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还

　　许乘舟抱着陈云山走下楼，刚走下楼梯，身旁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许大少爷不是说今夜不来醉玉楼吗。”
　　许乘舟侧目看向一旁，原是张是玉。许乘舟发现是张是玉，没好气地回他：“我只说不去你那堂弟摆的宴，没说不来醉玉楼。”
　　张是玉戏谑地看向许乘舟怀里的陈云山，嘴角向上。“酒饱饭足，美人在怀，许公子可真是…”
　　许乘舟皱皱眉，瞪了他一眼后向门外走去。“不拿你取乐了，乘舟，若是你…看重小易，平日便对他好些，也别再…”“我怎么就对他不好了？”许乘舟没给张是玉说完的机会，反呛他：“我对他如何，轮不到你教我。”说罢，许乘舟抱着陈云山头也不回地走向马车。
　　“好好好，我管不着。”张是玉叹了口气，摇摇头。“这小屁孩，什么时候才能坦诚一些。”
　　陈云山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的许府，醒来已是躺在侧房的床榻上。昨夜果酒实在喝得太多，陈云山不仅喉咙发干，脑袋也隐隐作痛。陈云山敲了敲脑袋，默念：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随意梳洗了一番，陈云山便向书房走去。
　　陈云山进入书房时，许乘舟已坐在桌前看书，他抬眼看见是陈云山便将手中的书本放下。
　　“不是让你今日不用来书房伺候了吗？”陈云山有些发懵，想来是传话的人并没有将许乘舟的话带到。
　　陈云山微微欠身，向许乘舟行礼：“小的不来伺候少爷是失职，小的受许府恩惠，不敢不回报许府。”陈云山都快将他肚子里不多的墨水全掏出来了，总算是给出了一个体面又得当的回答。
　　许乘舟听着陈云山天衣无缝的话语，心中确烧起一股邪火。少爷，恩惠，陈云山永远把自己与他隔着！
　　“张是玉到底对你有多好，你就那么喜欢他？”陈云山一见许乘舟这副模样，就知道他又生气了。
　　许乘舟与张是玉确实不一样。张是玉只是一个对他友好、不会刁难他的公子哥，许乘舟还有许府对陈云山来说很复杂，复杂到他不愿意理清，只想糊涂些就那么混过去了。
　　还没等陈云山回答，许乘舟反而先开口：“刚刚的话…你就当我没说过，你昨夜喝了那么多酒还是回去歇着吧。”陈云山刚想回绝，又被许乘舟打断：“你别想其他有的没的，你自己不回房歇着，我就让金贵和善喜把你扛回侧房，再给你捆床上。”
　　陈云山见许乘舟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只好乖乖回侧房歇下。见陈云山走了，许乘舟将善喜叫入书房内：“你等会把把这几本书拿到侧房去，顺便去我的库房那拿些补气血的药品，让厨房炖了拿给陈云山吃。”
　　“好的少爷，可还有其他吩咐？”许乘舟考虑是否要请别个地方的大夫，先前让许府常请的郎中给陈云山看过，只说他气血不畅身子弱，但是这么多补品灌下去也不见有好的迹象。
　　“你去请个大夫，不要常来的那几位，要新的，而且要医术得力的。”陈云山的身子一直那么羸弱也不是事，还是得让人来看看才行。
　　许乘舟看着善喜离开的身影，眼中的倒影渐渐模糊，变成了陈云山的模样。许乘舟想起刚刚他对陈云山说的那些刻薄话，有些懊恼。
　　他脑中又想起昨日张是玉对他说的话，自己明明想对陈云山好，但是每次看见陈云山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样子又忍不住恼火。
　　不多时善喜请的大夫就赶到了许府，由金贵引路带到侧房。
　　陈云山正窝在床榻角落看着张是玉送的那几本策论，没听到屋外有人敲门。金贵加重了敲门的力度，陈云山才发觉有人在敲门。
　　陈云山下床开门，屋外除了大夫、金贵，许乘舟也在。陈云山有些懵，但还是将几人迎进屋内。
　　“你躺床上去，让大夫给你看看。”许乘舟坐在床边，示意大夫为陈云山看诊。
　　陈云山乖乖照做，很多时候他不愿意去探究许乘舟的意图，只要他别生闷气就行。
　　大夫为陈云山把脉，虽低着头，但还是被陈云山捕捉到他短暂地皱眉。
　　大夫把完脉，拿起毛笔边写方子边嘱咐：“公子气血不足，脾胃虚寒，平日还是要多吃些补气血的食物才是。”
　　陈云山知道这大夫有所隐瞒，但眼下这么多人在，他也不好直问。
　　大夫将方子递给一旁的善喜，随后由金贵领着离开了侧房，善喜也拿着方子去药铺抓药。
　　屋内只剩下许乘舟和陈云山，两人相视无言。最后还是陈云山先打破沉默：“少爷，其实…也不用请大夫看，小的也没哪不舒服。”
　　实际上陈云山只是觉得，大夫就算看出什么问题也不会说实话，说到底估计还是跟给许乘舟续命那档子事有关。
　　陈云山一开始就猜许乘舟不知道实情，但是来内院这四年才发现，许乘舟不是不知道实情，而是只知道部分实情。
　　许乘舟知道他们六人是被买来救他命的，却不知道他们是来给他续命的。
　　看那大夫的神情想必对此事绝非一无所知，估计这大夫只是许乘舟未曾见过，并非是许府没用过的大夫。
　　这样的大夫请来了只会讲些不痛不痒的话，实在没什么意义。
　　“你身子不好，才比我小两岁，身子却那么薄弱。之后我会让他们每天送补品和药汤给你，你要乖乖吃完。”许乘舟意外的坦诚，往日听了陈云山这样的话总免不了阴阳怪气一番。
　　“还有，以后别在我面前说什么少爷什么小的，我听着不舒服。”陈云山突然还是希望许乘舟像往常一般生闷气。
　　“那小…我，该如何称呼您？”“叫我哥，还有，不许对我说‘您’！”陈云山尴尬地挠挠头，话在嘴边却说不出口。
　　见陈云山久久不开口，许乘舟有些不满，啧了一声：“不是让你叫我哥，你还犹豫什么。”
　　良久，陈云山扭扭捏捏地吐出一句：“哥。”
　　许乘舟想来很是满意，语气也轻快不少：“你接着休息吧，我先去母亲那一趟。”许乘舟离开时的脚步有些急促，嘴里也无意识地哼起小曲。
　　“母亲，我想认陈易当干弟弟，以后不用他伺候我了，把他当做个少爷在府里养着就行。”张夫人没有立即答应，只是慢条斯理地喝茶。
　　“母亲，陈易他身子弱，他只比我小两岁，身形却单薄成那样。母亲，你答应我好不好？”见张夫人不答应，许乘舟有些焦急，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喊出来的。
　　张夫人叹了口气，讲茶杯放在一旁的木桌上，无奈开口：“李管事，你吩咐下去，今日后陈易便是我的义子，许府的三少爷，把澜春院打扫整理一下，以后便让陈易住那。”张夫人抬眼看了看许乘舟，继续道：“澜春院就在你的山垣阁旁边，以后他不必再住你那的侧房，你想见他，倒也方便。”
　　许乘舟本想在他的正房内再放一张床，反正他那屋子也大，多一张床也不会拥挤。但是见张夫人已经安排好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你可满意了？”“满意！多谢母亲！”张夫人扶额闭眼，对许乘舟摆摆手，“你快回去吧。”
　　许乘舟走后，张夫人缓缓对李管事道：“乘舟他…应该还没发现吧。”李管事躬身回到：“回夫人，少爷这几日没有什么异常，也不曾跟身边的人提到过有关的事。”
　　“上次请的大夫，没透露什么吧？”“没有夫人，他嘴很严，只是…”李管事有些为难，张夫人挥手示意他继续说。“只是那大夫说陈易他气血空虚，想来是六人中只有他日夜在少爷跟前，所以只有他才出现这些症状。”
　　张夫人揉了揉眉间，又叹了口气：“这事善喜已经通传过了，你以后每日送些上好的补品给那孩子，终归是我们对不住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李管事点点头，行礼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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