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

　　「今天的转校生，是我之前的邻居。」

　　十一假期过得很快，高中枯燥乏闷的校园生活又来了。
　　徐阿姨昨天就把宋澈接走了。自从父母走后，宋澈就是她照顾，节假日他偶尔回来。
　　宋絮早上起来看到空荡的房子，真没有人味。
　　昨晚忘订闹钟了，靠生物钟醒来的。
　　好晚了——怎么没人叫我起？
　　对了，他们走了。
　　宋絮匆忙收拾了一番叼着面包，就把门打开跑了。
　　而后又回来把门关上。家里没人了。
　　一切都太突然了，突然的，适应不了。
　　清晨的暖阳很温和，宋絮感到没那么难受了。

　　一个个穿着相同的人攒在门口。不经意间，对上了一双水润的眸子。
　　正是因为它，主人再硬朗的五官也因此衬得人畜无害。阳光把他照得更白了。
　　宋絮被钉在此处，对面的眼睛渐渐弯起一个弧度，很好看，很熟悉。
　　人群不再喧嚷，也不在拥挤。世界只剩下了眼前的清晰。
　　刚刚的烦闷一消而散，脸开始燥热起来。炙热的目光许久未散。
　　宋絮败了，他先移开眼睛看向别处。
　　一刹那的邂逅，酿成往后余生。

　　教室乱哄哄的，抄作业的，收作业的乱成一片。吵死了，心也是。
　　梁琛原收作业的时候，看到宋絮难得的发呆，脸也红成一片。
　　“发烧了？”他走过来，把脑袋凑过去跟宋絮说话。
　　“没，太阳晒的。”
　　“太阳挺厉害的。”接着又补了一句，“难受跟我说。”
　　宋絮没说话。门口的一面冲击力太大，消失了好久的人又出现再眼前，有点缓不过来。惊愕感久久不去。
　　他停顿了很长时间，长到早自习都结束了。猛的想起来作业还没补。
　　昨天晚上宋澈走了之后，他没心思写。前几天又为了陪宋澈没写多少。
　　现在想：算了，不写了。写又写不完。
　　“梁琛原，我没写完作业。你把我记上吧。”
　　“……”梁琛原惊了，“不是，宋絮你一大早上就想这个呢？”
　　“没有，”宋絮自知理亏没跟他多说，“昨天晚上太累了，没写完。”
　　“看来很多没写喽。”
　　“静一静，别说话了。”杨臻带着一沓卷子走进来，后面跟着一个高瘦的男生。
　　宋絮盯着他的手腕。青色的血管透过他的白皮肤，那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腕上的机械表一下下跳动连通了宋絮的心脏。握起来应该是凉的。脉搏毫无章法。
　　班上的男生看到林颂康开始起哄，一个个的都说：哇！
　　杨臻懒得管他们，直接高声说：“这是林颂康同学，以后就在咱们班了。”又转头跟林颂康说，“你坐宋絮前头吧。”
　　“好，老师。”
　　宋絮的心跳很快。人总是在不经意间，心率加快。你还找不到理由，这很奇怪。
　　缓缓的步伐，踩在心上。
　　折腾了一番，教室也静下来了。
　　杨臻看差不多了，对他们说：“我看你们朋友圈玩得挺嗨的。那咱们今天考场试，平复一下你们的心情。”
　　下面一片唉声叹气。奈何他们班成绩再好，也不喜欢考试。谁喜欢没事找虐。
　　一个七天假把他们的心思都拽走了，杨臻这回想好好整整他们。
　　可是考完了，气的还是自己。

　　卷子被收上去了，这回他们真要唉声叹气了，
　　都在那装模作样地哭。不过好得也快，一节物理课就调理过来了。
　　开学第一天，大课间不下去。又乱得跟马蜂窝似的。
　　杨臻总觉得这届A班很奇怪，两级分化的严重——要不就是特别安静，要不就是活泼的过头。但是这个班成绩又是他带过最好的，虽然也是最能玩的。
　　头痛的很。
　　林颂康看宋絮被叫走，原本的计划被打乱了。本来想下课就问的。
　　宋絮被杨臻叫到办公室了，不用问也知道是为什么。一进去一群老师齐刷刷地看他。
　　杨臻抬头看着他，现在的孩子长得都太高了。脖子抬得疼，她就站起来，倚坐在桌子上问：“怎么回事？身体不舒服？作业怎么这么多没写？”
　　“没有，放假陪弟弟玩多了。老师，明天补完了就交。”
　　杨臻轻哼了一声：“宋絮撒谎都不打草稿了？放了七天假，再怎么玩，也不至于就写了三张卷子吧。”
　　桌子被敲了敲。确实不至于，就是懒得写。他本来就没想打腹稿，想着随便编个理由，糊弄过去得了。
　　宋絮一时没说话，杨臻就接着说：“你确实不差这两张卷子。但是宋絮你想想，是不是要调整调整状态了。”她喝了口水，“你家里的事我也知道。不开心不想写都可以，提前跟老师说一声，回来补上就行。我们也没因为这个事罚过你们，理由正当都可以不写。宋絮，知道了吗？”
　　他神游了一会，但也听了个大概。刚想说话又被化学老师打断：“课代表，回来补上啊。”话里带着笑。
　　“嗯。”
　　“回去吧，”杨臻想到什么又说，“对了，你回来跟林颂康好好相处，照顾照顾他。性格改改，以后到社会上不吃香的。”
　　杨臻拍了拍他的肩。
　　“嗯。”
　　课上一直在走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什么都在想。
　　前后座的心思貌似相通，林颂康亦如此。

　　一上午的小插曲太多，宋絮累得够呛。
　　林颂康也苦恼够呛。他哪知道宋絮这么忙，打来了就没跟他说上话。
　　午休宋絮没去吃饭，还在补作业。林颂康也没走。过了半晌，人走的差不多了。
　　林颂康转头看了看他的后桌，说：“宋絮，有时间吗？”
　　没想到被他叫的宋絮，脑子像卡帧了一样，呆滞的点了点头。
　　林颂康看他的动作想笑，但忍住了。他从小就不喜欢这样，一逗就生气。
　　“你是不记得我了？应该记得吧，我们大学霸记性应该没那么差。”林颂康就喜欢点趣他。
　　“嗯。我要补作业了。”
　　说完又接着写。林颂康真想说，他都要成书呆子了。
　　但没敢。关系刚有所缓和，不能再作没了。
　　“写吧，我睡觉了。”
　　“你不饿吗？”林颂康被这话叫住了，“饿了我就陪你去食堂。”
　　他摸了摸头，说：“不饿，写吧。”
　　教室里只有他们二人。一个睡觉，一个补作业。
　　窗帘被风吹起，荡漾在屋里。今天天气很好，阳光很足，把心填满了。

　　天已经大黑了。楼区的灯都被打开，灯火通明。
　　崔惠昭摆着碗筷，回头跟林颂康说：“怎么样？今天难受了吗？”
　　“没有。我今天很开心。”林颂康倒在沙发里玩手机。
　　“见着小宋了？”
　　“对！他没排斥我，关系应该能更好。”
　　“……”
　　算了，你开心就好。
　　林母想起来了什么说：“对，明天咱们搬回盛郡住。那离学校近。”
　　“行。”正好。

　　宋絮回家随便吃了口，就写作业去了。他想他要陪作业走到天荒地老了。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林居：宋絮，我们明天就搬回去住了。晚上放学一起走吧。］
　　［柳絮：再说吧。］
　　［林居：？你是有事吗？］
　　［柳絮：没有，没法给你保证。万一有事呢。］
　　宋絮一直很在意，林颂康突然消失这件事。不同他说，不代表没有。
　　没有把握的许诺，等于灿烂一时的虚构。等它瓦解，心里只会剩下无尽的遐想，更甚的悲哀 。
　　就像林颂康答应和宋絮一起升学的事情。最后不也是没实现。

　　林颂康没再说话。
　　他呈大字型躺在床上。他想不透要怎样同宋絮和好如初。
　　柳絮柳絮就是谁也抓不到，他也不想为谁停留。但宋絮不是柳絮，他也没那么难搞。
　　林颂康就是想让他信任自己。大不了就死缠烂打，总有一天能打动他。再不行就搞默默付出那一套，总归宋絮舒服了就行。
　　一夜辗转反侧。想的太多，是物亦是人。

　　牵挂的另一边，依旧抬笔奋斗。
　　昏黄的灯照在脸上，面无表情。兴许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应该已经走了有一阵了。
　　宋絮感到头痛，不知道未来要怎样和他相处。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们之间会一直有一层薄膜。不会有人戳破，来打破平衡。

　　夜深了，桌边的人不知何时睡着了。月色透过窗户，隽秀的脸被照得好看。
　　夜色与梦共存。

　　打开门，屋外的冷气扑面而来。
　　“嗨，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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