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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条
“你方才是不是看见了?”
沈惜卉抬眸正巧对上那如墨的双眼,忽然发觉,三皇子的眼眸并不似初见时那般清冷疏离。
不知何时,她与他对视间总能感受到,那淡漠清疏的眉宇里藏着一丝平和温润,甚至是隐隐若现的笑意。
“嗯,一张纸条。”
三皇子点点头,将视线避开那闪烁着星光的灵动眼眸,落于那制作精巧的桃花酥上。
“二皇兄或许并不知晓,以往钟粹宫是不会送点心到漱玉堂和琉璃轩的。”
沈惜卉并未接话,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状若真花的桃花酥,每一瓣都饱满自然,中间的蕊芯由芝麻点缀而成,凑近闻有股淡淡的甜香。
“先尝尝这桃花酥!”
她伸出白皙修长的手,用指尖轻轻拈起一块,另一只手拿着绣帕虚托在下方,入口间发出细微的“簌簌”声,酥皮碎屑落在帕中。
味蕾得到满足的她,不禁露出满意的笑,这桃花酥当真是香甜可口!
见三皇子还未品尝,沈惜卉连忙拿起一块准备递到他嘴边,又觉不妥,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欲往回撤。
三皇子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迅速弯腰颔首从侧面一口咬下数瓣,咀嚼安静而有力,抬手用丝帕稳稳地接着酥屑。
他感受到酥皮在口中化开的油润香甜,红豆沙的细腻绵密,交织着唇瓣触碰到指尖的那一份悸动与紧张。
沈惜卉捏着只剩两瓣的桃花酥,只觉指尖有些发麻,一股热气从脖颈间袭来。
可她给三皇子递糕点时,正如给春娘她们递糕点一样,并无其他想法。
难道是刚刚指尖碰到他唇角了?她忽然发觉,自己无法清晰地感知那恍惚的一瞬。
见三皇子神色如常,她的嘴角微抿,快速将那桃花酥放于他的帕子上,眼神不觉被那春满园的图案吸引。
那是她的绣帕!
一时间红晕染上脸颊,沈惜卉想起那日交换帕子的事,于情于理都不该应允的。
三皇子见状,迅速将桃花酥吃掉,把帕子塞进囊袋。
“我会收纳放好,不会轻易示于人前。”他那小心翼翼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坚定。
沈惜卉只好将要回帕子的话咽了下去,从袖口拿出那张纸条打开看。
纸条上仅有八字:可合力助团团无虞。
“章贵妃与太后如今怕是水火不容。”三皇子摇了摇头。
“怎讲?”
沈惜卉有些疑惑,难道是太后以权势利益引章丞相主战而后又弃之不顾?还是太后未帮章贵妃保下协理六宫之权?
“皇祖母与前朝大臣们有所联络,二皇兄之前的亲事未成有她的手笔,章贵妃想必已有所察觉。”
“难怪太后并未让侄孙女与二皇子相看……可为何是大皇子?”
沈惜卉想到,娴妃娘娘已有身孕,太后与国舅爷再如何也不必这么着急,何况太子未立,几位皇子前途尚未可知。
“娴妃娘娘这胎恐是公主。”三皇子顿了顿,接着道:“就算皇子也隔着许多年岁,皇祖母自是不会只押一人。”
沈惜卉不觉瞪大了眼睛,他是如何知晓的?消息为何如此灵通?
“漱玉堂从不轻视弱者,许是低微之人的相互体谅,倒让我的消息来得更快些。”
三皇子微微抿着嘴唇,垂眸间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带着失落的阴影。
他与母亲不受后宫待见,就连许多下人也明里暗里怠慢,可母亲仍以宽厚待人,对抱有善意者更是,并教导他不可轻视自己,亦不可向弱者挥刀。
母亲离世后,为着嬷嬷与腾风能好受些,他曾亲自与六尚以及其他宫人交涉,遇到力所能及的事情便帮一些,一来二去,消息途径也多些。
与其说是他的耳目,不如说是互助合力。
沈惜卉点点头,原是如此,难怪初入宫时他能及时赶来送膳,想来也是得了钟粹宫的消息。
漱玉堂虽缺东少西的,却再未发生云栽姑姑所提到过的宫人欺侮之事,她想:以德报怨尚且不够,将心比心才能如此。
沈惜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云栽姑姑走上前来提醒用膳,又规矩地说着请三皇子留下一同享用午膳。
三皇子起身后摆摆手,示意他回漱玉堂。
“承煦哥哥是不打算一同去钟粹宫?”
沈惜卉笑着逗他,起身准备送他到琉璃轩门口。
“我……自然是要跟着的。”
三皇子的眼底闪过一丝波澜,转身后迈着步子往屋内走,一旁的沈惜卉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自然是要跟着?这是何理?她虽想倚着他消息灵通,多个人能商议几句,可也只是玩笑话。
况且,也不知漱玉堂那盒桃花酥里是否有纸条。
膳桌上,清炒嫩蒿、鲜笋汤、龙井虾仁、春卷……虽是寻常家常菜的手法,众人倒十分喜欢云栽姑姑的厨艺。
沈惜卉同青莹说着那辛夷饮太苦,撒娇着让她做甜一些,青莹故作拒绝地摆摆手,又问着春娘与云栽姑姑苦不苦。
“食不言,寝不语。”春娘给众人倒茶,眼神示意三皇子在此要规矩些。
青莹见三皇子的眼神时不时看向郡主,忍不住打趣道:“这张饭桌的规矩可不都是郡主说了算,三皇子也听郡主的。”
“别胡说!我可没有什么规矩!”
沈惜卉连连摆手,余光中看到三皇子像是点了点头,她睨了青莹一眼,而后专心夹菜吃饭。
三皇子虽未开口说话,听着耳边那熟悉的清甜嗓音,心里像是如这院内花圃盛放的花一般,安宁愉悦。
去往钟粹宫的路上,沈惜卉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措辞打探关于翠微先生的事,毕竟三皇子不像五皇子那般凡事不往心里去。
是假装单纯好奇,还是袒露她想探查的缘由?不妥不妥,这种事还是尽量不要示于人前。
三皇子见沈惜卉眉头微微蹙起,那两瓣朱唇若有所思地开合着,像是欲言又止。
“你我之间,想说什么不必拘着。”
听道三皇子这一句,沈惜卉终是开口了:“你听说过青云先生吗?”
三皇子的嘴角微微抿起,他确实打探到一些关于青云先生的事情。
青云先生与翠微先生同属于端王心腹,青云先生擅长培养人才,徒弟众多,且常在京城出没,名下有醉仙居酒楼。
在知晓青云先生是沈惜卉师父后,他并不想透露太多,至少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妥。
“听说过一点点,常身着白衣的醉仙居神秘掌柜,踪迹飘忽不定。”
沈惜卉点点头,自顾自地说着师父的名字好听,眼眸里闪过一丝波澜。
“青云……翠微……莫名觉着还挺像话本里仙门师兄弟的名讳。”
三皇子的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只是用轻松的口吻说着:“青渠与青莹听着倒也像仙门里的师姐妹。”
“她们与我一样是青云先生的徒弟,只是我并未像她们一样在师父身边习得技艺,拜师也是入宫前匆忙拜的,那是爹爹在时与师父约定的。”
沈惜卉嘴角微垂,眼神望向这洒着暖阳的朱红宫墙。
三皇子的眉眼舒展着,只觉她把他当做亲近之人,并不刻意避讳着。
“若你思念师父,我可派腾风出宫送信,等后面出宫方便些也可带你出宫去寻。”
沈惜卉看向三皇子,一双清亮的杏眸带着暖暖的笑意,正欲开口感谢。
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腾风快步跑上前,带起的风吹拂着沈惜卉和三皇子的衣袖。
“殿下,郡主……钟粹宫送来一盒桃花酥,可是……”
三皇子眉眼微微上挑,示意腾风接着说,一旁的沈惜卉也脸露好奇。
“我闻着那甜香便有些忍不住,正巧庄老先生与嬷嬷闲聊着,我自作主张将桃花酥分食了。”
沈惜卉强忍住上扬的嘴角,抬眸看向那清俊的侧颜,并未发现有何不悦。
“殿下别恼小的。”腾风小声嘟囔着:“这糕点胃也是殿下养起来的,平日总做着糕点送往琉璃轩,余下的边角料全给我了……”
“咳咳,庄老先生在漱玉堂?”
三皇子示意腾风别往下说了,知晓食盒里并无纸条,心里稍稍也有了底一些,想来章贵妃找沈惜卉是为着太后一事。
“承煦哥哥,你快回漱玉堂,或许还能见庄老先生一面,记得代我向先生问好!”
沈惜卉快步往钟粹宫走去,终是忍不住咧开嘴轻声笑着,原来漱玉堂也有如此喜爱糕点之人。
三皇子眼含无奈地看着腾风,又看向沈惜卉那步伐轻盈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快步朝漱玉堂走去。
钟粹宫内,贵妃倚靠在临窗坐榻上,一身郁金鹅黄广袖长裙绣着的鸾鸟栩栩如生,肩上的泥金帔帛缀着琥珀珠,衬得章贵妃更为华美。
沈惜卉行礼问安后,余光快速扫视着殿内,这水晶玉璧比烛灯还亮,炉内袅袅升起的青烟清香扑鼻,应是御医特调的“雪中春信”香。
“郡主的行礼越发规矩了,倒不像初见时那般生疏。”
“多谢贵妃娘娘夸赞,一切皆蒙皇上恩泽,礼仪姑姑教得好。”
阳光透过缠枝牡丹窗棂,在章贵妃那玉色面庞投下细碎光影,她饶有趣味地打量着沈惜卉,活脱脱一副美人胚子,那清亮的眼神含着未经世事的纯澈,令人不觉动容。
章贵妃又想起初见时,眼前这位郡主被她吓哭的情形,嘴角勾起的笑意带着一丝尴尬。
“郡主话说得也越发得体,桃花酥可有尝过,味道如何?”
“香甜可口,远胜御膳房。”沈惜卉眉眼带笑,如实回答着。
章贵妃鬓边一对赤金点翠步摇轻轻摇曳,与眉间的芙蓉花钿相映生辉,嘴角仍是带着笑意,眼底闪过一丝好奇。
“想来承乾宫荷包一事能全身而退,自是有高人相助吧?”
沈惜卉眼里露出些许感激:“惜卉当日被吓得不轻,多亏太医慧眼识物,察觉到些许痕迹,皇上眼明心亮自是不用多说,不然惜卉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章贵妃露出“原是如此”的神情,纤纤玉手端起青瓷茶盏,微抿一口茶后悠悠地开口了。
“本宫听得一些风声,郡主往慈宁宫跑了几趟,是为着团团吧?”
沈惜卉点点头,灵动的眼眸微微蹙起,似是担忧着什么,实则是因刚用完膳有些困倦,她想回琉璃轩去。
章贵妃慵懒地看向窗外,想到这略带稚气的孩子竟能三番四次进慈宁宫,太后想来是很看重娴妃肚里的皇嗣,不觉眉间一紧。
“本宫可助你拥有那只猫,郡主可愿多跑几次钟粹宫?”
沈惜卉眼里闪过一丝欣喜,而后嘴角又垂了下去:“那本是娴妃娘娘的猫,惜卉并非想要据为己有,何况太后娘娘叮嘱过嬷嬷好生照料,惜卉去也是想看团团是否安好。”
“哦?不愿与本宫合力?”
章贵妃盯着眼前这清丽的脸庞,有些疑惑,慈宁宫那位连妃子都不常接见,难道是瞧着小姑娘无甚威胁便许她入殿?
沈惜卉仍是低眉垂眸,脑海里闪过入宫那年三皇子杖责的画面,章贵妃出身尊贵许是难以体会低微之人的处境,有些事情在她眼里不值一提,却深深烙印在无辜受责的人心里。
合力互助她只与真心之人,唯有彼此信任,真诚以待,才能称之为合力。
否则,仅凭利益驱使无人品依托,终会晦暗而散,尤其是伤害无辜之人的事。
“并非不愿,只是那猫本不属于惜卉。”
沈惜卉抬眸瞥见章贵妃的神情,语气里带着一丝轻松:“团团甚是可爱,惜卉只要知晓它安好便可,多谢贵妃娘娘关怀。”
章贵妃看着翡翠护甲上雕的喜上眉梢图,心里泛起一丝苦笑,不知太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也罢,本宫是感念那年明儿落水你搭救一事,并无他意,既然无事郡主便请回吧。”
沈惜卉行礼后刚欲转身,章贵妃又添了句:“若遇上太后刁难,可来钟粹宫寻本宫。”
“多谢贵妃娘娘。”
沈惜卉转身离去,思虑着太后的意图,她去慈宁宫的契机是团团,可事实并非如此。
她岂会不知太后并非迂腐之人,定然不会轻易损伤别人视若珍宝之物,更何况娴妃娘娘关乎秦氏尊贵。
想到这,沈惜卉的心里泛起一丝自责,只愿团团重回承乾宫后不再因她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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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老先生:如此不爱交际的三皇子这是从何处回来?
三皇子:我并非不……
腾风:小的可以开口吗?
庄老先生:不必,老夫已知,因缘际会由天定,淡然而应。
三皇子:因缘际会……一切当由天与人而定,谋事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