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光者

　　　　11庙街烟火

　　关镇声蹲在「发记牛杂」的雨棚下补胎，油渍斑驳的收音机正播着《分分钟需要你》。程诺的黑色奔驰停在对面巷口，车窗降下半寸，烟灰随风飘落在关镇声的铝制饭盒边。

　　"车胎漏气定系心漏气？"果栏阿姐提着两袋龙眼经过，踢了踢他装满扳手的铁桶。关镇声低头咬断尼龙线，瞥见程诺在对面便利店买薄荷糖——还是学生时代惯用的荷兰牌子。

　　深夜收摊时，程诺的灰手帕包着盒叉烧饭压在工具箱上。关镇声展开手帕，1997年的血渍早已褪成锈褐色，唯有樟脑味裹着记忆翻涌：十五岁那年他在码头被钢管划伤，程诺就是用这块布勒住他汩汩冒血的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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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唐楼春雨

　　台风过境的清晨，关镇声踩着积水到三楼换灯泡。702室阿婆硬塞给他一袋马拉糕，说程先生昨日来修过漏水的热水器。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浴室瓷砖上还留着程诺用粉笔画的七星阵——与他后背胎记分毫不差。

　　在储物柜发现生锈的饼干盒时，春雨正顺着铁窗渗进来。盒里躺着半张幼稚园合照，穿背带裤的程诺攥着另一个男孩的手，那人腕间的红绳正系在关镇声抽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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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果栏黎明

　　程诺蹲在青芒果筐前削果皮，晨曦把他的白衬衫染成蜜柑色。关镇声来送冰室订货单时，看见他右腕戴着褪色的塑料卡通表——与七岁自己在保良局被抢走的那只同款。

　　"杨桃要切五角星定系梅花？"程诺的蝴蝶刀在指尖翻飞，果肉渗出汁水染黄袖口。关镇声突然按住他手背："1997年6月30号晚，系咪你偷换咗我同程永泰个身份证？"

　　沾着果浆的刀尖悬在半空，早班电车叮当声碾碎答案。程诺把雕成玫瑰的木瓜推过来，花芯嵌着枚生锈的保良局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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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渡轮往事

　　夜航船拉响汽笛时，关镇声摸到程诺西装内袋的药瓶。氟西汀的苦味混着果栏橙花香，在咸湿海风里酿成醉人的毒。

　　"当年救生艇唔系冇位。"程诺的银质打火机擦亮半张亲子鉴定，"系阿爸惊人知程家有个病秧子。"浪涛拍碎玉观音的倒影，关镇声看清鉴定报告上的名字——程永泰与关美玲，正是他失踪父母的姓名。

　　渡轮拐过青洲灯塔，程诺突然哼起《狮子山下》。关镇声的哮喘泵随着旋律闪烁，像极了1997年沉船那晚的求救信号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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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红绳因果

　　拆冰室招牌那日，关镇声在钢架后逮到程诺。他腕间的红绳突然断裂，铜钱坠子滚进程诺掌心——正面刻着「长命百岁」，背面是程永泰的船运印章。

　　"原来你早就系程家人。"程诺笑着吞下铜钱，鲜血从指缝渗出当年保良局的编号。关镇声在救护车鸣笛声中扯开他衬衫，心口烫着同样的数字：19970630。

　　弥敦道的霓虹次第亮起，关镇声攥着染血的铜钱走进「程记冰室」。今日特餐牌新添了柴鱼花生粥，程诺的Zippo在收银台压着未寄的船票——日期停在1997年6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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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庙街的夜雨还在下，关镇声把程诺的灰手帕系在招财猫车铃上。当N241路红Van碾过水洼，程诺正在「陈记凉茶」喝剩下的半碗廿四味——玻璃倒影里，两个少年正在1997年的渡轮甲板偷食杨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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