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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有若无
舒凝是我的好友,我俩从小学到高中甚至大学都在同一个学校,可以说是真真正正的发小;和陆风衍不同,我跟陆风衍的关系有点类似于损友,而舒凝则是关键时刻能牵制住我的一位。
我们在台球厅见面,没打多一会儿他就说我不在状态,我不置可否。
“我仔细数了数,你从开局到现在,光滑杆就有三次。”舒凝笑道,“这可不像你的水平,郁昀。”
我当然也察觉到这点,泄气地把台球杆往旁边一立,“没意思。”
“又是因为你的赔钱弟弟。”他很笃定地说,每次都是这样,我问他为什么猜的这么准,他说因为只有关于陶斯言,我才会是这副表情。
当时我觉得我被侮辱了,这无疑是意思我会被陶斯言牵着走,但时间长了我发现确实也是这样,我恨他,我伤害他,到头来我还是总惦记他。
“那家伙确实也长大了,都能被别人喜欢。”
我边说边点燃一根烟。
舒凝和陆风衍不一样的还有一点,那就是他不抽烟是因为不喜欢,而不是因为被恋人管制。
此刻他很嫌弃地把窗户开大了些,让我去窗边抽,我也很听话地去了。
“拜托你仔细想想他都已经二十三了,有些人在这岁数连孩子都有了,被人喜欢又是什么奇怪的事?”
是啊,哪里奇怪?
但我知道陶斯言不会有孩子,因为他是男人,他喜欢的也是男人,就算不是我,也会是其他男性。
他是的的确确的同性恋,而我……
我不清楚。
“你嫉妒了?”见我不说话,舒凝开始揣测。
“不是嫉妒,就是烦。”我吐出一口烟圈。
“不嫉妒你有什么可烦的。”
我白楞他一眼,这人还真是要把怼我深入骨髓了不成?
他看出我更不爽了,但是丝毫不在意,“陶斯言是个成年人,他也有自己的生活和交际圈,你还想把他圈在你身边一辈子?”
“我呸,我圈着他?”我不耐烦道,“老子哪次不是用完了就把他扔一边去。”
“既然这样,你就把他当作你自己的玩物,对玩物不需要太多感情。”
这番话不太像他平时的作风,我有点疑惑,舒凝最喜欢劝我好好待他,甚至有几次陶斯言很崩溃时找不到我,还是他把人带到我面前的。
当时我确实感觉很烦,但现在一想,舒凝可能背地里也帮着我们调和了不少关系,不然现在只会变得更差。
“你很意外我会这么说。”他道,“这确实不是我想说的,只是不这么说你也听不进去,我也没有办法。”
我沉默不语,舒凝说的是对的。
他的“忠言”,我向来左耳进右耳出,听是听了,却也不记得;有时候我挺佩服他能说那么多次,毕竟换作是我,当我第二次说完发现对方依旧死性不改的时候,干脆就放弃了。
“郁昀,你的行为很怪,又喜欢给怪异的行为编造一个怪异的理由,就拿你搬出去独居来说,你完全可以不把陶斯言带过去,但你还是这么做了。”
舒凝道:“你的理由是怕陶斯言独自在家分走父母对你的爱,但话又说回来,你早在十年前就意识到他们对你不如对陶斯言,那你这样防备,又有什么意义?”
“你在或不在,都不影响他们偏爱他。”
很好,他开始揭我的假面了,但我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陶斯言五岁的时候被我父母带回来,那时候我八岁,正是喜欢粘着家人的年纪;我妈说这孩子从今天起就是你的弟弟,我虽然很不解,但小孩子的接受能力很强,管你和我长得像不像,有没有同一条血脉,只要你和我关系够好,不亲的也是亲的。
曾几何时,我确实真心实意待过陶斯言,或许他也是一直念着旧时的事才对我百依百顺;可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有什么东西悄悄变了,我想要专注拼我的机甲模型,陶斯言让我陪他玩跳棋,我说我不想,他就有点不开心,默默离开我的房间,没多一会儿我妈进来了,说:“斯言想玩,你就陪他玩一会儿怎么了?”
我那时也只是个孩子,不会想太多,便说:“可我想拼我的模型。”
妈妈有点难言,而后他将陶斯言支出去,关上房门对我说:“斯言很可怜,他现在是你的弟弟,你多顺应他一点儿,好不好?”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
我是真的很不解,凭空冒出个弟弟已经让我很不解,妈妈这样说,我就更不理解了。
妈妈不想和我解释太多,只说“做哥哥就要有哥哥的样子”。
可是妈妈,我不想做哥哥。
后来我长大了,陶斯言也长大了,我们之间没再发生过这么幼稚的事情。
十六岁那年,我高一,陶斯言初一,因为都在一个学校,所以妈妈送我们的时候更方便,只不过我要比他提前半小时到学校,我不想让妈妈来回跑,便借口喜欢独行,每天自己骑着自行车去上学。
这样的生活只持续了一周,突然有天早上,陶斯言竟然和我同一个时间出门了,我很诧异,站在玄关处问他为什么你要走这么早?他说他步行去学校,就当作是锻炼。
我没说什么,也信了,顺便在心里佩服他的精力。
那天临走之前,妈妈问我们晚上想吃什么,我爱吃虾,所以说了蒜蓉虾仁;陶斯言则一直喜欢我妈做的家常菜,便说四季豆炒肉就好。
可是晚上回家,我看着桌上的油麦菜、四季豆炒肉和清蒸大虾,顿时心生不满。
我是爱吃虾,但清蒸的做法没太多味道,我不怎么喜欢,也明确表示过这点,就连陶斯言都知道,在外吃饭时他从不会点清蒸大虾这道菜。然而现在我的亲妈,做了个我根本不喜欢的做法,还在一旁抱怨“做都做了,有什么吃不了的,这不是省事吗?我每天做饭也不容易,你就将就着吃吧。”
“既然这样,你早上为什么还要问我?”
我黑着一张脸,把筷子一放,直接回了卧室。
妈妈在外面开始谴责我,说我不体谅她,爸爸虽然在旁劝了,用的却是我最讨厌的话语。
“算了,他不喜欢就不吃吧,这不是还有斯言吗?斯言喜欢就多吃点。”
好一个还有陶斯言,原来他们才是一家人,原来我的父亲叫陶含朝,又或者陶斯言应该叫郁斯言。
那天晚上我听到厨房捣腾了好久,随后陶斯言敲响了我的房门,我当时虽然生气,但不好把他丢在门外,于是把门开了一角;只是开了,并不足以让他进来。
“干什么?”
“这个,给你吃。”
他将手中的小碗递给我,我看到里面放着的正是蒜蓉虾仁。
我上下打量他,说不准他是什么意思,他却又朝我这边递了递:“我刚刚做的,还热乎。”
呵,不愧是寄人篱下的孩子,察言观色真是有一套。
我没好气地从他手里接过碗,什么也没说,直接关上了房门;看似是被迫接受,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晚上没吃东西,现在确实是有点饿的。
从那之后,我妈再没问过我想吃什么,就算她问了我也懒得回答,反正她也不会听,我说出来又有什么意思。
年龄差三岁就是会尴尬,我高考的时候,陶斯言也要中考,两场考试都很重要,于是我妈负责陶斯言,我爸负责我,虽然根本也不在同一天考试。
先考完的是我,十多年的苦学生涯好不容易过去,我自然是放飞自我,整天不着家;我爸懒得管我,只说让我注意安全,我妈却不一样了,她让我花十多天给陶斯言补习,充当他的免费家教。
我当然不愿意,于是和我妈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才是她的亲儿子,她却要把别人家的孩子看得比我还值钱。
后来陶斯言还是顺利考上我们学校的高中部了,他们很开心,甚至在外组织了顿大餐;可是等到我选学校报志愿的时候,他们又什么都不满意,总要过来掺一脚。
我讨厌这个家已几年有余,如今好不容易得了逃离的机会,我肯定不会报考山卉市的院校,但我的父母却执意要我留在本地,我不理解,也不会服从。
为了这个志愿,我们吵了整整三天三夜,他们就像有什么执念般想让我学法,但我讨厌吊书袋,绝对不会选择文科。
后来我和他们吵烦了,也懒得查找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想学什么,就随便在填志愿时填了个文物鉴定专业。
反正以后我打算自己创业,学什么专业也没那么重要。
陶斯言不知是怎么得知的这件事,在某天晚上来到我的卧室,问我以后想做什么,我破天荒的在青春期以后和他心平气和地对话那么久,最后他说:“既然你想自己创业,就选管理系吧,也总比文物鉴定搭边一点,是不是?”
我一想确实也是这么回事,于是我们俩挑挑选选一晚上,最后踩着截止时间将志愿改成了亚姆林国联大学的管理系。
当然,我不会因为他帮了我一点小忙就感恩戴德,如果没有他我不会变成这样,所以上了大学后我几乎不和家里联系,只偶尔和陶斯言发点消息,却也不透露自己的情况。
整个大学的假期,我几乎没回去过,一到寒暑假就在学校附近找个打工的地方赚点小钱;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家,又或者说是有过,但逐渐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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