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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人类精神产生进化,信息素就是精神力外延的载体,人们能从信息素中感知到对方的情绪,甚至思想。a和o精神力过激,外在表现就是强烈的信息素和无法控制的发情期;b的精神力过缓,外在表现为薄弱的信息素与平和有序的生命周期……”
“……人类的外星殖民史有数千年之久,而二元性别出现不足半个仟年。关于二元性别的形成,一种说法认为是受到虫族影响的共同进化,字母性别的历史恰好能和人类与虫族的战争史对上,而信息素、腺体也能在虫族身上找到类似的影子;另一种说法认为这是人类的自然演化。在字母性别出现以前,人类就已经建立起庞大的信息网络,这促进了精神力的出现。信息素作为精神力的分子载体,是人类从器官交流,演变为意念交流——精神直接传递信息的一种过渡阶段……”】
“你那边什么声音?”
“我看看,嗯——《二元:由身及灵》。”
“啥玩意???”
“一部,呃,应该是纪录片吧。它不重要,当成背景音乐吧。”
星流网络一个无人在意的、不起眼的角落里,两枚像素风格的小圆脸在一蹦一跳地交谈。
怒脸:“……总之,我探查了那个暗桩的大脑。对面很谨慎,没有找到组织名称、成员、地点之类的线索,但还是被我翻出来些东西。他大脑的角落里有个符号,很模糊,估计再过一两天就会忘掉。喏,就是这个。”
半空中浮现的图像隔着一层毛玻璃似的重影,很难辨认出那是什么。
怒脸:“说实话,我觉得它像几个堆在一块的甜甜圈。”
笑脸:“是啊,而且是偷工减料的甜甜圈。”
怒脸:“其余记忆的影像仍在生成中,等会儿发给你。”
笑脸:“我就知道可以相信你,mua~。”
笑脸发送出一颗爱心,怒脸平移躲开,再开口时语气里充满嫌弃:“恶心!要真想表达诚意,把我的头像改一改,我再也不想顶着这个傻表情了。”
笑脸:“收到意见,下次登录时会给你更好的体验。”
怒脸:“哼……别操这种闲心了。和我共感的这几天一直在全息舱里躺着吧?也不怕猝死在里面,你还记得现实世界长什么样吗?”
笑脸:“调查需要嘛,毕竟我们家利柏不擅长侦探的工作。”
怒脸发出不屑的鼻音。
笑脸:“也就是我能体会到你别扭的关心。建议你下次用更直接的方式表达哦。”
怒脸:“关、关心个屁!我是讽刺,是讽刺你懂吗!不说了,走了!”
怒脸迅速崩解成数枚小光点,它们被数据洪流打乱,冲刷进信息的荒野之中。
“我为他选择的头像果然合适。”留下喃喃的话语后,笑脸也退出了房间。
纪录片依然在播放,旁白讲到了现代性别观念的转变。笑脸慢慢伏在桌面上,肩胛突起两块瘦削的剪影,全息舱里经历的一切被记忆的浪潮不断拍打到眼前。
通过网络和别人共感,便能接收到那人的所见所听。这种近似附身的体验最消耗精神,长期沉浸在精神网络的典型特征开始在笑脸身上显露:思维奔逸,身体疲劳迟钝。一般来说,至少要在全息舱里待上一个月才会出现这些症状,他只用四天就把自己搞成这种样子,“共感”功不可没。
“醒了?”家庭网络里传来房东的问询。
“嗯。”他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回应。醒来有段时间了。
房东说: “那就开下门。”
尘封已久的门关开启,蜗壳里的软体动物伸出它的触角——脚步如同某种打击乐器,带着铿锵有力的节奏,一下一下地敲在耳廓;外面的房间一定使用了香氛,冷冷的落雪般的空气调动起嗅觉。
以及最明显的食物的芬芳。
他抬起头:“你可真是我的贤内助,小米卡……哎,错了错了,别走。”
米歇尔停下转身的动作,把食物递给李维。这是李维前几天采购的储备粮,只需交给智能厨房就能一键出餐。
李维快速解决面前的食物,米歇尔站在他身后,冷不丁冒出一句抱怨:“别叫我小米卡。”
“在意的是这个?那贤内助呢?”李维还以为米歇尔这样铁骨铮铮的alpha,会更加反感这种称呼。
其实还好,那声“贤内助”甚至让米歇尔的大脑产生模模糊糊的错觉,一种他们是同居多年的老夫老妻的错觉。
这种若隐若现的错觉覆盖不了现实,即米歇尔和李维同住在一片屋檐下的时间不到一周,二人的关系只是“好久不见的老友”。他的这位老友也没有半点叙旧的心思,搬进来后就把自己关进房间避世而居,偶尔能从冰箱里减少的食物认识到:哦,家里还有个人呢。
米歇尔:“啧。”
李维却误解了他的意思:“好啦好啦,我不会再开这种玩笑啦。”
他将快餐包装扔掉,垃圾槽心满意足地重新缩回地板里。不大的动作却引来身体的巨大反响,鞭炮的引线被点燃,关节处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电流过境的麻痛感从肩膀上蔓延。
看来他躺得有够久,胳膊腿都开始抗议了。李维活动活动手臂,看起来像是在做某种老年体操。
米歇尔看不下去李维摇头摆脑的样子,他上前一步,用不轻不重的力道按摩李维的肩膀,仿佛这只手不曾在握力比试中撂倒同舰的一个又一个战友。
“对对对,就是这儿,嗯,再向左点,向下,太下了……”
米歇尔面无表情:“你还指挥起来了。”
李维靠在椅背上:“哎呀,你哪天难受,我也可以给你按两下。胳膊腿啊,肩膀啊,腰啊,肚子啊之类的……你要把我肩膀掰断吗?”
米歇尔连忙回神,放轻手上的力道。他欲盖弥彰地咳嗽两声:“理所应当的事。”
“当然,当然。”李维正儿八经地点点头,“嘶——再给我捏捏颈椎。”
米歇尔没动,他盯着后颈那块白皙的皮肤,主人把这处领地大大咧咧地暴露在外,非常坦坦荡荡。
他轻声道:“颈椎?”
李维调小纪录片的声音:“啊?”
“不,没什么。”
对拥有腺体的alpha 和omage 来说,后颈是一块不容侵犯的禁地,不经允许的触碰往往会招致最强烈的反感,即使是有所准备的触碰,也会引起“猫咪们”的应激反应。对没有腺体的beta而言,被碰到后颈没什么大不了的,能造成颈椎软组织损伤或颈椎骨折的行为才会引起他们的激烈反抗。
提出要求的李维心无杂念,他调节座椅的形态和角度,身体摆成更舒服的姿势,看得米歇尔牙痒痒——心理和生理上。
于是他遵从情感的驱使,顺应对方的需求,拇指按上李维的后颈。
随着头颅低垂,第七颈椎把皮肉顶出一个圆润的凸起,看着像极了腺体。只有真正按上去才知道,它可不像腺体那么柔弱,这个小小的凸起坚实地抵着米歇尔指节上的薄茧,与外来力量分庭抗礼。
《二元:由身及灵》第三集播放到了后半段:
【“随着人类和第二性别共处共存,刻板性别认知与传统择偶观念这两座压在人们身上的‘凯普莱特.蒙太古’,正在逐步消融。不可否认,这些旧日的传统曾是文化与秩序的基石,维系了社会的稳定运转。但随着人文主义的复兴,自我意识的觉醒,个体对舒适的需求呈跳跃式增长,性别平等、恋爱自由的思想浪潮已势不可挡。每个性别对于自己的社会职能与社会形象都有了更深刻、更开放的思考。‘行其所能,爱其所爱’,成为人们最迫切的需求。
皇家科学院的最新数据显示,过去五年间,AB家庭与BO家庭的数量增加了57%,支持双A、双O婚姻合法化的人数增加了41%……
……社会学乃是一门变动的学科,人类乃是一种变革的动物。诗人亚尔契曾写道:‘死之河流载着过去的沙砾向下,生之木楫推着希望的新星迸发。’现在,似乎正是社会构成的维新之时。这并不意味着把过去的一切全部摒弃,新思想自旧思想里生出,比起拆迁、爆破、推平,更像一座节节攀升的高塔。我们永远不能抗拒变化,它如影随形,它贯彻始终——这就是社会学的‘分子动理论’。
毕竟宇宙,正是因恒星的诞生而不再黑暗。”】
投影仪传来提示:“是否播放下一集?”
李维切换到新闻模式:“嘿,这不是宴会发生的事吗。”
青少年、贵族、alpha公然袭击omage,这三个要素结合起来,不论在什么时代都能占据头版头条,更何况还有意想不到的后续——受害者情况恢复稳定,凶手至今仍昏迷不醒。
米歇尔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李维说:“大家可不像你一样冷漠。”
主画面外冒出许多评论和衍生画面,对安全隐患的担忧、对事故原因的猜想、挑起性别对立的言论、借机推销产品的广告……哦,已经被封号了。
这则新闻很快划过,下一条是:帝国海勒星区的星球舰防御链即将竣工……
“你喜欢看纪录片?”
李维没想到米歇尔的思想还停留在五分钟前。为了防止可能的监听,李维选了部影片来覆盖他和怒脸的谈话。他随便选的,具体是什么影片也没细看,没想到还挺有教育意义。
李维模棱两可道:“还行吧。”
米歇尔听出他的勉强:“还是你对它的主题感兴趣?”
什么主题?李维从大脑里奋力抠出一点点印象,好像是说第二性别。
“有些,但不多,偶尔也会好奇嘛,咬别人和被咬是什么感觉。”李维抬起头,视线刚好触及到米歇尔的前额,“能请教一下吗?如果不冒犯的话。”
米歇尔想谈的不是这个,他可以肯定李维根本没听纪录片讲的内容。他说:“你想请教什么?我没咬过别人,也没被别人咬过。”
李维脱口而出:“不能吧?”
短短三个字,含义很丰富。米歇尔解读出三层:震惊是确凿的——确凿无疑的,怀疑是确凿的——或是对回答的真实程度、或是对当事人的记忆力,不可言说的窃喜心思是确凿的——确凿没有的。
“怎么不能?”
针对米歇尔的话,李维也解读出三层意思:回答是确凿的——“他没咬过别人”真实可信,郁闷是确凿的——人之常情,怨气是确凿的——确凿吗?
李维安慰道:“米歇尔,你完全不用担心。毕竟你有这个,还有这个。”他指指米歇尔的头,又指指米歇尔的胸。
“头脑和品格?”米歇尔不确定道。
李维笑容灿烂:“不,是漂亮的脸蛋和宽广的胸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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