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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怀鬼胎
早上七八点钟的温度是凤城夏天最令人感到舒适的时刻,城墙下鸣笛声不断,紧挨着城墙的公园里人声鼎沸。
广场舞按舞种划分谁都不服谁,跑步下棋写书法各有各的乐趣,使得这座见证了一个又一个王朝兴衰的古城充满了活力。
与之截然不同的是挨着城墙的这一排店面,户户门窗紧闭无声无息。
那些前一晚没收拾的桌椅板凳七歪八扭,啤酒瓶贴着墙摞了一层又一层,连带着门口的花都看起来昏昏欲睡。
遮阳棚下,水管中滋出的水花在阳光照耀下变成彩虹,再如彩带般散落在水仙花瓣上。
池边的台阶上,清许一手捏着水管,一手托腮望着池中的水仙发呆,将一墙之隔的车水马龙屏蔽在了自己的世界之外。
听到何秘书提起封光的事,她一时间有些慌不择路,不知道该怎么办时脑海中第一个跳出来的人就是裴泽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觉得能商量这件事的人只有他。
而裴泽初比她想象得更加强大,只要听到他说会没事的,好像就能给她安全感,心底的不安轻易被抚平。
等回家后冷静下来,又得面对更为现实的问题,不再搅和裴泽炎的事确实省了不少麻烦,但也失去了非常可观的一笔收入。
虽然这原本就是裴泽初对于她的照拂,可不得不说给她的生活带来了明显的改善,细想想都不知道失去这份收入和被封光抓住打一顿,哪个更令她难受。
人字拖突然被人踢了一下,清许推了推遮挡住视线的帽檐,抬头与睡眼惺忪的车爽四目相对。
车爽拎着刚取到的咖啡,一脸被吵醒的烦躁。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将胳膊撑在膝盖,两腿岔开毫无形象可言的清许,意外发现对方脸上的烦躁比他还要明显。
车爽啧了一声问她:“一晚上没睡?”
清许收回视线,将水管换了个方向说:“睡了。”
“那脸色这么差,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
清许没心情应付车爽的调侃,直接问他:“老板啥事?”
车爽原本只是下楼取咖啡,看见她在这儿有些奇怪,走近了瞧她有气无力的样子,索性找了个阴凉地坐了下来。
车爽没事找事地说:“一大早不在家躺着来这儿浇花,这么爱岗敬业呢?不过你浇都浇了能不能用心点,花瓣都快被你打死了。”
清许依言手腕机械地又往旁边挪了挪,随后瞥了眼架着腿喝起咖啡的车爽。
她昨天半夜关店门的时候车爽没在,估计是后半夜跑这睡觉来了。
清许面对着满池子的水仙,又回头去看车爽,突然想起那天下午车爽又是给乔默挪遮阳伞又是插花的,还有那明显高涨的情绪,太不对劲了。
困扰了一早上的问题没想出个所以然,索性把心里的疑问弄个清楚明白。
清许试探着问车爽:“爽哥,你怎么会想到在这儿养水仙啊?”
“想养就养喽。”车爽百无聊赖地回她。
“水仙得水培,得挖池子,还得经常换水,不像其他的品种,栽院子里就能活。”
清许说得一本正经,这些车爽要比她清楚,这些问题酒吧装修前他就已经想到了,所以不知道清许是在强调什么。
车爽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了?嫌麻烦?还是想让我再给你发一份花匠的工资?”
清许自动忽略了他的调侃,状似无意地感慨:“没想到老板你居然喜欢水仙,哎对,乔总好像也挺喜欢的,那天我看她一直在摆弄花。”
她这明显的试探还有若有似无探究的视线立即引起了车爽的注意,车爽无意识转着手里的咖啡杯,将液体摇得微微晃动 ,看向清许的眼神转瞬变成了防备。
清许察觉到被看穿也不觉得不好意思,等不到他的回答直接扭头开始认真浇花。
身后,车爽声音平平地问:“你想问什么?”
清许沉默了会儿,将水管的水调小,转身直截了当问道:“爽哥,你是不是喜欢乔总啊?”
虽说她只是猜测,仅仅靠没什么说服力的第六感,她大可以往后慢慢观察,或者是在合适的时机拐弯抹角的不停试探。
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很快发现,对于这些年龄比她大,阅历比她丰富,又见过了形形色色阿谀奉承城府深沉的人,简单直接予以真诚才是自己最大的优势,所以她不怕被人看出自己的小聪明。
车爽倒是有些意外,不意外清许会当面问他,只是清许只见过乔默一次,话都没说几句,自己也从没在她面前提过乔默,她是怎么做到直指要害的?
他的瞌睡一下子都醒了不少,用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问:“为什么这么问?”
清许想了想,边思考边说:“整个酒吧里你唯一会亲自干的活就是浇水仙花,但是二楼那些盆栽晒蔫了你都不管,这么宝贝,那天居然舍得一次性剪那么多。还有那天,我路过收银台的时候扫了眼监控,正好看见你在给乔总挪遮阳伞,挪的正正好,既不刺眼,又能让她看到夕阳……最主要的是,你看她的眼神。”
车爽心里惊叹她的眼力,面上却不动声色道:“眼神儿怎么了?哥哥我可是长了一双看狗都深情的迷人眼呐!”
清许伸出食指煞有介事地晃了晃说:“不是,你看她的眼神很不一样,感觉就像…..她在你眼里是发着光的。”
车爽被说得一愣,他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反复回想着自己看向乔默时的心里活动。
他没觉得像清许所说的那般,乔默一不是人民币二不是豪车,怎么可能发光?
他只是忍不住想去看她,然后不由自主被她的眼睛吸引,这么多年都成了肌肉记忆了。
清许亲眼目睹车爽沉默着嘴角慢慢浮现笑意,不是那种见了谁都眼角眉梢跟着跳动的张扬笑容,只浅浅的一点,看起来温柔多过热情,这一瞬进一步证实了她的问题,或许不需要回答了。
水管啪嗒一声被扔进池子里,清水溢出来些许溅到了台阶上,她转身想说什么,但身后的车爽神游在外,径直从他面前走过他依旧纹丝不动,清许只能进去将水龙头关了。
等她关完水,又洗了个手回来,车爽还在沉思,吸管咬在嘴里,看着池子中的水仙不知道在想什么。
清许又经过他将水管拉出来,拖着管子站在他面前突然出声:“老板,麻烦让让。”
车爽回过神儿,抬眸看了她一眼,顺着的她手看向被椅子挡住的水管后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清许将水管从椅子腿下抽出来,顺着头盘成一个圈。
车爽便倚靠在墙上,笑着说她:“小姑娘家家的,这眼力见儿可以啊。”
清许将盘了一半的水管停下,憋了半天不吐不快。
她直起身,一手叉在腰上,皮笑肉不笑地说:“老板,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什么?”车爽挑着眉毛好奇道。
“朋友妻不可欺。”
清许一字一顿,字字清晰地吐了出来,有种说完这句话就打算甩手走人不在这干了的豪气。
车爽没反应过来,疑惑地看向清许,咖啡刚吸进嘴里没来得及咽下去,陡然明白过来,喉咙一滚直接呛进了嗓子里,咳得惊天动地。
他震惊地看向一脸嫌弃的清许,食指指着她又说不出话来。
清许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两步,叉着腰看着他咳得眼泪鼻涕一大把。
车爽好半天缓过来,瞪着眼睛说:“我说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你知道怎么回事么就给我扣这么大帽子。”
清许破罐破摔,势必要替裴泽初打抱不平。
她幽声道:“我知道啊,乔总是裴泽初的未婚妻,裴泽初是你好哥们儿,你是他们俩共同的朋友。”
车爽张了张嘴好似有很多话想说,话到嘴边又都咽了回去,憋了半天只扔下一句:“管好你自己,少操心别人。”
清许诚心给车爽找不痛快,无辜反驳道:“我怎么了?”
“还你怎么了?我问你,你跟泽初什么关系,为什么装不认识,你俩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车爽机关枪一样连声问,本来他不想特地在清许面前提的,但被一个小了十岁的女孩子、自己的员工误解加谴责,并且深刻意识到面前的人杀伤力太强,总是在不经意间一击致命,因此他反击了。
清许手里的水管应声落地,叉着腰的手缓缓放下,人也站直了不少,终于哑火了。
两人就这么剑拔弩张地站着,车爽吊着眉胸有成竹,不管清许怎么回答,他就可以再以裴泽炎的事将她的话堵上。
没想到面前的人恼羞成怒:“你都说是不可告人的秘密了,怎么能告诉你。”
一句话堵住了他所有的问题后扭头就走,扔在脚下的水管也不管了。
车爽哎了一声,随后发现清许脚步更快了。
车爽嘟囔道:“救裴泽初是什么丢人的事么?有什么好遮掩的。”
清许瘫在露台沙发上心有余悸,冒着失业的风险警告自己的老板,还差点把自己折进去,都怪突然升起的道德感,她什么时候是个伸张正义的人了?
清许皱皱眉头反省自己,随后将遮阳帽搭在脸上长长得叹了口气,感觉刚过了几天的好日子一朝又回到了解放前。
此时不得不承认车爽说得对,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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