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遥遥

　　当车子已经开上整个南亭最气派的露江大桥上时，5班班主任给林若风打来一个电话。

　　“喂林老师，你班有个孩子翻墙被林主任抓了，你快来……”

　　正午十二点，林若风赶到学校，与她前不久才选的班长一同接受了长达三十分钟的批评教育。

　　出了教导室的门，班长说：“老师，我就想出去买点吃的。”
　　林若风让他打电话给家长。

　　学生家长在第二天上午赶来学校，令林若风意外的是，出现在办公室的是李镜。

　　“你好。”林若风不与她有寒暄，“我是李杨班主任，我姓林。”

　　李镜眼里有些不自然，但在这种环境下，她也没有提前两天的事，只说自己是李杨姐姐，二人父母比较忙，没法赶过来。

　　林若风跟李镜说了李杨的情况，两人简单聊了会，李镜接到一通电话，五分钟后才进来。
　　“不好意思林老师，临时有急事，得先回去一趟，要不我们加上微信吧，之后我弟弟的学习大概都由我管了。”

　　林若风与李镜加上微信，李杨踩着上课铃赶到办公室。

　　林若风问：“什么事？”
　　李杨满脸悻然，“老师，我真是第一次翻，而且我就想出门买点吃的。”
　　“但凡再忍一个小时呢？你刷卡有人拦你吗？”
　　“……”

　　林若风见他一脸被戳痛处的样，心知肚明道：“别骗我，你什么心思我还不知道，你最好收一收。”
　　“哎呀我知道了老师。”

　　林若风看他一眼：“知道了你还不回去？”
　　“老师，今天是我姐来的吧？”

　　“这话问的，不是你叫她来的吗？”

　　李杨：“不是啊，我哪敢叫她啊，她这段时间和我姐夫闹分手，我躲她还来不及呢。”

　　“……”林若风想到前两天的事情，轻咳了下，“你回不回去？”
　　李杨跑出去了。

　　夜景纷扰，林若风踩着九点的尾巴进了家门，父母都没睡，客厅放着电视，茶几上还摆着几盘水果。
　　江琴让她洗了手去沙发上坐。

　　林庚旸手臂上包圈的纱布已经换成单块纱布。
　　手机大声外放他爱看的短剧，丝毫不管想看会综艺的林若风和江琴。
　　林若风说：“爸，手机声音调小点。”

　　林庚旸不情不愿地把音量调小。

　　江琴忽然说：“若风，常逢最近怎么样了？”
　　林若风有两天没跟他联系了，说：“应该还好吧。”
　　“你这两天再去看看他，等他好了就不要来往了。”

　　“嗯。”

　　“屁！”林庚旸关了手机，并发泄似地往茶几上一丢，“你提这个做什么喃？他们孩子知道什么，什么不来往，小风，我们不能做白眼狼。”

　　“什么白眼狼？你是不是在跟他那个老子谈生意时候被捅的？凭什么就你被捅，他老子一点事没有？你敢说他老子没有一点问题？”江琴也没了好口气，“沈东是个什么人你不比我清楚？他那老婆怎么死的你不知道？”

　　“……”林庚旸被呛了下，几秒后才吭声：“儿子又不是老子！”

　　江琴冷哼：“我看他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知道。”林若风想说，父母有的顾虑她同样有，“先等他恢复吧。”

　　江琴点头，又说：“前两天听他爸爸说，他分手了，都没让女孩子来看他，你晓不晓得？”
　　“不知道。”林若风说。

　　周五又下了一场雨。

　　上完第六节课，林若风去沈常逢家附近的超市里买了些水果，循着记忆敲响他家的门。

　　沈常逢在里头大声问了句是谁。

　　林若风说：“是我，沈常逢。”

　　几秒后，门被打开，沈常逢穿着件黑色背心，他说：“林老师，你怎么来了。”

　　林若风把水果递给他，并未进门：“给你买了些水果。”
　　“谢谢。”沈常逢把水果放下，“要进来坐坐吗？”

　　林若风在这间小屋子里的小沙发上坐下，阳光从狭窄的窗户射下来，打在一览无余的客厅。
　　好在够整洁，不然她会怀疑这个空间根本容不下沈常逢这么一个个子超过一米八的人。

　　沈常逢给她拿来一杯温水，又打开风扇，“我这里小，只有风扇了。”

　　林若风端起杯子小抿一口水，说：“很凉快。”

　　沈常逢笑了笑，取出一部分水果去厨房洗净，再摆在盘子里拿出来。
　　他的动作很慢，林若风一度想去帮他，但她不知道以什么立场，只在他端过来时伸手虚扶一把。

　　“好些了吗？”她问。
　　沈常逢：“快了，再去医院换两次药就好。”
　　“什么时候？”
　　“就这两天。”

　　林若风捏了颗车厘子，看向他：“我下午没课了，和你一起去吧。”
　　沈常逢顿了顿，说：“就不麻烦你了，反正不远，我骑小电驴去。”
　　“你都说不远了，所以我顺带你过去又有什么麻烦呢？”

　　“林老师……”
　　“你能不能叫我大名。”
　　“行。”沈常逢改口：“真不用你送了，林若风。”

　　最后沈常逢还是坐上了林若风的副驾。

　　林若风挑了首柔和的钢琴曲放好，降低音量，做好一路无言的准备。
　　没想到沈常逢主动找她说话。
　　“你在明安上班吗？”

　　“嗯。”林若风应了声。

　　“教语文吗？”
　　“对。”

　　沈常逢有段时间没说话，似乎在思索什么。
　　“初一初二？”
　　“初三。”
　　“……嗯。”

　　你说巧不巧吧，还恰好教你前女友的弟弟。

　　正说着，音乐被铃声打断，中控屏上显示一串陌生号码。
　　林若风开了免提。

　　“喂，你好。”
　　“喂，林老师，我是李杨！”

　　林若风下意识瞥了眼沈常逢。
　　“怎么了？”她问道。

　　“老师，我没带校园卡，但是我想出去一趟，你帮我跟保安大叔说一下呗。”

　　“叫你家里人给我打个电话。”

　　李杨急了：“老师不要嘛，我姐肯定不会管我，她都失恋了她哪有心思管我，求求你了……”

　　“要不然我帮你联系她？”
　　“别！我自己跟她说，老师你等着我电话。”

　　林若风挂了电话，没说什么。
　　她觉得沈常逢是猜到了，但是他不会问她。

　　过几分钟，又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
　　“林老师，辛苦你给李杨请个假，他没有带校园卡。”
　　是李镜的声音。

　　林若风说：“好的，麻烦告诉他下次记得带卡。”
　　“嗯，谢谢老师。”

　　李杨的电话又打进来，林若风帮他跟保安说了。

　　处理好这件事，车子已经开进人民医院，停好车后，两人一同下了车。

　　面目严肃的医生把帘子一拉，对着沈常逢说：“过来躺下，把衣服拉上去，裤子也拉下去一些。”
　　沈常逢躺下，照做前半句。

　　林若风识趣地退出去，门关上那一刻，她听见医生嘀咕了一句：“这个亲属可以不用回避的……”

　　十几分钟后，医生拉开门让林若风进去，对着两人交代了一大堆注意事项。
　　说什么沈常逢的伤口有点发炎，平时要注意点。
　　还面隐晦地“提醒”说，他伤口靠下，有时候要注意点。

　　听得林若风头顶一阵黑线，而在她瞧不见的地方，沈常逢的耳根也烫得可怕。

　　重新坐回车上，林若风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些，问沈常逢接下来去哪。
　　沈常逢说：“我想请你吃饭。”
　　林若风：“去哪吃？”
　　“随你挑。”

　　林若风想了想，“听沈叔说，你这段时间在饭店上班，就去那家店吧。”
　　沈常逢：“那家店都是些炒菜，你吃得惯吗？”
　　林若风觉得好笑，反问说：“怎么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清高吗？”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车里陷入了沉默。
　　良久，有人轻笑出声。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常逢望向林若风，“这段时间你帮我这么多，想请你去吃点不一样的。”

　　“吃什么不是吃，就去那里吧。”

　　“好。”

　　沈常逢工作的饭店名字叫“食味”，店面不大，但有两个小包间。

　　拿着点单册的男孩兴冲冲地跑过来，开口就是：“逢哥你最近干嘛去了啊，怎么这么久不来？”
　　沈常逢说：“忙去了。”
　　男孩的视线在林若风身上转了一圈，似乎有些疑惑，不过他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问：“你们是两个人吗？”

　　“嗯。”
　　“那坐包间？”

　　沈常逢侧头询问林若风的意见。
　　林若风点头。

　　两人被安排进靠里的包间。

　　服务员拿了两张菜单分给两人，沈常逢让林若风点。
　　林若风爱吃辣，但想着医生的千叮咛万嘱咐，还是咬着牙选了几个清淡的菜。

　　“我们店的嗦螺很好吃，要不要试试？”

　　“嗦螺？”林若风很爱吃嗦螺，不过她很疑惑沈常逢为什么会忽然提起这个。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他解释说：“住院的时候听叔叔阿姨唠过一嘴。”

　　“哦，可以来一份啊。”
　　“那你等我一下。”

　　沈常逢拿着菜单出去了，菜一个一个上齐，他却没有回来。
　　林若风给他打电话也没什么用。

　　她想着去后厨找找他，路过洗手间时，里面的低声闲聊引起她的注意。

　　“你说，常逢哥是不是又换女朋友了？”
　　“有可能是哦，看他对那个女的很不一样。”

　　“他对哪个女朋友不是这样？”
　　“之前那两个不是这样吧？”

　　“啧，哪有什么不一样？不过他身边不缺女人就是了。”
　　“哼，人长得帅就他妈是不一样呐……”

　　林若风赶在他俩发现她之前离开了，又在后厨找见正颠锅的沈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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