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童颜新娘

　　初夏的天气，闷雷滚滚从云层中响彻大地。
　　远处的乌云翻滚着渐渐逼近，连带着天空也暗了下来，狂风四起，牧绅一几乎睁不开眼睛，只能将手臂挡在面前，感受着……感受着由理的长发在狂风的作用下一次次抽打他的手臂。
　　“快要下雨了，由理，我们还是进去躲一躲吧。”
　　“不，这是他们要带我回去。”

　　由理逆风而站，双手紧紧拎着裙子，她又向前走了两步，摆出沐浴在狂风中的表情，双眼颤抖地闭上。
　　“牧绅一，再见。”
　　“喀拉——”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半边天空。
　　由理瘦弱的身影恍惚得看不清晰，似乎真的被闪电笼罩住。
　　一颗心不可避免地提了起来，牧绅一不知怎么回事，就冲动地跑上前，拽住了由理的手。

　　“……”
　　温热的，纤细的手腕。
　　和粗鲁的他完全不同，没有力量，却很会烤肉。
　　倾盆大雨猛然倒落下来，豆大的雨滴狠狠打在脸颊，带来真实的痛感。
　　由理坚持站在雨中，摇摇晃晃地快要跌倒的样子，许久，她捂住脸，透过指缝看向牧绅一，“你为什么不进去？”
　　牧绅一唇角动了动，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看向天边。
　　这场雨，要下多久啊。
　　要带走由理吗？连同他这段时间以来变得奇怪的自己。

　　“喀拉——”一道雷劈下，雨势更大了些。
　　“喀拉——”这下，雷电远了点。
　　“喀拉——”伴随着渐渐变小的雨滴，雷电也仿佛消失不见了。最后只剩下萧条细雨，可以忽略不计。
　　由理和牧绅一默默站在雨中，山下管家和雅美小姐站在玄关处，表情凝重地看着他们，时不时交谈几句。

　　“雷电都没有了呢。”
　　“是啊。”
　　“晚餐准备的是咖喱吧？”
　　“嗯。”
　　“肚子饿了啊……”
　　“那么，我们进去吃饭吧。”
　　说完之后，山下管家居然真的带领雅美小姐走进屋内。
　　牧绅一傻眼，喂，你们不是很疼爱由理吗？怎、怎么……

　　不可思议地将视线转移到面前的少女身上，牧绅一这才发现在狂风和暴雨的侵袭下，由理已经变成了一只狼狈的落汤鸡，长长的卷发黏在湿哒哒的婚纱上，简直……简直……
　　“咳。”
　　克制住笑意，牧绅一在乌云渐渐远去的那一刻，将由理拉到屋檐下。
　　“那个……似乎只是单纯的打雷呢。昨晚天气预报似乎也有说今天……是有雷阵雨，哈、哈哈。”

　　水滴啪嗒啪嗒地砸在大理石地面上，由理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牧绅一微微弯腰，局促地掏出口袋里完全湿透的手帕，挤掉雨水后，递给由理，“擦……擦一下吧。”
　　“……”
　　由理肩头轻颤，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吗？啊……你只穿了这么点。”无意识地进入家长模式，牧绅一有些着急地拉住由理的手腕，“进去洗个澡，再吹头发，山下管家已经准备好了晚餐，你可以……”
　　“别碰我。”
　　细微的声音传来。

　　牧绅一愣了愣，“诶？”
　　“我说别碰我！”由理愤然抬起头，满脸“快点让我被雷劈死！”的羞恼表情，“忘掉。”
　　“忘、忘掉什么？”
　　牧绅一茫然地与由理对视。
　　对方即使是浑身湿透也别有一番美感（？），乌黑的长发搭配雪白的肌肤，干净圆润的五官，失去蓬松感的华丽婚纱，所有东西组合起来，都让牧绅一想要……

　　“忘掉刚刚的事情！啊……我到底是有多蠢啊，以为在第三十天就可以被雷劈回去了，怎么不劈我啊混蛋！丢人，太丢人了！”
　　忽然，由理以极快的语速不停说着，并且还用双手蹂躏自己的额头，在牧绅一惊讶的目光中，踏着虚浮的脚步爬上楼梯，“撞墙……我、我还是撞墙好了。更可恨的是……呜……”
　　爬到一半的由理忽然转过头来，她眼眶微红，狠狠瞪了牧绅一一眼，“我居然还深情地说了喜欢你……”
　　“呃……”

　　那句令他面红耳赤的话再一次浮现在耳边，牧绅一脸上染着层可疑的红晕，他张张嘴巴想要说话，却被由理提前一步阻拦，“混蛋，你是想笑吧！不许笑，忘掉，忘掉！”
　　这个怎么忘啊，都是已经发生的了。
　　阿牧挠挠额角，发现自己居然可耻地有些窃喜。
　　“忘掉！！！”
　　由理终于失控地尖叫出来，她在牧绅一错愕的目光中一把提起婚纱的裙边飞快跑上楼梯，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牧绅一呆呆地站在远处，望着由理风卷残云般地离开，二楼深处不一会传出了“哄——”的一响，无辜的木门应该是成了由理发泄羞愤的目标。
　　雨后清爽的空气萦绕鼻尖，阿牧顿了顿，笑出声来。
　　“笨蛋啊。”
　　“少爷，请您也上去清洗一下吧。”山下管家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牧绅一身边提醒道。
　　牧绅一点点头，脚步轻快地踏上阶梯，一步一步，都踩着由理遗落的水渍，“这个人……真是笨蛋啊。”

　　异想天开也好，失败后恨不得去撞墙也好，还有凶狠地威胁他忘掉一切也好……很有趣。
　　都是他没有体会过的放松的心情。
　　唇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牧绅一余光瞥见自己的影像投射在走廊边的镜子上，里面映出的他好像……稍微有了些青春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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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青春，多数人都觉得放肆地爱啊，冲动啊，努力啊，不顾一切啊，这才是青春，所以一旦被沾上理性或者稳重这些词，就会被认为老成。
　　虽然牧绅一被认为没有青春，有绝大部分是脸的问题。
　　但近段时间海南高等部学生们表示，“咦？阿牧？篮球队队长阿牧？不知道他吃了什么东西，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的。”
　　“果然是爱情的力量吧，爱情。”
　　一名同学插嘴道，“自从由理小姐来了之后，阿牧就变得生机勃勃多了。”
　　……生机勃勃，你以为在形容青菜吗？

　　“偶尔看到他们两个吵架也很有意思，你知道吗？哈哈哈，阿牧，那个大块头阿牧，被由理小姐跳起来打了后背一下，磅~~~的一声。”
　　两名少年勾肩搭背地离去，不远处的草丛里，阿神和清田少年等人盘腿坐着。
　　“神前辈，阿牧哥真的变……年轻了吗？”
　　“清田你说这种话又是欠练习了吧。”武藤斜睨清田，嘴巴里一边嚼着红豆面包，一边说，“小心阿牧听到会……”
　　“武藤前辈你不要再吓唬我了！还有不要喷口水，啊啊啊，面包屑不要弹到我身上！”

　　两名个性契合（？）的少年不一会就开心地追逐打闹起来，原地只剩下阿神和高砂面对面坐着吃便当，半晌，阿神微笑道，“不过，牧前辈是真的有些改变呢。”
　　高砂点头，“没错，尤其是这两天……”
　　两人默契地将目光投向远方，视线所及处，正好能看到阿牧和由理交谈着走过来。
　　高大成熟的男性微微低着头，仔细聆听着少女的话，这样的姿态让他看起来十分具有亲和力。至于由理，则是皱着眉头，嘴巴张合不停。

　　“都说了让你离我远一点，靠那么近做什么，我不要和你一起吃午餐！”少女亢奋地说。
　　不知为何放弃了走成熟路线的由理扎着青春气息浓郁的马尾，脸蛋白里透红，脚上踩着的不再是恐怖的高跟鞋，而后由雅美小姐准备的浅灰色帆布鞋。
　　“天气很好，我们在中庭吃比较好。”
　　完全无视由理的话，牧绅一挑了一张干净的石椅坐下，对气呼呼不肯坐下的由理说，“你不是肚子饿了吗？我刚刚都听到叫声……”
　　“笨、笨蛋，刚刚那是鞋子摩擦的声音！”

　　脸颊爆红，由理一下子坐了下来，抢过牧绅一手中的便当，“我没有做肚子响那么丢脸的事。”
　　阿牧不置可否，从高砂和阿神的角度看去，恰好能看到他在微笑。
　　“阿牧他……果然年轻了。”
　　“高砂前辈，连你也要调侃牧前辈吗？”阿神无奈地说。
　　“不是调侃，是事实！”
　　追逐打闹着的武藤和清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草丛中，他们下蹲在矮丛内，小心地窥探着由理和牧绅一。
　　清风送来两人的对话。

　　“牧绅一，那件事……你完全忘记了吧？”由理打开便当盒，严肃地问。
　　牧绅一没有以同样严肃可怕的面容回敬过去，而是笑道，“如果你不每隔三分钟就提起，我早就忘掉了。”
　　由理露出恨不得咬断自己舌头的表情。
　　两人安静地吃起便当，偶尔有欢笑交谈的学生路过，一看到居然是他们坐在石凳上吃便当，立刻露出“哎哟，牧老师……啊不，牧前辈你太过分了”的揶揄笑容。
　　他们已经被全校师生接受了。

　　由理恶狠狠地将学生们瞪开，冷冰冰地开口，“都说了要保持距离。”
　　“要喝果汁吗？还是草莓牛奶？”牧绅一置若罔闻，起身掏出硬币，在得到由理的答案后，到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罐草莓牛奶回来。
　　“……你要喝这个？”由理不敢置信地问。
　　牧绅一挑挑眉，“怎么，不可以吗？”
　　“……没有，只是觉得……”由理默默扭过头，“你是为了诱拐儿童，才喝它的吗？”
　　“……”

　　他看起来就那么像坏人吗？连喝草莓牛奶都能被曲解……牧绅一无奈地吃起便当。而草丛中的清田和武藤则是抱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哈哈哈，我说什么来着，由理小姐最可爱了。”
　　“阿牧是诱拐犯，他诱拐了由理小姐，就是诱拐犯！”
　　两人莫名其妙地异常开心，阿神疑惑道，“你们……怎么了？”
　　高砂镇定地说，“嫉妒，解恨，而已。”

　　吃完便当，牧绅一收拾好便当盒，将它递给由理。两人的手在空中相遇，在触碰到对方指尖的一瞬间，由理飞快地撤回动作，警惕地瞪向阿牧。
　　“你、你……为什么摸我？！”
　　牧绅一很无奈，“只是不小心而已……”
　　恰好又有两个学生路过，他们正在谈论昨晚电视台新播放的电视剧。

　　“看了没有？那个爸爸好可怜哦，都不能去见自己的女儿。”
　　“哎，谁让他是杀人犯呢，麻衣酱现在的爸爸说的没有错啊。”其中一个少女压低嗓子，还原了剧中人物的台词，“求你了，你是杀人犯吧，你的双手已经够肮脏了，所以……我不希望你的手碰到……”
　　“好可怜哦。”

　　女学生叹息着离去，石椅上，由理平静地注视着牧绅一，“听到了吗？别用你那双手碰我。”
　　他是杀人犯吗？！
　　阿牧眼角一抽，无力地叹了一口气，最后只能任由由理红着耳根抱着便当跑出自己的视线，途中还差点自己绊倒自己。
　　笨拙的女人啊，又在害羞吗？
　　阿牧轻笑一声。
　　理解由理之所以会又对他露出厌恶的表情，说出恶毒的话是因为还介意几天前的雷雨中的所作所为，牧绅一不再像开始时胡思乱想，反而有了一种“我果然头脑清晰”的骄傲感。

　　“喂喂，你别挤我啊？”
　　“前辈你才是呢，看到阿牧哥笑就露出崩溃的表情。”
　　“笨蛋，你太大声了！”
　　草丛里突然传出嘈杂的声音，阿牧皱起眉，疑惑地走过去，迎入视线的，便是互相推搡的清田和武藤，以及盘腿对坐的阿神和高砂。
　　“牧前辈，抱歉，我们不是故意偷看的。”举手示意手中的便当盒，温柔的阿神少年露出无辜的清新笑容，“你和由理小姐的感情，似乎更进一步了呢。”
　　这小子，比阳光还刺眼。

　　牧绅一不知怎么的恍惚起来，耳边猛然想起由理刚刚出现的那几天里，自己和阿神的对话。
　　“如果……出现了来自六年后的恋人，会变成什么样？”

　　“会喜欢吧。”少年的嗓音充满了柔和却鼓动人心的力量，“因为，那是未来的自己，喜欢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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