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子宇宙

　　幸许是那天阳光正好，斜射进来，在李叶舟头顶上洒着细细碎碎的光斑。
　　李叶舟眼睛映着光，微微带哑的声音好像羽毛一样，一下又一下地挠过程溪的心底，带来一点点痒意。
　　周边关注到这边的同学也安静下来，左看右观，带着八卦的探究。

　　如果没有李叶舟下一句话的话，程溪会觉得这一刻的氛围会美好得像少女漫一样：“对了，你的物理试卷还在我这，大课间你落陈老师办公桌那的。”
　　“而且我不小心看了一下，你物理基础确实一般。“停顿一下，李叶舟继续补充道，眼神真诚，态度真挚。

　　……
　　比自己失败更难受的是敌人的补刀。
　　“谢谢你提醒了，大好人。“程溪没好气道。
　　没了千斤重的书压在上面，程溪一下子扛起了桌子，卸下时没控制好力道，桌子落座时发出巨响。
　　不少不明所以的同学们转过头来。
　　程溪假装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模仿李叶舟标准的八颗牙微笑，把放在李叶舟桌面的书箱扛过来：“真的是，再一次，谢、谢、好心的、李叶舟同学了。”
　　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不客气，都是同学应该做的。”李叶舟眼角弯了起来，笑眯眯的。
　　装好人。
　　程溪无语地转过身，不再继续和李叶舟纠缠。

　　两人的气场恢复如常，但周围人的探究、八卦的意味不减。

　　陈麦原本的座位距离新座位较远，而且陈麦的东西也多。
　　所以程溪整理好自己的座位之后就赶去支援陈麦。
　　当事人之一不在时，周边不少男生和李叶舟八卦：“舟哥，你什么时候和程溪这么熟了？”
　　“不熟。”李叶舟言简意赅。
　　“那怎么刚刚？”
　　“刚想起来陈老师让我给她带话，又刚好看她需要帮忙罢了。”李叶舟也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并不多的桌面，继续交流的意愿不大。
　　男生们知趣地散开。

　　两个女生好不容易终于安顿好“新家“，语文老师也刚好到教室上课。
　　“大家安静了啊，擦一下汗，喝一口水，开始上课了。”

　　春天总是额外容易犯困。三班一半同学打着盹，可算熬过了早上的最后两节课。

　　悦耳的下课铃声可算响起。
　　班里的一大半同学随着老师的一声“下课”，瞬间跑得没影。
　　程溪和陈麦见怪不怪，头都没有抬地掏出练习册出来写。
　　“刺啦——”程溪刚反到今天老师教完的新课练习，就听到后背传来拉开椅子背包的声音。
　　嗯，是“友好相处”了一早上的“新邻居”走了。

　　“你们两个不去吃饭吗？”坐在陈麦身后的祝天乐一边问着他们，一边挑着书，似乎在思索短短的一个中午该宠幸哪科作业，“今天早上布置的作业，哪科最少啊？”
　　“英语作业最少，就一张那个报纸。”陈麦回头，“你是没见过这个点的饭堂，人多得可怕。”

　　虽然桐城一中分为走读制和寄宿制，但是走读的学生也可以在学校报餐。不少家人忙，没空管孩子饭的家长都会选择给孩子办上一张饭卡，让他们在学校解决午饭再回家。
　　但是桐城一中近些年不停的扩大生源，饭堂却没有扩建，所以刚下课时的饭堂总是人满为患。
　　刚开学时的程溪挤过一次之后就发誓，宁愿吃不上饭也不要一下课就过来排队抢饭。
　　陈麦倒是不怕挤，但陈麦怕热。
　　尽管桐城的三月天气还带着凉意，但是在狭小的饭堂一挤，也免不了冒汗。
　　所以两个人一拍即合，准备放学后留在教室学会习再去饭堂。

　　“略有耳闻。”祝天乐在有点凌乱的书堆里开始翻Miss Ding今早才发下去的英语报纸，“那你们这么晚去还能有吃的吗？”
　　“饭堂吃不香，超市饿不死。”程溪说，“学校超市卖的干脆面还挺好吃的，中奖率也挺高。”
　　“虽然饭堂人多，但是人是铁饭是钢。”祝天乐终于收拾好书包，拉上链子，背上，同情道，“一顿吃不饱，数学没法解。我就回家吃香喝辣去的了。”
　　程溪和陈麦:……

　　“我怎么感觉后面两个说话都这么会补刀呢？”程溪转回身来，郁闷道。
　　“我赞同。”陈麦也郁闷地转回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是一类人不成一桌子。”

　　祝天乐拐弯出教室门，就看见一个人影，吓了一大跳：“你吓死我了！你站在这里干嘛!”
　　李叶舟双手交叉在胸前，额前黑色碎发有点乱，全身上下透露着“烦“一个字。

　　“是你太慢了。”李叶舟转身下楼，“走了，外公一会等急了。”
　　祝天乐快速跟上：“表哥，你说今天外公做了啥好吃的啊。”
　　“红烧肉。”
　　“你怎么知道？”
　　“我听见早上你在厨房和外公说了。”
　　祝天乐开启话痨模式：“外公做的红烧肉真的一绝，对了表哥你去过我们学校的饭堂不？”
　　“没有。”
　　“我和你说，我们学校的饭堂真的人多又挤，学校还一直不安装空调。”祝天乐感叹道，“还是走读生舒服。”
　　“不过我们学校有很多走读生也会在学校饭堂吃饭。”
　　李叶舟步子迈得大，走得飞快，漠不关心：“哦。”
　　“就坐我们前面的程溪和陈麦就都是走读的。不过听我们班其他男生说，她们两个好像是一起租房，自己住在外面，没有和家里人一起住。”祝天乐大方地和李叶舟分享着消息。
　　“自己住？”李叶舟步子慢了一点，蹙眉，“女生自己住能安全吗？”
　　“应该还可以吧。我们学校周边挺多小区租给学生或者老师的。”祝天乐拍拍李叶舟的肩膀，“表哥，虽然不比省城，但是我们这里好歹也是市中心，治安还是不错的。”

　　李叶舟和祝天乐的外公家就住在书清雅苑，位于一中和附中中间，从两个校门口出发，步行三分钟就可以到的距离。两个学校有不少老师和学生都住这儿。
　　李叶舟和祝天乐的外公——叶谨剑以前是附中的老师，为了工作方便就在这买了房。
　　后来两个女儿离家工作，老伴去世，就剩叶谨剑一个人在这里生活。
　　再后来因为大女儿工作调动，没办法时刻把祝天乐带在身边，就把祝天乐放在他身边随他生活了十来年。
　　直到今年，小女儿工作家庭也发生变故，叶谨剑也替李叶舟办了转学手续，把他接了过来。

　　“外公，我们回来了！”未见其人，先闻起声。
　　“快洗手来吃饭。”叶谨剑把最后一道菜端了上来，招呼着两个小伙子。
　　“哇，香死我了。”祝天乐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手都没洗就抓起一块红烧肉往嘴里塞送，“烫烫烫！香香香！”
　　“你能不能洗一下手。”李叶舟把斜挎包摘下来，嫌弃道。
　　“表哥你吃不，我送到你嘴里。”祝天乐转用筷子夹起一块炖得晶莹剔透的红烧肉，“我用筷子给你夹。”
　　“谢谢，在你没洗手之前，我是不会碰你碰过的菜的。”
　　“行啦行啦，你们两个就别斗嘴了。”叶谨剑挡在两人中间，“小祝，洗手去。小叶，自己盛饭去，给我多吃点啊。”
　　“遵命!”
　　“收到。”

　　午后的阳光晃得刺眼，甚是毒辣。
　　程溪和陈麦刚从饭堂出来往出租房走。
　　“今天剩下的菜果然都很难吃。”陈麦咬着又在学校超市买的干脆面，“嘻嘻，你吃饱了没有啊。”
　　程溪当然没吃饱。饭堂的红烧肉是只剩下肥腻的，番茄炒蛋只有番茄和蛋壳，青菜也是黑苦黑苦的。
　　陈麦这种不挑食都绝的食之无味，更不用说挑食的程溪了。

　　程溪从小就挑食，但是程溪有个至理名言：天地之大，物种之多，能补充某种营养的绝对不止这点蔬菜，那为什么不吃又能补充营养又好吃的蔬菜呢？
　　本来发誓要纠正她挑食毛病的林颜女士被她这话唬过去了，居然也觉得有道理，就没再刻意纠正她挑食的毛病。

　　上了高中的程溪才知道这所谓的至理名言的漏洞在哪里：天地确实大，物种确实多。但是只有你在学校的时候，你根本没得选。
　　而且这个学期的饭堂换了个外包商，饭菜更难吃了。

　　所以现在程溪咬在超市买的面包，面无表情，生无可恋：“你说，我们和他们说不交饭堂的伙食费了会怎么样。”
　　这个学期的饭堂换了个外包商之后真的更难吃了。
　　“他们会拒绝。”陈麦同样欲哭无泪。

　　程溪和陈麦的爸爸都是一个医院的医生，十极养生爱好者，一致认为学校饭堂虽然不好吃，但是胜在干净。
　　所以这个学期她们从宿舍搬出去后，两家家长仍然在学校饭堂交了伙食费，交待她们每天在学校吃了再回出租屋学习休息。

　　“这破日子。”陈麦像对干脆面有多大仇恨似的，把干脆面咬的嘎嘣脆，“还有一年半才能逃离一中吗，我哭了。”
　　程溪：“不用一年半了，准确来说是一年三个月。”
　　话毕，两个女生抬头望天，又悠悠长长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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