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瑜往事录

　　我父亲这一生给过名份的女人有五个，她们每一个人都很有个人特色，但要问我父亲最喜欢哪个，他大约会说是我亲生母亲。

　　不过我是不大信的，如果真是这样，那后面最起码不会有五姨太太。

　　哦，那位五姨太太也是个妙人儿，她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虽然每次提起她，我父亲总是不那么愉快。

　　这或许是因爱生恨？

　　——《书瑜往事录》

　　大约是这几年看着与自己同龄的大夫人身体越来越差，常先生突然有了中年危机感。

　　与青春正好的密斯李相处下来，颇有些让他焕发第二春的感觉，所以哪怕密斯李容貌并不太符合常先生以前的审美，他依旧还是感觉自己遇到了“灵魂伴侣”。

　　十几岁的四小姐正是年少自尊心最敏感的时候，自己请的老师和父亲突然萌发“爱情”，对此时的她来说当真就是极不能接受的。

　　更何况密斯李一直给人的印象就是“新派人士”，不但钢琴还懂洋文，毕业后走出家庭出来工作更是四小姐眼中独立女性的典范。

　　可这样的密斯李突然要给自己快五十的父亲当妾室，四小姐受到的冲击可想而知有多么巨大。

　　其实别说四小姐反对，就是这些年早就不怎么在意常先生“宠爱”的大夫人，前些天亲听说也是极为罕见的因为反对密斯李进门与常先生爆发一场争吵。

　　可常先生就是非卿不可，反正老夫人已经不在，这常府里也没人能真否了他想做的事。

　　敬茶认人的过程还算顺利，除了大太太神情冷漠，就连前几日闹腾的四小姐甚至都安安静静的，看样子是四姨太太给压服住了。

　　别看三姨太太昨天还是那一副伤春悲秋的模样，可今早整个人却也是容光焕发的模样。

　　不得不承认在颜值这一块儿，祝婷方女士其实还是很有底气的。

　　哪怕最大的孩子都已经十六了，她依旧保持着纤细婀娜的身姿，脸蛋看上去却如二十七八的模样，很是娇艳动人。

　　不过常先生这回看上五姨太也不是冲脸，人家这回需要的是灵魂契合的美！

　　今日里五姨太太穿着玫红色旗袍，原本那几分书卷气反而称得有些艳色，只不过二十来岁的女孩子再怎么往成熟里打扮，站在年近五十的男人身边看着也不是那么般配就是了。

　　敬茶认人环节出人意料的顺利结束，祝婷方大约是看出大夫人那脸色绷得实在不好，最终还是忍着酸涩老实回了自己院子继续伤春悲秋。

　　“我觉得她好像还没我娘好看呢。”

　　出了客厅，五小姐常书瑷便跑到了三房的院子里找常书瑜嘀嘀咕咕。

　　“你少说点这种话，小心四姨娘知道了又要揍你。”姐妹俩相差三岁，但这两年越发像个小大人的常书瑜有时候却更像是姐姐。

　　知道自己说错话的五小姐赶忙捂了捂嘴，而后反应过来自己妹妹才不会去告状，便嘟囔道：“我就偷偷跟你说，就是替四姐姐伤心来着，她以前可喜欢密斯李了。”

　　很显然五小姐平日里没少因为自己口无遮拦的毛病被自己亲娘收拾，只不过她性子单纯，光靠鸡毛掸子怕是纠正不过来。

　　常书瑜对和姐姐一起讨论自己爹小老婆的颜值没什么兴趣，毕竟女儿对亲娘滤镜都厚，五姨太太容貌虽然赶不上三姨太太明艳精致，但胜在胜在年轻有气质，实话实说对比如今的四姨太太还是略胜一筹。

　　“你都自学中学的课程了？”话题不适合再继续展开，常书瑜便很熟练的开始转移话题。

　　对于自己这个“书呆子”六妹妹，五小姐常书瑷其实还是有一点点佩服的。

　　要她天天待在屋子里看这么多书，肯定要疯了的，而常六小姐看上去似乎还游刃有余不但提前自学了中学的课程，家里安排的其他课程也都没落下。

　　对于五小姐看到自己预习中学书籍这件事，常书瑜给出来了解释：“我想提前预习一下中学的入学测试知识范围，明年可能会用到。”

　　“你还让不让人活了？我们现在才读高小第二年！”

　　民国时期升学要经过三个阶段：初等小学4年、高等小学3年、中学4年。

　　常书瑷苦着一张小脸儿，她用脚趾想也知道她娘又要念叨自己不学无术、不争气了。

　　其实原本五小姐和六小姐凑不到一起去，毕竟两人差着三岁呢，可偏偏常家六小姐读书天分高，六岁入学时便跳级跟九岁的五小姐读初等小学三年级。

　　这不想对比也很难做到了。

　　最起码整个常府都知道，五小姐读书脑袋不灵光，天天被亲娘敲打却依旧很是贪玩。

　　但常书瑜自己知道自己，她其实并没有比别人聪明多少，只不过是因为上辈子记忆恢复，让她比别人多了一些知识积累，同时也多了成年人的自制力。

　　所以她不希望五小姐因为自己而自卑，从小到大都是变着法鼓励五小姐，说实话这个大宅院里能见到五小姐这种货真价实纯真烂漫的性子（当然可以说是天生的缺心眼儿），也是挺难能可贵的一件事。

　　或许是那种潜意识里的呵护，让五小姐从小就爱和六小姐凑一起的原因，她认为全家就属这个妹妹是她的“知心人”，最能知道她的闪光点。

　　说起成绩，常家这些孩子虽然都从小送学堂读书，但其实对于女孩子成绩要求并不是很高。

　　就连整日追着女儿学习的四姨太太，也只过是希望在六小姐能门门功课考第一的时候，自己女儿不要再考一堆不及格就好了。

　　对比另外一个世界的家长，这真的算非常宽容的。

　　可偏偏五小姐一读书屁股底下就仿佛长出钉子来，五分钟都坐不住。

　　“我就是不喜欢念书，学校为什么不能只上体育课和美术课呢？”

　　五小姐除了网球打的好，画画天分其实也很好，所以平日看她读书那么痛苦，常书瑜劝过几回也就不再勉强。

　　在这个时代，不爱学习也是能考上中学的，最起码在他们这里就没有常家小姐读不了的学校。

　　不过以后如果想读大学，五小姐的成绩就挺悬，但五小姐自己此时还没什么读大学的想法，每日里想得还都是小女孩喜欢的东西。

　　“好妹妹，你想提前读中学的事，可千万要瞒住消息，让我多快活半年吧。”

　　被五小姐缠磨的没了脾气，常六小姐点头答应保密到明年暑假之前。

　　不想耽误事的话，暑假时她必须要告诉三姨太太祝婷方给她准备去安排跳级测试的事，到时候全家肯定就都知道了。

　　“过年考试，你数学、国文和英文要考及格，不然今年寒假我就告诉四姨娘。”

　　“好的，我一定努力。”

　　五小姐临走前一再保证，就不知道这份决心能管几天用。

　　送走五小姐后，常书瑜开始回想今日看到的大夫人那蜡黄的脸色，心里叹口气。

　　从北平回来前，大夫人就一直病病殃殃，去年主持完大少爷的婚事后，更是病了两个月没出屋。

　　常先生要纳五姨太的事大夫人很不赞同，可也不至于把她气病了吧？

　　毕竟到如今才伤心丈夫花心滥情是不是有点晚？

　　不过哪怕没有爱情，多年相伴的情分也应该是寒心的，但凡有点真心也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纳新人给妻子病中添堵。

　　想不通干脆就不再想，她常书瑜性格一向如此，绝不为难自己。

　　三姨太太忧伤了几天，便又开始恢复正常，甚至有心情带女儿去狂街了。

　　“你这审美怎么越来越俗气？”

　　看着女儿选回来的首饰，三姨太太只觉得像个土财主家里养出来的，哪怕她当初在娘家时也不至于养出这种审美来。

　　这年头除了暴发户和土财主谁会把那么粗的黄金首饰戴在身上？

　　“您放心我不戴出门，我就是喜欢看金子。”常书瑜对金首饰没有偏好，她只是觉得这些比普通珠宝更保值也更实用，但此刻她心里的小九九确实不方便告诉别人，便只能装作喜欢这些款式。

　　“你就不能和五小姐一样，选一点小姑娘喜欢的珍珠或者宝石首饰？”

　　再不济玉石也可以啊。

　　自己也勉强算是书香门第出来的，生出的女儿怎么会有这样的审美？

　　肯定是随了那个没良心的！

　　可女儿到底是她生的，除了这选首饰审美有点让人接受无能，其他都再贴心不过，看着跟自己有七分像的小女儿那亮晶晶的眼神，祝女士嘴里的话最终没再说出口。

　　算了，喜欢金子就喜欢呗。

　　对黄金有偏爱是常书瑜这两年才有的“毛病”，准确来说是她发现自己有个的空间后便添了这毛病。

　　大约八立方米的空间，除了装东西没有其他用处甚至活物都装不了，扔进去棵草再拿出来都没法重新种活，但她知足。

　　有总比没有好不是？

　　虽然靠上辈子记忆做不到预知未来，可利用这个空间做一点降低未来风险的措施还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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