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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为什么不开车？” 从安家出来，叶伽俊便将车停回了咖啡馆，然后又一声不吭地牵着他从半弯逛到了市区。最后，又是一脸“你别问了的”不耐烦表情带着她绕了三遍的黔桥。要不是穿着高跟鞋走的脚生疼，她也不愿意在这种时刻开口打扰。
“这桥不准掉头.”
“...”果然又会错了她的意。“可是我走不动了。”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让我背你？”他打趣地朝着她的脚下望去，接着半蹲着示意她跳上他的背。
也许是因为夜晚港城海风的影响，微微凉凉地竟有些不适。
桥上的路灯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远处的高楼大厦，在霓虹灯的闪烁中泛着睡意。
叶伽俊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初遇安茉莉那会时的情景，她穿着高跟，打扮颇具成熟。可是一说话，一个表情，都透露着她那点稚气未脱的天真烂漫。那个时候，也许她就闯入了他的心里。他一直想象着安伟业的女儿会是怎样一个嚣张跋扈的女人。可是安茉莉和他认为的女人并不相符。事实上，她单纯的可怕。
他一直在说服自己，如果她聪明一些，也许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很害怕她那么认真。同时，也害怕自己对她认真。
“对了，你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吗？”耳边淡淡地传来她的话语。
“我想要什么，你就能给我什么吗？！” 他眯眼偷窥起她的神情。
“切。我在想啊，下个月你就要生日了，我要送什么好。”
“下个月，还早呢。”他揶揄着，眼眸里闪过了一阵落寞。下个月，的确还早。因为那个时候，他也许会在加州的某个牧场。
“那反正得先说好啊，你那么忙，谁知道生日那天又有什么事情，所以我现在就当是提前和你预约哦。”
“....”
“你不回答就当同意了。”
男人拾眸，心里却苦涩的不是滋味。安茉莉，你究竟迷恋我到何种程度了？
“茉莉。”
“嗯？”
“其实我母亲还活着、”
“.....” 背上的女人明显僵硬了一下，但瞬间又笑出了声“叶伽俊，你是故意想讲鬼故事吓我么！” 她是有听他说过，关于他父母早年就已去世的事情。
“我一直都很恨她，因为她为了一个男人抛弃了我和我爸。”他停下了脚步，声音低沉地带着痛楚，“我爸是被人害死的。是我妈和那个男人害死了他。”
“伽俊。”圈在他颈部的双手仿佛加重了力道“ 如果我早一点认识你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帮你一起分担痛苦了。”
她知道，他现在并没有开玩笑。这种时候的叶伽俊，总是能让她隐隐地感到心疼。
因为有谁说过，那些特别爱笑的人往往是心里有太多特别想哭的事。
叶伽俊的笑，也不过如此。
过马路的时候，安茉莉将头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背上 ，闭上眼。
安静的夜晚，类似互相依偎男女。
淡淡地带着随风而逝的温暖。
那一晚，他背着她，记不清走过了几条街，也记不清他对她说了什么。
他只听到，安茉莉说，叶伽俊，我真的是中了你的毒了。
而他，只听到自己心里，那一句重复了又重复的，却始终说不出口的“对不起。”
安茉莉对叶伽俊的态度，已然昭告全世界一般。
因为他，她与自己父亲陷入了冷战僵持的局面。
安伟业说，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
为了表示自己的坚定，她几乎一个礼拜都没和安伟业说上一句话。
她就是这样一个执拗的人，执拗地连她自己都迷失了方向。
她并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心甘情愿只不过是个一厢情愿的笑话。
她永远也想象不到，那个她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男人，会那样不痛不痒地对她说着，他的生命里从来都不会有爱情存在。因为安茉莉，只是安伟业的女儿。
他带着那样察觉不出的笑意，将她推向了万丈深渊。
西景苑三期违法更改容积率的事情，本身就让安伟业东跑西跑地伤尽了脑袋。
结果，刚头一天局长答应了想办法让他尽快恢复工程动工，第二天，他就以伟业建设负责人的身份被控告暴力压制西景苑二期业主利益的状目上来。
无中生有的事情，却不可遏制地影响了三期工程的动工恢复。
本身大事化小的赔偿手段，不可避免地遭到了否决。
也因如此，他才深刻地体会到叶伽俊的自信是那么的不可一世。
他用了最聪明的办法，牵制了他的工作和家庭。甚至让他无路可走地逼进了死巷。
隔着马路，可以清楚地看见伟业建设的大厦楼下，水泄不通地拥堵着大量的业主。
白氏集团总经办，白正荣一脸佩服地转头望向沙发上的叶伽俊。
他静静地抽着烟。悄无声息的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亏你想的出。安伟业现在估计是比窦娥还冤。”
“这可不怪我，既然他有台，那就拉他的台下水，现在谁都知道三期更改容积率的事情和国土规划部扯不开关系，政府为了撇清关系，一定会立案调查的。这样一来，他的银行借贷铁定会掉链子。”
“安家现在不好过啊~” 窗口前的男子叹了叹气，似乎有意地指了指对面站立在人群中的女人“ 安伟业要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女儿也得跟着遭殃吧。”
“我下去一下。”意思到白正荣的话语所指，他跟着看向了窗外。距离不远，安茉莉正困难地堵在了人群里。无理的业主们似乎正发泄地把气撒到了她的身上。
还说没动情。
白正荣惆怅地皱了皱眉，目睹着叶伽俊飞奔而去以及奋不顾身地挡着安茉莉跑出人群的这一切。
他无奈摇头，关于感情，你比你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
“累死我了。从来没跑过这么多的路。” 她停下，看着后头没有追赶人群的马路，脸红红地喘着粗气。
“今天不上班么？” 他试探地问道，左手仍仅仅地牵着她。
“我刚听局里说，我爸指示□□打手强制推翻西景苑二期东侧围墙，大肆捣毁围墙、破坏小区安保设施，并直接导致一些业主和保安受伤。现在三期更改容积率的案子，局里已经展开了调查。我不相信我爸会做这种事，所以特意过来，想当面向他问清楚。”
“现在这种情势，你觉得你进的去吗？”
“那怎么办？！ ”
“监察科办事员，故有的职业操守，哪里去了。你问你爸，能问出什么？！现在你该做的，应该是调查清楚。” 他一脸冷静地叙述道，“犯错了就该受到惩罚。清白的人永远都会是清白的。”
“可是...”
“看来你对你爸也没有信心。”
“不会的。他不会这么做的”嘴上虽然这样说，可安茉莉心里，早已炸开了锅。父亲平时雷厉风行的办事手段，她已经少见多怪。现在突然出了事，也难免会让她想的更多。
回国土局的时候，正巧午休时间。安茉莉刚上三楼就碰见沈郁泽。他一脸担心地领着她去了饭堂。
“早上会议怎么说？”
“对不起，因为案子...局长说你暂时不需要接触”
“也对。”她无奈地笑笑，这种时候，局里的态度肯定也会是这样。
“从明天起，你可以调休一个星期。不用过来上班。”
“也好。我回家陪陪我妈妈。”想起早上安母那通紧张又担心的电话，她隐隐地有些想哭的冲动。
但愿没事吧。
她想着。平时看父亲总是一副很铁石的身躯，现在看到他，只觉得他和平常人没有两样，出事了也会慌张。
饭桌上，一家人异常平静，似乎谁都不愿提及。
母亲进厨房盛汤的时候，安茉莉才同他开了口“今天我去你公司了，结果还没挤进大厦就逃了出来。你那边没事吧？”
“你现在是打算要和我结束冷战了？”他并没有回应她的问题，反而把局面牵扯到了一个星期前安茉莉向她宣布冷战的事情上来。
“我现在是在关心你。这种时候，你怎么还有心思来管我的问题！”安茉莉一急，想也没想地又提高了嗓门。她真的就不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会那么不喜欢叶伽俊。至从那天叶伽俊来家里做客后，他就下达了命令让她和他划清界限。
于是硬碰硬，又是同往常一样的冷战。
只是这一回，她坚不可摧的态度地让他父亲也没了主意。
“你要真关心我，就离他远点。那个男人不适合你。”
“只有你觉得不适合吧！我很喜欢他。我想和他一起，有错吗？” 像是有些发火，说出话后，她便放下了碗筷，径直上了楼。
只留得安伟业一人皱眉叹气。
自己女儿的脾气他也了解。安茉莉这一次的态度，绝对是铁了心要和他对抗到底了。
也罢，为了她好。他不得不做些事情。
张岚下飞机的时候，A市正下着小雨。
接到安伟业的电话后，她便着急的赶了回来。
他说，我女儿爱上你儿子了，怎么办？
她听到的时候，声音连同手都一并颤抖了起来。
十五年，四处找寻了十五年。当年叶德佑为了报复她，始终没有告诉她伽俊的行踪，只留下一句死了也不会让你知道的狠话，让她受了十五年的思子之苦。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是白正荣带走了他。
半弯东路十八号。
她呆呆地站在门口。
回忆着离开儿子那会，他的容貌与身高。现在他长成什么样子了？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同她一样想念他？
“请问叶伽俊住这里吗？”吧台处，她讪讪地问起正翻着杂志的凌蓝。
“哦，他住二楼。” 凌蓝仔细地朝她打量了一番，确认此人的年纪无法对安茉莉构成威胁外，她才礼貌地开了口。
房内，叶伽俊刚洗完澡就听到了门口的敲门声。
扬手开门后，他有些后悔。
女人的脸上带着惊喜，见他没有反应。她走近地朝他说道“伽俊，是妈妈啊”
多么陌生的代名词。这十五年来，他从未说过的这个词，现在华丽丽地，无辜地出现在他眼前。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 面无表情的吐出这句话，伸手欲将关门。
“伽俊。”儿子的毫不相干令她一时情急地伸手卡在了门檐上。到底是什么原因？他的儿子连喊一声妈妈的礼貌都没有了。
“伽俊，你长高了。”她望着他的脸，继续轻轻地说着“真的是长大了。”
“安伟业可真会搬救兵。”他冷哼地转身，漠视她“怎么？你回来替他收拾局面么？！”
“伽俊，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张岚盯着眼前的背影，一时却不知继续问他些什么，她实在想象不到，这样的语气会从他儿子的嘴里说出。那个乖巧礼貌的少年竟然是现在这副拒人之外的无礼模样。
“很抱歉。我得休息了。恕不远送。”语毕，门重重地将张岚堵在了外头。
十五年的岁月。这一刻，她竟因为儿子的那句见外“抱歉”而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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