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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鹿
汐珩的生辰,恰逢深秋。如今的汐府,因着他新任家主的身份,这场寿宴自是办得极尽隆重奢华。府邸内外张灯结彩,宾客如云,贺礼堆积如山。帝都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尽数到场,觥筹交错,笑语喧阗,一派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
身为主角的汐珩,一身玄色绣金云纹的家主常服,坐于主位之上。他面容依旧冷峻,眉宇间却比往日多了几分沉稳与威仪,应对往来敬酒祝贺的宾客,举止得体,言谈间自有分量。只是那双重瞳深处,偶尔掠过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显露出他对此等喧嚣场合惯有的淡漠。
桑清作为名正言顺的汐家另一位主人,自然陪伴在侧。他今日亦穿着一身与汐珩服饰相配的、质地精良的青色长袍,衬得他愈发清雅出尘。只是他素来不惯这等应酬场面,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坐在汐珩身旁,唇角含着温和的笑意,偶尔与相熟之人点头致意,或是低声与身旁的汐瑶说上几句话,大多时间则是细心地为汐珩布菜添茶,默默关注着他的酒杯,生怕他被灌得太多。
宴至酣处,酒过三巡。席间气氛愈加热烈,劝酒嬉闹之声不绝于耳。有与汐家交好的武将起哄,捧来数坛陈年烈酒,拍开泥封,浓郁呛辣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声称此等佳酿唯有真英雄方可畅饮,定要敬寿星公三大海碗。
汐珩眉头微蹙,正欲推拒,却见身旁的桑清正好奇地望着那澄澈如泉、却香气霸道的酒液,那双金色的眼瞳里带着一丝跃跃欲试的探究,仿佛从未见过如此烈性的酒。他忽然想起,桑清平日似乎只饮清茶或自配的药酒,甚少沾这等烈物。
一位眼尖的宾客瞧见桑清的神情,立刻笑着斟了一小杯,递到他面前:“汐夫人想必也是海量,今日家主寿辰,大喜之日,不妨也浅尝一杯,沾沾喜气?”
桑清微微一怔,脸颊泛红,连忙摆手:“不……我不善饮酒……”
“诶~夫人过谦了!此等好酒,不尝可惜!就一杯,绝不勉强!”那宾客极力劝诱,周围人也跟着起哄。
汐珩本欲开口阻拦,但见桑清那副既害羞又忍不住好奇的模样,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想着这酒虽烈,但区区一小杯应无大碍,便微不可察地颔首,低声道:“浅尝辄止即可。”
得了他的应允,桑清这才迟疑地接过那只小巧的白玉酒杯。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凑近鼻尖嗅了嗅,被那辛辣的气息冲得微微蹙眉,随即在众人的注视下,极轻地抿了一小口。
酒液入喉,如同烧红的刀片划过,带来一阵灼痛与强烈的刺激感。桑清立刻呛咳起来,眼角都逼出了泪花,连忙放下酒杯,摆手道:“不行不行……太烈了……”
众人见他这般情态,知他确实不善饮,不由哄笑起来,也不再勉强,转而继续去向汐珩劝酒。
汐珩见他无碍,只是被辣到,便也放下心来,注意力重新回到应酬之上。
然而,谁也未料到,这烈酒的酒性之后劲,竟如此凶悍诡异。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正低头默默吃着汐珩夹到他碟中糕点的桑清,动作忽然慢了下来。他抬起头,眼神不似平日清明,蒙上了一层水汪汪的、懵懂迷茫的雾气,两颊绯红一片,如同涂了最艳的胭脂,一直红到了耳根脖颈。
他不再关注席间喧闹,而是歪着头,一眨不眨地盯着身旁的汐珩看。目光直勾勾的,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纯粹的痴迷。
汐珩正与一位叔辈武将交谈,忽觉袖口被人轻轻扯动。他侧过头,便对上了桑清那双雾蒙蒙、湿漉漉的金色眼睛。
“汐珩……”桑清的声音变得软糯黏糊,带着浓浓的鼻音,与他平日清润温和的语调判若两人。他扯着汐珩的衣袖,微微晃了晃,像个讨要糖果的孩童,“你……你低下来一点……”
席间喧闹,并未太多人留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汐珩微微蹙眉,以为他是不舒服,便依言稍稍俯身靠近,低声问:“怎么了?可是那酒……”
话音未落,桑清却忽然伸出双臂,软绵绵地环住了他的脖颈,整个人几乎要贴到他身上来。温热的、带着浓郁酒气的呼吸喷洒在汐珩的耳廓颈侧,伴随着他含混不清的、撒娇般的嘟囔:
“要……亲亲……”
“……”汐珩身体愣住了,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下意识地想要将人稍稍推开些,却发现桑清看似无力,手臂却环得死紧。
“清儿?你醉了。”汐珩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紧绷。他试图让桑清坐好,然而醉酒的人毫无道理可讲。
“没有醉……”桑清不满地嘟起嘴,脸颊在他颈窝处蹭了蹭,滚烫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他仰起脸,那双迷离的金瞳委屈巴巴地望着汐珩,眼尾泛红,声音带着哭腔般的执拗,“就要亲亲……你……你都好久没亲我了……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这番惊人之语虽是压低了声音,但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依旧足以让邻近几席的宾客隐约听到些许动静。已有好奇的目光投来,带着探究与笑意。
汐珩额角青筋微跳。他从未见过桑清这般模样,平日里那般温和守礼、容易害羞的人,竟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更有一股燥热自小腹窜起。
“别胡闹,回去再说。”他试图维持冷静,手臂却已不由自主地揽住了桑清发软下滑的腰肢,将人更稳固地固定在自己身侧。
“不嘛……现在就要……”桑清却是不依,借酒撒疯,胆子比平日大了何止百倍。他见汐珩不肯,竟主动仰起脸,胡乱地朝着汐珩的下颌、脸颊啄吻过去,动作笨拙而急切,像只找不到方向的小兽,口中还不住地喃喃,“亲亲……这里……这里也要……”
柔软而滚烫的唇瓣带着酒气胡乱地落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战栗的酥麻。汐珩呼吸骤然粗重了几分,搂在桑清腰际的手猛地收紧。周遭投来的目光越来越多,夹杂着窃窃私语和压抑的低笑。
汐瑶就坐在不远处,早已看得目瞪口呆,随即捂住嘴,笑得肩膀直抖。连主位上的汐猛,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皱着眉头看过来,脸色有些难看。
汐珩深吸一口气,知道再让这醉猫闹下去,明日帝都不知要传出怎样的风言风语。他当机立断,一把将软绵绵挂在自己身上的桑清打横抱起!
“!”席间瞬间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
桑清被突然抱离地面,惊呼一声,下意识地紧紧搂住汐珩的脖子,将滚烫的脸埋进他颈间,还在不满地哼哼唧唧。
汐珩面不改色,对着席间众人,尤其是面色不虞的父亲,沉声道:“内人不胜酒力,失态了。汐某先行告退,诸位尽兴。”
说罢,不再理会身后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与议论,抱着怀中依旧不安分、还在他耳边执着嘟囔着“亲亲”的醉美人,大步流星地穿过宴厅,径直朝着后院他们的卧房走去。
一离开喧嚣的宴厅,廊下的夜风带来些许凉意。桑清似乎舒服了些,安静了片刻,却又开始不安分地扭动,仰起脸继续索吻,那双迷蒙的金色眼瞳在廊灯下闪烁着诱人的水光。
汐珩低头看着怀中人这副毫无防备、任君采撷的媚态,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眸色深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他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踹开了房门,反脚将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他将桑清轻轻放在柔软的床榻之上,身躯随即覆上,终于不再压抑,低头狠狠攫取了那两片自宴席开始便不断诱惑他的、带着烈酒芬芳的唇瓣。
“唔……”桑清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主动迎合上去,双臂如水草般缠绕上来。
这一夜,红烛帐暖,醉意缠绵。窗外秋月皎洁,室内春色无边。而那坛引发一切的陈年烈酒,其醇烈余味,似乎直至天明,仍未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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