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光

　　两拨人遇到了一起，便索性一块儿在小区里活动活动。

　　之前提到的小瑜少爷仿佛打开了梅老爷子的话匣子，一边走一边拉着俞晓陽说起了当年的事儿。

　　“我小的时候家里穷，我妈看我长得还算周正，便将我送到了戏班子里学戏。”

　　“也不是什么大戏班子，但班主人很好，对戏班里的大家也很好。”

　　“戏班里的大家也都很好，师兄们都很照顾我。”

　　“那位小瑜少爷也是戏班子里的人吗？爸你叫他少爷，难道他是班主的儿子？”梅若兰大师在家里的时候并没怎么听他父亲讲过当年的事儿。

　　只知道父亲小时候在戏班子里生活过，后来中日战争爆发，戏班子解散了，便去了香港专心研究戏剧，等到建国之后才回到国内继续研究戏剧。

　　“小瑜少爷不是班主的儿子，他是师兄的忘年交。”

　　“是您以前提起过的那位唱戏唱的极不错的月红师伯吗？”梅若兰知道的父亲的师兄，除了几个福字辈儿的，也就一个月红。

　　“不是月红师兄，是瑶光师兄。”老人摇了摇头。“瑶光师兄的西厢是最好的比月红师兄都好，其他的戏就没那么好了。”

　　“但他的围棋却是极为出色，小瑜少爷和师兄就是围棋上的忘年交。”

　　“我记得先生当时是戏班子里的台柱子？”俞亮有些疑惑的凑到时光身边，小声的道。

　　“看和谁比吧。”作为一个小戏班的台柱子他的戏自然是合格的，但要说极好，也就只有一台西厢记。

　　用现在的话来说除了一台西厢记出了圈，其他的戏也就是在小圈子里出名点儿。

　　前边儿老人家还在讲古。

　　“小瑜少爷啊，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少爷，一身的气度自不必说，班子里啊也就瑶光师兄能和小瑜少爷聊得来。”

　　“两个人聊围棋，聊那个时候的时事。天南地北的什么都聊。师傅一直说瑶光师兄可惜了，要是早生个一百年，说不定能考个状元郎回来，我原本还不理解。”

　　但现在回想起来那些许师兄同小瑜少爷的聊天内容才发现，师兄原来是如此博学之人。

　　“您师兄和那位小瑜少爷都会下围棋？”说起围棋俞晓陽倒是来了些兴趣。

　　会下围棋，还长得和自己儿子很像，俞晓陽回头看了一眼脸上不知为何带了些淡淡尴尬的儿子，又转回去继续听老人讲话。

　　“师兄的围棋是照着棋谱自学的，戏班里的大家也不知道他学的怎么样，直到小瑜少爷来了，大家才知道瑶光师兄下棋极厉害。”

　　“只是后来……”说到这儿，老爷子的脸上不禁有了些悲伤。

　　“七七事变？”民国那个年代，最让人难忘的大概就是七年的抗日战争了。

　　“欸，日本鬼子打进了北京城，四喜班南迁，瑶光师兄同小瑜少爷也在那时和大家失散，再没了消息。”

　　日军进北京城那一日，顾瑶光永远也忘不了，他的小瑜上一刻还同他一道儿在逃离北京城的人群中担忧着他们能不能顺利的离开北京城，下一刻便被四处飞射的子弹贯穿了胸膛，在他的眼前瞬间化作了飞烟。

　　直到消失之前，少年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中弹了。

　　顾瑶光一直都知道，小瑜并非凡人。师兄师弟们似乎没有察觉到，但每次小瑜其实都是凭空出现的，离开自然也是凭空消失，而且他知道很多未来的事儿，比如日本人的入侵，又比如兔子的崛起。

　　小瑜觉得自己掩藏的挺好，但在他看来处处是破绽。

　　只是，他没有揭穿而已。

　　万一……万一他揭穿了，小瑜就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呢？

　　顾瑶光不舍得。

　　但他知道，他们迟早会有分离的一天，或早或迟，只是他从未想过对方会以这种方式离开。

　　他坚信小瑜一定还在哪里活着，但他知道今生他们应当是见不到了。

　　要替小瑜报仇。

　　就算不是真的死亡，但是这些入侵者将小瑜从自己的身边带走，他们必须付出代价。

　　顾瑶光这么想着，也没有去找之前被人群冲散的四喜班的师兄师弟们，背着唯一带出来的棋盘，离开了这个也许还会在回来的地方。

　　“也是后来师兄在围棋界闯出了些名气我们才知道他和我们失散之后留在了上海租界，几个师兄本来想去找他，但……还没有出发，就收到了瑶光师兄刺杀日本大佐后身亡的消息。”

　　据说那位死亡的大佐身份级别还挺高的，脑子也不差，他的死亡对侵略者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损失。

　　“收到师兄去世的消息之后不久，有人送来了师兄的棋盘，就是现在摆在家里的那个，这是师兄唯一的遗物。”老爷子说到这里重重的叹了口气。

　　“原来那个棋盘还有这样的来历。”俞晓陽恍然，怪不得虽然家里没有人会围棋，老爷子也要收着这张棋盘。“您和您师兄的感情一定很好。”

　　“是啊，四喜班师兄弟们的感情全都很好，就和家人一样。”可惜，历经战火现在还活着的就只剩下他一个了。

　　只剩下，他一个了。

　　“对了梅叔，那位小瑜少爷……他姓什么？”俞晓陽心中有些离奇的猜测。

　　在两个同龄人之间略显诡异的“小瑜”和“先生”的称呼，儿子隐约间同时光这次新初段赛上展现出的棋风相似的下法，还有两人交谈间偶尔透露出来的顾瑶光这个名字，再加上时光对于戏曲的喜爱。

　　这两个孩子简直光明正大到毫不掩饰，仿佛一切都如此顺理成章。

　　“不知道，没有人问过，但……应该是姓俞吧。”梅雪松愣了愣。当初师兄把人带回来就说这是小瑜，大家见少年一身大家族出来的贵气，就叫了小瑜少爷，也没有人追究小瑜少爷到底是不是姓俞。

　　“父亲是不是猜出来了？”俞亮有一点点紧张。

　　时光倒是无所谓，他和小瑜的事儿迟早是要和俞晓陽说明白的，只是小师弟的出现让这件事儿提前摆在了俞晓陽九段的面前。

　　“应该是猜出来了。”

　　老爷子毕竟也年纪大了，大家陪着他又走了一段，便各自道别。

　　俞晓陽带着三个少年回到家后，就将人带回了书房。

　　“说说吧，你和时光是怎么回事儿？”俞晓陽不知道褚嬴知不知道时光和自己儿子之间的事儿，但他直觉对方是知道的。

　　“俞亮就是小瑜，我前世是顾瑶光，就是这么回事儿。”这事儿说起来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时光也不遮遮掩掩的。

　　俞晓陽看向自己的儿子。

　　“我在韩国学习的时候发现自己睡着之后就会到民国，我一开始以为是做梦，但睡醒之后一切都记得特别清晰。”

　　他出国就是为了进行围棋的修行，打败时光，能够在梦中遇到顾瑶光这样的高手，自然是兴奋极了。但时间越久，疑惑就越多，那真的是做梦吗？梦境真的会如此真实？况且什么梦境居然能够如同连续剧一般，让人连续做上一个月？

　　“也算是一段机缘了。”俞晓陽点了点头又看向了时光。

　　“我是昏睡的那几年苏醒的前世记忆，以及我昏睡前和您没下完的那盘棋其实是褚嬴和你下的。”

　　“褚嬴？”自己儿子和时光之间的事儿是明白了几分，俞晓陽又被时光抛出来的褚嬴搞迷糊了。

　　褚嬴也愣了一下，这不是在说小光小亮的事儿吗？怎么突然之间转到他了？

　　要掉马当然是一起掉才好啊。时光勾起唇角开始拖褚嬴下水。“褚嬴前世是南北朝的棋圣哦，因为某些原因一半的魂魄带着执念附在棋盘上，小时候的我把他唤醒了，所以他就一直跟着我让我帮他下棋。”

　　“可是……”

　　“是的，褚嬴的另一半魂魄正常轮回，到了这一世正好附在棋盘上的魂魄归位，也就有了现在的褚嬴。”

　　“所以说，褚嬴其实是个千年老鬼哦。”

　　……说的好像加上前十年纪您不是我爹的同龄人一样。俞亮抽了抽嘴角，看了一眼对这个消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的父亲，拉过被时光操作搞蒙了的褚嬴离开了书房。

　　就让时光自个儿去和父亲解释吧，这事儿他不参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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