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二章
“为什么你们说想要她,就要她。说不要她,就不要她。难道她是一个皮球吗?谁想要就要,谁想丢就丢吗?”这句话是木木讲的。但是具体什么时候讲的,大概也就是我去第二个家庭的时候吧。但是那个时候,我对这句话并没有太大印象。而如今想想,我不就是一个皮球吗?但这又算得了什么呢?而且,木木的挣扎又算得了什么呢?因为恐惧她的婆婆,懦弱的她无法反抗,甚至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她的反抗,谁又会看在眼里呢?
懦弱的人,是没有发言权的。
我的第二个家庭,是我的二姑姑。她说她缺个女儿,也许她有跟她弟弟打过招呼,也就是我的生父,他同意了?也或许,她跟她姐姐说了一声,也就是我的养母,她同意了吧?不管如何,我同意了吗?也许有人问过我,我只是忘了也说不准。
现在打出这些文字,我很小心翼翼,生怕说了太多坏话,然后让看到的人会觉得,“哎呀,这个家庭里的人真坏。”然后咄咄逼人,被网暴。大可不必。过去的事情我不希望再有人将他拿起不放。毕竟我写这些,只是想记录下我自己的过往。当下的我自然已经是放得下。当事人都已经无所畏惧,你们又何必呢?除非如我所说,人性的恶,只是见不得别人好过而已。
无论如何。我去了那个家庭。在我一年级下学期的时候。
那是一条需要走很长路,才能到的村里。我的生父母在我住的地方的上面,小时候走路也许会是二十几分钟,而长大了,发现一个电动车过去也不过三分钟而已。我住的这家姓毋,我不想再称他为第二个养父母家,所以直接称为毋家,这样也方便了许多。
对啊,写了这么一会儿,居然没有说出我的名字。李倩。我很讨厌这个名字。因为倩,就好像是欠。李倩=理欠,理该欠着。我很讨厌。
来了毋家,我改了姓氏,毋倩。一年级下学期,很调皮的年龄,所以班里很多人都会叫我母倩。更讨厌了。
那个时候,村里有两家水泥厂,水泥厂下面有一条水沟,然后里面的水,都是水泥厂里面的员工洗澡间从下水道里流水来的。冬天的时候,有的时候会是温水。但流完了,冷水就自然而来了。毋家就在那条水沟的下面,他开了一家饭店。那个时候叫做食堂。他们会批发一些烟和零食,再在外面的墙壁上写上:小卖部。
那个时候,村里也就三家食堂。而水泥厂那么多人,所以毋家的生意很好,每天晚上九十点的时候还都在忙。
毋家有个哥哥,大我三岁。他们说,本身毋妈妈……哦,我真的不想叫她妈妈。还是二姑吧。他们说,二姑原本是怀了一个姑娘,但是现在我想不起为什么那个孩子后来没有了。但是她说让我过去,想要我做她的女儿。我想,也许她的本意是想让我做她女儿,然后一家四口友好的过日子。要不,她怎么会在我刚去没多久,然后就一起拍了一家四口的全家福呢?那个时候,我和那个哥哥都白白净净的,涂着红嘴唇,穿着红衣服,看着还真的蛮温馨的。如果一切都是真的,其实还是蛮好的。
我的第二个学校离我不远。就在我生父母的下面。那个村,真的是一条直路。小的时候,感觉要走半个小时的路程,才能走到中间毋家。然后再走一半的路程才到学校,再到生父母家。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他们是我的生父母家。因为他们都说那是我的舅舅。其实如果是姑姑家生养的,他确实是我的舅舅。只是现在知道了,所以关系才显得乱了一些罢了。
我那个时候的记性已经很是清楚了。很多事情我大概在脑子里过一遍,还是想的清楚的。我记得每天我的日程,就是早上六点半起床,然后吃饭,一个人上学。后来在村里还交了一个朋友,其实就是住在对面,只不过又是同一个班里的女生而已。然后后面就经常一起上下学。我那个时候,下学了就开开心心的跑回家。因为毋爸是厨师,他每次给客人做饭时,都会问我吃什么,然后就顺便给我多做一些。我记得我最爱吃的就是他做的刀削面,那时候的刀削面并不像现在一样,仅仅只是一根根宽面条。而是真的用揉好的一大块椭圆形的面团,用一个不锈钢的模具刀,将那些面削成一条条飘进锅里。味道真的好吃。唯一的不喜欢就是,我不爱吃肥肉。但是每次里面都会有,我还是强忍着吃完。
当我吃完之后,就会快速地帮忙把客人吃剩的饭菜给倒进泔水桶里,然后收拾碗筷。等两桶泔水桶倒满时,我再一个人努力的把两桶泔水从毋家掂到我所谓的舅舅家。是的,一年级下学期。从一开始的掂不动,到习惯。包括每次批发来的啤酒,我一捆又一捆的往屋里搬过去。
那段时间,我记得养母总会给我送一些浅色的衣服。然后每次在做完这些活,或者在学校不小心被蹭到的时候,我的粉色衣服脏了,二姑就开始骂我为什么会脏。为什么不注意。为什么这样又那样。当然,这些话语讲起来好像并不是脏话。也许她不是在骂我,只是声音大了一些,脸色黑了一些。我害怕她发脾气。所以后来养母给我买衣服的时候,我就告诉她,我已经不再喜欢粉色白色的了。我希望我的衣服永远是黑色,深色,这样我的衣服就永远不会因为被弄脏而挨骂了。
这个习惯,我记得我上初中的时候,还在穿那种吊儿郎当的中系衣服,所以时常被他们说是假小子。那个时候,我从不穿裙子,从不穿浅色。习惯已经入心,很难再改,而不是再恐惧被骂。
如果你问我,你做这些事的时候,你的那个哥哥在做什么?嗯,我也不记得他在做什么了。也许,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在做了。
只是那个时候,小卖部的零食他可以随便吃。我不可以。所以当我真的很想很想吃某一个东西的时候,我会偷偷的趁没有人看见,然后藏在衣服里,跑到下面几百米处的公共卫生间,然后躲在里面去尝尝这个到底是什么味道。
她不让吃吗?我忘了。也许是吧。也许,只是因为我害怕被骂吧。所以直到现在,很多东西我都不愿意去吃了。因为大多都已经腻了。童年的缺失,这个时候的弥补已经意义不大了。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家人的衣服都开始由我来洗了。冬天来了,我每天有空就抱着一堆衣服去那个水沟里洗衣服。所以以至于后来,我的手生了冻疮,每一根指头都像胡萝卜一样。严重一点的,就会干裂溢血。他们说有偏方,用辣椒煮水,然后让我泡进去。那些裂开的伤口真的很疼。为什么他们宁愿用偏方,也没有想过让我休息一阵子,不再去碰水呢?也许那个时候,我真的只是一个工具人,而不是一个孩子吧。
毋家的房子是两层,只不过平地上的是食堂,而我们要住地下室。地下室有两个屋子,毋家两位住一起,我和他儿子住一起。我记得我住的那个屋子里有一个椭圆形的洞,很大。我记得,应该是他们告诉我,睡觉要脱衣服,只穿内裤睡觉。所以那几年我都是这么睡的。一年级下学期的我,与四年级下学期的他。
好像直到他该上六年级时,毋家终于买一张床,放在地下室。下面的两个屋子有门,而那张新床,就相当于在客厅,只不过里面黑咕隆咚,也并没有什么东西。只是地下室,空荡而阴森。因为是新床,他要睡,就让他睡了一阵子。而我,在屋里。
然后在某一天,毋爸告诉我,我睡着的时候,小老鼠们在我的枕边。当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恐惧而又无奈,只觉得倍感恶心。以至于直到现在我还是不能直视老鼠这种生物。甚至一个表情包都让我觉得反胃,真的令人难以接受。
后来,他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客厅的那张床变成了我的位置。偶尔他也会过去抱着我一起睡。然后告诉我,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好像是这个样子的。我没有讲过。以前,从未。
在我上三年级的时候,那个学校已经搬到另一个地方。我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然后收拾好之后,每天六点半出门,和那个朋友一起从田野的小路穿过,贫瘠而无人烟的道路。那个时候并没有觉得恐惧。有的时候我一个人走过,也是一样。而路程,每次几乎到学校都已经四五十分钟。
关于学校,我只记得那个时候最期待的就是电脑课了。那个时候的电脑还是大方块,课程名字叫做“微机课”。每次上课,学生们都要穿上鞋套,小心翼翼而又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我也一样。除了在里面正常的学习电脑的知识之外,有时候老师还会让我们一起玩一下电脑里面的小游戏,什么扫雷,扑克牌。甚至于有时候能够连接网络之后,还能偷摸着玩一下连连看。不过更多的时候,老师会直接用电脑连着让我们看电影。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一个有一个小女孩和她的爷爷生活在一起,她上学很努力,但总是在学校被欺负,总是哭哭啼啼。我那时候不理解她为什么总是要哭。但是当我长大之后发现,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自己的不开心,哭泣不就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了吗?
那时候,微机课应该是我最大的娱乐了吧。
大多时候放学,还是自己一个人走回来。偶尔还会被毋爸给骑摩托车来接走,那个时候就很难得的吃上一个烧饼夹串,很是满足。
其实还有让我有些喜欢的,是在夏天的某一天晚上,他们骑上摩托,带我去市区里面,与他的朋友们一起吃西瓜。又或者毋爸去批发市场买菜时,我会很开心的跟上去。那是我唯一出村的机会。而剩下的时间,百无聊赖的重复。上学,做作业,被骂,帮忙,送泔水,收拾屋子,洗衣服,偷吃和卖零食,与老鼠偶尔为伍。仅此而已。
我本以为这样的生活会继续。
直到有一天,我舅舅家的妹妹过来。而我上初中的哥哥在地下室,告诉她,“我给你三块钱,你把裤子脱了给我看看好吗?”
“给你三块呢,只是看一下而已。”我居然附和道。
她拒绝了。并且把这件事告诉了她的爸爸。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生气了。他们用烧尽而凉透的煤球渣渣铺在地上,让他跪下。
我不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生气?毕竟,只是看一下而已。而且还给她钱。那个时候的三块钱,真的很多了。
可是后来我突然就意识到。他每晚都抱着我睡觉。而我,一文不值。
那个时候,我四年级上学期。
后来没多久,他们说我学习成绩很好,在村里不如城市好,所以又要给我转学。
那个时候,又让我回我的大姑家生活。我的名字没有改,依旧是毋倩。只是换了市区里的小学。这是我的第四个小学。但是,那里没有人再叫我母倩。只是,我仍旧不喜欢我的名字。
人为什么不能自己给自己起名字呢?
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这是一件不公平的事情。
只是终于,我终于不用再每天洗衣服,做体力活和被骂了。
真好。我又回到养母这里了。
对于毋家,我还是喜欢这里的。
哇,真好。这是又被踢回来了吗?
没有人问过我的意见。但是,我很开心。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