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记忆

　　十五年前。

　　13岁的余启与10岁的弟弟余冽做游戏，差点被余冽杀死，因此余冽被送到了幸福疗养院看心理医生。

　　小姨在那家疗养院工作，母亲回国曾经带他们来疗养院见过小姨。

　　现在，余冽被送到了那里。

　　父亲说兄弟要友爱，就常常带着余启来看余冽，但是他讨厌余冽这个行为古怪，还总是阴阳怪气的弟弟。因为余启看到过余冽把捉到的蜻蜓扯着翅膀生生撕开，然后看着蜻蜓濒死地颤抖快意地笑；余启看到过余冽把父亲养的锦鲤尾巴剪断，看着鱼儿在水里忽上忽下地挣扎直到死去。

　　父亲买给两只小狗，给余启和余冽一人一只。

　　小狗毛茸茸的，奶乎乎的，又萌又可爱。余启喜欢的不得了，余冽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后来，余启看到余冽用石块打死了他的小狗，等父亲回来，余冽说狗狗莫名其妙死掉了。

　　父亲让余启跟余冽分享他的小狗，但是余启到处防着余冽，以免弟弟伤害自己的小狗，不让他接触小狗，但是小狗还是莫名其妙地死掉了，余启想，一定是余冽杀死了小狗。

　　他和余冽大吵了一架，被父亲教训了一顿，但是余冽收敛了很多。

　　过了几天，余启带着余冽一起玩游戏，余冽趁他没有防备，用父亲的领带勒住了他的脖子，他没法呼吸，拼命地挣扎，但是余冽一点也没有放手的意思，余冽几乎感受到了死亡——还好被保姆发现了，否则余冽会勒死自己的！

　　余启讨厌余冽，非常地讨厌他！

　　所以，当父亲发现余冽确实不太正常，和远在国外的母亲沟通后，把余冽送进疗养院后，余启很是开心。

　　但是父亲带着他一起来看余冽，他又不得不来。

　　给余冽看病的那个漂亮的女医生姓沈。沈医生说，余冽是个人格异常者，需要正确的引导，让他学习认同社会的公序良俗，克制自己的行为。

　　沈医生的话他不懂，但是下意识就是知道，弟弟不是生病，是他天性如此，就像是狼吃羊，大鱼吃小鱼，无关恩怨、善恶、强弱，这是天性！

　　小余启静静地着沈医生跟父亲谈话，他们说了很久，他开始还能听，后来就记不住他们说了什么，反正他也不在意，因为沈医生说，余冽需要长期住院观察。

　　余冽被留在了疗养院。

　　家里没有余冽，一切都很和谐，他也不必担心家里的小生灵总是被余冽无声无息地杀掉了。

　　父亲常常带他来疗养院看余冽，有时候，余冽在上行为导向的课，余启就要在外面等他下课。

　　有一天，余启遇到了沈医生漂亮的女儿，那小女孩叫晴晴。

　　小女孩白白净净的，文文弱弱的，看起来挺漂亮，跟这个年纪喜欢疯闹的女孩不同，这个女孩很安静，常常一个人看书，看人的眼睛也和她妈妈一样，澄净又冷静。

　　他听护士们说，小女孩是个天才儿童，小小年纪，都跳了两回级了，智商高，记忆力惊人，但是性情古怪，虽然不是病人，但是比病人还奇怪。

　　余启好奇地大家口中那个奇怪的小女孩，他留心观察发现小女孩没什么奇怪的，她只是比较安静，喜欢一个人读书、写字、玩耍而已。

　　有一天，余启看到小女孩在画画，无聊的他，不自觉地走了过去，他看到小女孩画了一朵花，那花，线条流畅，形状优美！

　　因为母亲家族的生意，余启很小就知道“罂粟”，更知道罂粟的含义，所以，他忍不住问：“你画的是罂粟花吗？”

　　小女孩全神贯注地在画画，听到他的话，猛然抬头看他，呆愣了一下然后点头，然后就又低下头画画。

　　她用彩色铅笔涂啊涂地，将罂粟涂成了蓝色。

　　小余启就说：“罂粟没有蓝色的！”

　　小女孩头也不抬地说：“有的！”

　　小余启说：“没有，我见过罂粟花，有红的白的粉的，没有蓝色的！”

　　小女孩坚持说：“有！”

　　小余启坚持说：“没有！”

　　小女孩抬起头，气鼓鼓地坚持说：“有！”

　　然后，那天下午，小余启知道了，世界上有一种花叫喜马拉雅蓝罂粟是种观赏花，与可以提取毒（du）品的“罂粟”是不一样的。

　　两个小孩子慢慢熟悉了，小女孩超乎寻常的聪明，而小余启因为家庭的原因也很早熟。

　　像他们这样的小孩是很难找到同龄的朋友的，难得两个小孩趣味相投，偶尔在一起玩耍。

　　后来，有一天，一个护士说父亲让他去院长室取东西，他被小女孩在做的一个数字游戏给难住了，就让小女孩帮忙去取，小女孩就去了院长室。

　　之后，幸福疗养院发生大火，父亲让人接走了一身血的小姨，还有看起来很开心的弟弟，之后他再也没见过小女孩，渐渐也忘记了那个朋友。

　　再次得知晴晴的消息，他人在国外。

　　他派去监视余冽的人说，余冽跟他那群疯子朋友曝光了两个警察的身份，那两个警察已经被程家派人做掉了。

　　看到下属传来的两名警察的照片，余冽才从似曾相识的眉眼中，想起记忆中的女孩，才意识到晴晴死了，被余冽害死了！

　　后来，他回国，带着一束喜马拉雅蓝罂粟去扫墓，祭奠故人！

　　再后来，庄哲来找他，他才知道阮晴没死，还和庄昊一起被余冽的人绑走了。

　　余冽在做什么，余启了如指掌。

　　近些年，随着国内经济的发展，技术的进步，一些灰色产业已经难以生存，他花大力气将家族生意漂白，但是余冽根本不当回事，他依然跟他的那些疯子朋友玩着杀人游戏。

　　余启在破坏了余冽的几次活动后，他时的女朋友袁梦失踪了，被发现时，已经是金都山庄里的一堆碎肉。

　　这是余冽的警告。

　　他们的父亲余耀宗是老派人物，母亲常年在国外，两人对于家族观念都十分重视，认为余家以外的人都可以牺牲，根本不关心余冽暗中那些变态的杀人游戏，只要余冽不对余启动手，父母根本不关心别人的生死。

　　余启想要漂泊家族企业，需要父亲的支持，以及母亲对泰国那边的安抚，所以只能对余冽的行为漠视。

　　这一次，余冽死于阮晴和庄昊之手，小姨程艳受伤被捕，父亲一下子垮了，母亲也病了，余启却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

　　余冽和程艳干的那些勾当一直是悬在家族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如今爆发出来未必是坏事——剜出毒瘤固然痛苦，却比留着它发展溃烂，要对整个家族有利。

　　因余冽和林康在冠美基金都有职务，冠美基金受到巨大打击，家族生意也被牵连，但是余家底子厚，余启也借机处理了一批不肯漂白的老派人物。

　　还有一直在余冽名下的产业也可以顺理成章地收回来了，还有外公留给程艳的一些产业，也顺理成章地归于家族，事实上，余家真正遭受的损失有限。

　　处理好国内的事，他就要带父亲和母亲移民，以后可能都很少回国了，他临行前来看看阮晴，送一束花给她，当做对她的感谢和对过往的告别。

　　——

　　伤口痒的厉害，庄昊从梦中醒来。

　　四周黑漆漆的，伤口痒痒的，他在伤口四周揉揉，缓解痒的感觉，随即点起床头的夜灯，让眼睛适应了灯火后，抓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喝了口水，才又关灯躺下了。

　　伤口的麻痒让庄昊有点不舒服，所以他睡不着了——庄昊很久没有失眠了。

　　遇到阮晴以前，他常常失眠，偶尔睡着也是噩梦连连。

　　梦里，永远是父亲背着他走那条没有尽头的路。

　　庄家几代豪富，庄昊是庄家的长子，庄家的豪富让他习惯睥睨一切——财富到达一定程度，无论做什么事都会顺利一些。

　　所以，庄昊从小顺遂惯了。

　　那场车祸，庄昊经历了生死一瞬。

　　母亲当场死亡，受伤的父亲背着他求援的记忆成了他的心病，他从来没有那么孤立无援过。

　　那条求助路是他的噩梦。

　　只要他睡下，梦里就是颤巍巍的父亲背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在那条漆黑的路上。

　　后来，庄哲和庄婷拖着他去跟阮晴“聊天”。

　　阮晴教给他一个法子——你想象你父亲背着你求助的时候，路上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救了你们。

　　庄昊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要怎么做！

　　于是阮晴慢慢引导他：那条路很黑，你和你的父亲都受伤了，你们很无助，你们走了很久，路边驶来一辆车，车上下来一个人，他帮助了你们，你可以给这个人起一个名字，以后，你有任何困难都可以向他求助，那个人不存在，但是能在心理上让你有所依靠。

　　当时，阮晴说，庄昊的出身和性格决定了他的角色是强者和保护者，这样的人，通常自身很强大，不善于向人求助，如果他有宗教信仰，还可以求助于神明，可惜庄昊是无神论者，所以她只能要求庄昊假想出一个人，那个人是无论庄昊遭遇什么都能出手相助的人。

　　庄昊想了想，终于假想出一个人，那个人无条件的信任他，当他遭遇困难，可以无条件的帮助他，那个人，叫沈希妍。

　　沈希妍是阮晴在看的一本小说里的女主角的名字，恰巧沈是阮晴母亲的姓，所以，沈希妍随口说过这个名字，庄昊的梦里从此有了一个叫沈希妍的女人，他告诉自己，有这样一个人可以信赖。

　　也许是心理暗示的功效，终于，有一次梦里，他和父亲再求助，那个女人出现了，带他们走出黑暗，渐渐，那个梦里的沈希妍每次都能带他走出黑暗。

　　后来，阮晴被枪击，罗辉想要为她重塑身份的时候，庄昊说她以后就叫沈希妍吧！

　　庄昊想，阮晴是属于顾潜的，随着顾潜被埋葬了，那沈希妍就是他的了！

　　两年里，庄昊照顾沈希妍，不只是当她是爱人，更是心灵的寄托。

　　无知无觉的沈希妍，更像他想象的，可以诉说心事，任凭他摆布，至于清醒过来的沈希妍怎么想的，庄昊想，现在的她应该已经不在意了——他虽然对心理学没有研究，但是，沈希妍跟罗辉要求安排了宫烨的出路，自己去追查案件，在地下尸库里，沈希妍出手的狠厉，以及之后让他先走，都说明，她已存死志——她已经不是阮晴了，从她醒来察觉自己不是沈希妍开始，她就在了结过去。

　　如今，枪击他们的毒贩被罗辉抓了，暴露她和顾潜身份的余冽和他的爪牙也死的死，被抓的被抓，被通缉的还在逃亡，阮晴的过去应该是真的过去了，不知道，现在的沈希妍愿不愿意跟他走接下来的人生,其实愿意不愿意有什么区别呢，现在的沈希妍需要复健和服用大量的药物，要留下她，只要在药里动动手脚，她就永远是他的沈希妍！

　　庄昊翻个身，安心地睡去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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