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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抗与背叛
“你那是什么表情？不喜欢这样吗？”
弗莱米尔听见黎曦带着浓重笑意的声音。他不知道自己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只是双手抱着没装子弹的步枪，局促的站在伯伦纳旁边。他身边的红发少年比他高出一个头都不止，真不知道住在同一个地方，为什么伯伦纳就能长得这么高。
他以前不知道武器有这么大，这么沉，抱在怀里还是个不小的负担。他身旁的伯伦纳连站军姿都这么认真，挺直了腰板，而他的手臂和小腿都已经开始发酸了。
他俩已经这样像护卫队一样在黎曦身后站了快半个小时了。黎曦不知道从哪里搬出好几箱东西，大早上的在军营里发东西。他对着本子一项项勾掉军营里的人想要的东西，抱出来的尽是些按道理军队不会配给过来的东西。
那些吃的喝的倒是好理解，信件照片一类的也说得过去。可黎曦居然还能搞到军队官方配置之外的、他们从来没见过的武器，甚至还有烟和酒，布娃娃和玩偶一类的东西。
弗莱米尔其实已经有些站不住了。他身侧的伯伦纳还和铁杆子一样□□，而他现在只想一屁股坐下，好好揉一揉自己的腿。
好不容易盼得全营的人都走了，黎曦才转过头来。其实他刚才也没管他们两个站的直不直，可是伯伦纳站的那么直，他可不愿意落了下风。
——弗莱米尔也没想到这是黎曦所说的训练。他还以为会是教他们用武器，或者是去街上巡逻，再要不然就是进入镇口那片废墟里和那些残存的革命者打一仗，谁知道就只是拉他们来站军姿。
“怎么样，站累了吗？”
“不累！”伯伦纳立刻大声答道。弗莱米尔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于是也跟着大声喊了一句：“完全不累！”
黎曦又笑了：“伯伦纳跟我进主帐篷，弗莱米尔在外面自由活动一会儿。”
“是！”
弗莱米尔不满的踢了一下地上的石子，可是他确实累着了。虽然觉得自己被轻视了，还是自个儿跑到旁边去找了个木头箱子坐下了。
他在外面等了会儿，约莫着可能有个十几二十分钟，伯伦纳才出来，一副被打了鸡血的样子，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洋溢着莫名其妙的斗志。弗莱米尔对着他翻了个白眼，转头就看到黎曦在对他招手。
他立刻跑了进去。
黎曦说：“你是刚进队伍的新兵蛋子，但按照我自己带队的传统，现在正是帮兄弟们带东西的时候，所以我也给你们两个新兵蛋子准备了一点东西。”
弗莱米尔听了之后忍不住有些期待。可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黎曦，又在帐篷里张望一阵，怎么也没找到这屋里有什么东西能给他。
“看什么，不是东西。”黎曦又笑，“我看你瘦的和竹竿似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叫军备那边给你多加点吃的，尤其是肉。”
“……”弗莱米尔觉得自己应该说谢谢，可是他心中没有任何感谢，只觉得憋屈。他忍不住觉得肯定是因为自己在外面站军姿的时候表现不好，黎曦才给他这种东西的。伯伦纳的东西肯定比他的要好。
“——还有呢，我决定找个机会，带你出去晒晒太阳。最好是能让你天天晒到太阳。人呢，还是要晒太阳才长得高嘛。”
弗莱米尔想了想，觉得好像是这个理。虽然他觉得伯伦纳已经很高了，可是黎曦站在他们面前就像个巨人一样。不过黎曦这么高，肯定也和他的类人血统有关吧？
“——那他的呢？”弗莱米尔忍不住问道。
黎曦听了一笑：“你知道你们这地方出了乱子吧？我要带他去出任务。”
“为什么不带我！”弗莱米尔不满的抗议道，“我也是——我也是个——”
“你要去吗？你要去也可以，但是只能在后面跟着。你这个年龄，我还不放心放你去摸枪，我给你定的位置可是后勤兵。”
原来是嫌我年纪小了，弗莱米尔在心中默默想，所以伯伦纳就是正式的兵，我就只能管后勤吗？他可不希望自己有哪里比不上别人，自然也不愿意自己只能干后勤，心中顿时有些不满。但年纪小这个理由似乎又很正当，毕竟按照帝国的法律，他是未成年，伯伦纳是成年人，这叫他一时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日子定的并不远。弗莱米尔没怎么见过别人拿枪，因而也不知道黎曦不让他真的用枪也不完全是因为他年纪小，黎曦也担心他这小身板连枪的后坐力都受不住——说到底弗莱米尔只是个十五岁还营养不良经常挨饿的孩子，身体素质就摆在那里了，离正式的兵还是差得远了。
毕竟这里只是个小地方，又没发生什么特别大的事情，黎曦就算是偷懒也不敢一直在这儿耗着。两天之后，他便带着十几个人去了那些残余的反叛者蜗居的地方。
那地方如今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味道。并不大的地方被圈了好几天，按道理来说是没有任何食物和水被送进去的。黎曦本来并不想动用武力解决，但是里面这群人确实有一种意志，仿佛已经超越了这个小小的地方，宁可在里面等死，也不愿意接受投降——这些人也正是当初最先砸坏机械，扔掉矿镐，高喊着所有人都应该站起来反抗帝国暴政的人。
伯伦纳走在前面，他的红发很显眼。弗莱米尔被安排在队伍的后方，被前面那些对他而言很是高大的身躯挡着，只能看见别人的后背，只能尽力把身子往一侧歪斜着，昂着头想要看见前面的情况。
他听见了枪响。那些粗制滥造的土枪里打出的子弹打几个警察绰绰有余，可根本无法穿透正规士兵身上穿的防防弹衣。那些子弹只在他们的军服上留下了一个烧焦的弹孔。
“出来吧，缴械不杀。”
黎曦在往里面喊话。过了好半天，才从里面走出一个人。
“你们这些帝国的走狗！！”弗莱米尔听见一个中年男人的咆哮。他矮小的身躯在漆黑的地下猛烈的颤抖着，连带着他身体上包裹着的那一圈臃肿的布包也在起伏。“都去死！！统统下地狱去吧！！！”
一声枪响后伴随着一声巨响，灿烂的火光在那个瞬间照亮了这个狭窄而矮小的洞窟，随后四处弥漫的只有硝烟的味道。
“自爆的直接射杀，其余情况不用子弹，先锋开路。”
“是！”
整齐划一的回应让弗莱米尔莫名有些胆怯——难道这就是军队的生活吗？他将来也会变成这个样子吗？大家伙都是不同的人，怎么能够变成这样一致的样子？
他等待着队伍往前走，可是前方的人没有动作。穿着绿色军服的军人们的身影在黑暗中模糊不清，只有偶尔响起的枪声与爆炸昭示着他们的存在。
约莫着半小时之后，伯伦纳第一个小跑着回来了。黎曦看了他一眼，随后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干得好，这么快就完成了。不过，对着曾经和自己住在一个镇子里的人，你也下得去手？”
“报告！他们背叛了格雷特帝国，不再是同胞，而是敌人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黎曦拍了拍伯伦纳的肩膀：“辛苦你了。第一次执行任务也很累，休息去吧。”
弗莱米尔在后方听见了伯伦纳的话，心中觉得有些荒谬——就算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伯伦纳怎么能下手如此狠厉，说的话又如此绝情？镇子不大，大家互相之间都认识。伯伦纳向来热心肠，在镇子上很受欢迎，难道那些留守的工人中没有与他交好的人吗？
解决掉叛乱之后，打扫场地的事情由当地的警察负责。道路两边的人望向军队的表情满是畏惧，弗莱米尔也懵懂的走在队伍的最后方。黎曦放慢了步子，慢慢落到了后面，弗莱米尔看着他晃来晃去的毛绒长尾巴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最后走在他旁边。
黎曦问：“那个红发的孩子就是那天追你的人，对吗？”
弗莱米尔点头。
黎曦说：“在你们当地，他的风评似乎很好？”
弗莱米尔说：“你是不是要给他升官？”
黎曦问：“你不喜欢他？”
弗莱米尔本就憋了一口气在心里，当即鼓起勇气说：“你要提拔他，不如提拔我！我、我会比他更强的！你把我招进军队，是因为赏识我吧？其实我也马上就十六岁了，我不算小孩了，我也可以——”
黎曦说：“你这么想升官，你打算我怎么给你填写你的家庭背景？”
弗莱米尔顿时哑然，半晌他说：“你、你知道了……那你招我是为了——”
黎曦又说：“那个红头发的是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进军队里的。他的履历已经是你们这里最优异的了，我没有不帮他往上递报告的理由。何况他下手那么果断，正是帝国想要的人才。至于你……”他说着，拍了拍弗莱米尔的肩膀，“你让我想起我弟弟。”
弗莱米尔有些好奇：“你弟弟是个什么样的人？”
黎曦听后忽然失笑：“是个和伯伦纳很像的人。”
弗莱米尔皱起眉头。他和黎曦的弟弟很像，黎曦的弟弟又和伯伦纳很像，难道他和伯伦纳很像吗？弗莱米尔因而直接发问：“难道我们三个很像？”
黎曦想了想后摇头：“也许是我的想法错了吧。比起他们，你给我的感觉不一样。”
弗莱米尔的心又燃起几分希望：“我更优秀？”
黎曦拍了拍他的脑袋：“为什么这么想通过成为军官来证明自己？人生也不是只有当了大官才有意思的。和战友们好好相处，过两天我们要行军了。”
听出来黎曦的意思是他并不比伯伦纳更优秀，弗莱米尔有点沮丧。但听见‘行军’这两个字，弗莱米尔还是又抬起头：“行军？”从小没出过镇的他对除了迷雾镇以外的地方其实还是很向往的。
“嗯。去更大一点的地方，和其他的军队汇合。说不定会很好玩。”黎曦笑着说道，“明天再过来一趟，我给你换点零钱带着，当零花钱用好了。下个月你还有工资领呢。”
“工资？”这会儿弗莱米尔眼睛又亮了。虽然当不了什么大官，但他起码也能养活自己了，总还是比之前的生活要更好的。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最初对黎曦的敌意，且转而期盼起了自己未来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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