才不要她生死相随,她得好好活着,这样她就会永远记住他,就能在心底永远留下一个他的位置。
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地方。
少时的那一眼,终究是将自己一步步陷进了她的深渊中。
谁说他们不是命中注定呢?
那个站在李树边,不惜让自己暴露在无数人面前,为了一个陌生人一家动用禁忌之力的小女孩。
那个在四国会为了避开无数人眼睛,扮做他国舞姬的少女。
那个为了竹烟馆,不惜代价也要探明真相的公主。
这些都不是她所愿,她只是想要一个安稳的生活。
现在,换他来守着她,她想要的一切,都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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