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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报复
晨曦透过细密的竹帘,在花厅内洒下斑驳的光影。
李袭明端坐在酸枝木圆桌旁,看着杜崇晦亲自执箸为她布菜,心头掠过一丝诧异,他这样的身份,何必做这些事?
杜崇晦却浑然不觉,他夹起一块晶莹剔透的虾饺,轻轻放入她面前的青玉碟中。他的声音低沉,动作优雅得体,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这是刚运来的鲜虾,你尝尝可好?”
李袭明依言小口品尝着。
没等她吃完,杜崇晦又舀了一小碗鸡丝粥,仔细撇去浮油,推到她的手边。“太医说,你现在的身子,适合用些清淡的。”
不仅李袭明感觉到了不对,侍立在侧的丫鬟互相交换了一个讶异的眼神,心下波澜起伏。
大人平日用膳从不让人近身伺候,更不曾见他对哪位客人这般细致。厨房今早天未亮就接到吩咐,要准备些温和养胃的膳食,原来是为了这位姑娘。可见她在大人心中地位不一般。
杜崇晦又夹了一片火腿到李袭明碗里,状似随意地说:“这是金华府今早快马送来的。你试试味道如何。“
李袭明轻轻点头,却没有再动筷。她放下汤匙,绢帕轻拭嘴角:“多谢大人款待,我实在饱了。”
他凝视她片刻,神色深沉难辨,半晌终于颔首:“既如此,走吧。顾清已在门外候着。“
临上马车前,杜崇晦从侍从手中接过一个紫檀木食盒,亲自递到李袭明面前。
食盒雕刻着简洁的云纹,触手生温,显然是上等木料所制。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比平日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和。“里面是孙太医开的安神汤药,每日早晚各一服,记得温热了再用。”
在他伸手递来的瞬间,修长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手背。
那触感极轻,像初春的柳絮拂过,李袭明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抬眼看他。
杜崇晦却已收回手负在身后,神色如常地望向她,仿佛方才那片刻的触碰真的只是无心之举。
他深邃的眸子里藏着难以读懂的复杂情绪,“风陵渡近日不太平,凡事多留个心眼。”
李袭明接过食盒,指尖触及盒身上还残留着他掌心的余温。她垂下眼帘,轻声道:“多谢大人提醒。”
马车缓缓驶离,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响。
李袭明坐在车内,手背上那转瞬即逝的触感依然清晰,连带着食盒上残留的温度,都让她心绪难平。
杜府门前,杜崇晦始终静立原地,直至马车消失在长街尽头。
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无意识地相互摩挲着,方才触碰过她的地方仿佛还留着细腻的触感。晨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映出一片深不见底的暗涌。
李袭明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院落里金桂开得正盛。当看见桂花树下那个执着红缨枪的身影时,她紧绷了一整日的心弦终于松弛下来。
“青鸾!”
谢青鸾正低头专注地擦拭着枪尖,闻声立即抬头。
阳光落在她英气的眉眼间,将她的身影拉得修长。她快步上前,迅速将李袭明从头到脚扫视一遍,确认她完好无损后,紧抿的唇角才几不可察地放松下来。
“可有受伤?”两人竟是异口同声。
话音落下,她们皆是一愣,随即相视而笑。
李袭明拉着谢青鸾在树下的石凳坐下,仔细端详着她:“我听说你也遭了暗算,可有伤到哪里?”
谢青鸾轻描淡写地带过,目光却在她脸上逡巡,语气带着几分愧疚和自责,“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毛贼,伤不到我。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赵珩他……”
李袭明观察到她提及小毛贼时候的不自然神色,没有追问,反而温声安慰她,“孙太医看过了,说是中了迷药,余毒已清,不妨事了。”
谢青鸾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个尚带体温的油纸包,“回来时路过城南,顺道买了你爱吃的桂花糕。”
李袭明接过那犹带余温的糕点,指尖触及油纸时感受到友人的心意,眼角微微弯起。她轻轻点头,小心翼翼地将桂花糕掰成两半,将明显更大的那一块递到谢青鸾面前,“你也尝尝。”
有风吹过,桂花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低语。
两人安静地分食着一块桂花糕,谁也没有再提起昨夜那些惊心动魄的遭遇。唯有桂花的甜香在空气中流淌。
月黑风高,刺史府的飞檐在浓稠的夜色中如蛰伏的巨兽。
一道纤细的黑影如夜燕般轻巧地掠过院墙,谢青鸾一身紧束的夜行衣,腰间盘着一柄软剑,几个起落间便如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伏在了赵珩所居的清晖院屋顶。
她屏住呼吸,凝神细察。
院内守卫比预想中森严,明哨暗卡交错,但对于她而言,尚不足虑。
正待寻个间隙潜入,下方却隐隐传来了赵珩与心腹的对话,让她身形一顿。
赵珩的声音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烦躁,正盘问着手下,“杜崇晦将人带走了?”
“是,三公子。咱们的人不敢跟得太近,杜大人身边有高手。”
赵珩低声斥骂:“废物!明娘那边可有确切消息?”
“暂时……没有。杜大人封锁了所有风声,对外只宣称李姑娘是突发急症,需要静养。”
赵珩沉默了半晌,再开口时,语气阴冷得能滴出水来:“继续盯着!一有动静,立刻来报!”
屋顶上,谢青鸾眼神骤然冰寒,她早已明白赵珩做了什么,没想到他到此时竟然还心存不轨,好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她攥紧了拳,决定定要寻机狠狠教训这忘恩负义之徒!
然而赵珩并未在房内久留。
片刻后,他竟独自一人转向了更深处的后花园。
谢青鸾如影随形,悄然跟上。
假山投下的浓重阴影里,两道人影正无声对峙,气氛紧绷如拉满的弓弦。
赵珩猛地出手,一把揪住那青衫少年的前襟,眼中戾气翻涌,几乎要喷薄而出,“废物!连个女人都看不住!你不是自诩算无遗策吗?为何没能拖住谢青鸾?!又为何会让杜崇晦凭空出现?!”
那少年任由他揪着,苍白的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缓缓浮现一个诡异而空洞的笑容,眼神飘忽地望向墨染的夜空,喃喃道:“你懂什么。师姐只是暂时被蒙蔽了双眼,她终究会明白,这世上,唯我才是真心待她之人。”
赵珩从齿缝间挤出一声嗤笑,猛地将他推开,仿佛沾染了什么污秽般,用力掸了掸自己华贵锦袍的衣袖,“你的真心就是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在暗处窥视她的一举一动,连走到她面前,坦坦荡荡说一句‘心仪’的胆量都没有!”
少年踉跄一步,却极快地稳住身形,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被揉皱的衣襟,语调轻柔得令人毛骨悚然:“呵,难道要像你一般,用那些拙劣的、令人作呕的惺惺作态,去博取那一点点可怜的同情么?”
他倏地抬起眼,瞳孔在暗夜里收缩如针尖,直刺赵珩:“你,还有那个碍事的李袭明,杜崇晦,都不过是挡在师姐路上的绊脚石。”
赵珩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他倏然上前一步,两人鼻尖几乎相抵,他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剧毒的冰棱:“你,我看你更像条永远见不得光的癞皮狗!我可是听说了,谢青鸾一见你,就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
“没、用、的、东、西!”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将蔑视钉入对方的心脏。
少年脸上那诡异的笑容瞬间冻结,他手腕一翻,一柄泛着幽蓝光泽的淬毒匕首已赫然在手,刀尖如毒蛇信子,直指赵珩咽喉!
赵珩非但不退,反而笑得更加张狂肆意,他甚至主动挺起胸膛,迎向那致命的刀尖,低吼道:“来啊!朝这儿来!杀了我!你这只会在背地里发疯、人前却只会掉眼泪的废物!”
两人在假山的阴影里死死对峙,眼中都燃烧着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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