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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之约
随着江欢靠近,一股香甜的独属于江欢的味道将阿尔斯笼罩。
彷如蜘蛛吐出的粘丝,一根又一根,织成密实的蛛网,将猎物牢牢困住。
他记起曾经的自己,黏在这张蛛网上逃不开、跑不掉,被夺去理智,被侵蚀坚持,与他最厌恶的纯粹靠身体激情而相结合的Alpha翻云覆雨。
不禁升起一股恶心感。
阿尔斯反手推开江欢,从容站起身,嘴唇粉嫩犹如蔷薇梦幻,却凉薄地扯起讥讽的弧度:
“就那么迫不及待?看见一个Omega就试图用信息素诱惑,下贱地行鱼水之欢,来满足你如同低级畜牲般的欲望?”
阿尔斯极度厌恶被腺体支配和信息素诱惑,如果不是因为《ABO法典》禁止,他恨不得能够剜掉长在后颈的腺体。
可他再如何厌恶也无法摆脱生为Omega刻在DNA上的本能。
他以前受江欢标记后,常常被她散发出的信息素轻易挑起欲望,而后面色红润,腿脚发软,宛如依靠本能的野兽没有底线的缠上她,共赴巫山。
然而现在,进化为克制者的他,再也不会被《ABO法典》约束,再也不用成为本能的奴隶。
甚至他摆脱Omega身份的第一件事就是切除自己的腺体,哪怕会面临身体器官衰竭的风险。
好在,他赌赢了。
他高声宣布:“你再也无法诱惑我,江欢。”
阿尔斯推人的力气没有克制,江欢直接被推得飞出去撞到雕花实木餐桌的餐桌腿。
餐桌上精心摆好的花瓶倾倒,顺着桌子一侧从瓶口流出滋润蔷薇的水,水流宛如一股如注大雨,淋了江欢满头。
湿濡的秀发凌乱垂在额前,她感觉背部升起火辣辣的温度,像熊熊燃烧的炽烈火焰将之炙烤。
随后,火辣辣的温度从背脊骨直接蔓延到肋骨处,形成一个闷热的胸腔火炉,把胸腔左侧的心脏中流动的氧气一缕缕燃烧殆尽,徒留窒息涌上喉间蹿上眼眶,淌下冰冷的清泪,与头上流下的混浊水流融为一体。
若让疗养院的同事见到定会震惊到无以复加,在工作中无所不能永远镇定的定海神针原来也会露出柔软而狼狈的一面。
江欢缓缓抬头望向阿尔斯,他穿着联邦的天蓝色军装,贴身的军装包裹着具有爆发力的流畅肌肉。
一副充斥着男性荷尔蒙的诱人身材。
脑中浮现出这个评价,她悲哀地觉得自己简直蠢得无可救药。
明明知道阿尔斯进化为克制者,可见到他回家,依旧忍不住如同孔雀般竭力散发自己的信息素,妄图像往常那样用本能将他锁在自己身边。
而后意料之中地,自取其辱。
但她就是忍不住生出一丝奢望,万一呢?万一呢?万一呢!
万一阿尔斯的身体还在迷恋她的信息素呢?
呵,实际证明,并没有万一。
阿尔斯再也不会被信息素诱惑。
他漂亮地抽身而出,徒留她一人在泥泞里挣扎。
江欢撑着被重击但依旧健在的餐桌一点一点爬起来。
站稳前,她看见落地窗外的残阳红得如血,阿尔斯高挑的身影站在其间,放佛渐渐模糊与血色相融,离她愈来愈远。
“我不会签字。”
阿尔斯凝眉:“你说什么?”
她扬起几乎称得上是挑衅的笑:“我不会和你离婚,林夏休想成为你名正言顺的妻子。”
江欢发现在这一刻她完全变成了电视剧中众人最厌恶的恶毒女配,上蹿下跳地要拆散王子与公主。
她想她迟早会失去所有,被万人唾弃。
可她绝不会离婚。
那是阿尔斯欠她的债。
他没有资格变得幸福,没有资格丢下她一人孤独地在绝望中苦苦挣扎。
阿尔斯周身的气场忽地变得凌厉,翡翠色的双瞳迅速攀爬上一层冰冷刺骨的寒意,薄唇微张······
“叮铃——”
他的光脑突然响起来电,打破客厅里剑拔弩张的氛围。
阿尔斯闭上嘴,开启防偷听模式接听,片刻后,如画的眉目凝得更紧:“我马上过来。”
话落,他关闭光脑,冷如冰锥的视线射向江欢:
“七天,我只给你七天的时间考虑。”
“如果七天后,我没有在九点之前在民政厅见到你······我会向大众公开我们的婚事。”
他神色淡淡整理平整歪斜的袖口:
“我记得你有一个朋友,叫珞珞,在首都联邦研究所工作,曾发生精神暴动,危险程度被定义为A级······”
“啪!”
江欢操起倾倒的花瓶狠狠砸向阿尔斯:“不准动珞珞!”
阿尔斯面不改色,微微侧身,飞来的花瓶砸到材质特殊能挡枪炮的落地窗,啪啦破裂,白瓷碎片散落一地。
阿尔斯略带嘲弄的视线落到江欢因气愤而通红的脸颊上:“七天后,九点,民政厅见。”
说完,他无事发生般坦然地与她擦肩而过,离开别墅。
“阿尔斯主人,一路小心,记得早点回家。”
门口传来的机械音回荡在空旷的别墅里,没有丝毫的情绪起诉,却在此刻显得讽刺无比。
江欢陡然大笑,双臂从餐桌桌面上扫过,精致的瓷器噼里啪啦掉落。
他还真懂得用弱点拿捏敌人。
她忽地恍然,原来她和他,已经成为了敌人。
“哐当——”
衣服口袋里的东西随着她的大幅度动作碰到桌角。
她把它拿出来用力抛出去,但手臂扬过头顶的时候骤然僵住。
缓和一会儿,她慢慢收回手臂,摊开握成拳的手掌,一块漂亮的封着蔷薇花瓣的琥珀静静躺在起了厚茧的手心里。
这是病人送她的东西,以防未来病人问起,她不能破坏。
江欢心尖发紧,口中泛起苦涩,最终无力垂手,琥珀从手指缝隙滑落到她铺的地毯上。
未来,她真的有未来吗?
她迈开沉重的脚,走到挂有日历的墙边。
江欢喜欢古地球的事物,总会淘一些别人觉得与科技不搭的小玩意儿回来,比如那个靠近落地窗的布艺沙发,放在这充满科技感的别墅里,看起来无比违和。
可耐不住她喜欢。
再例如用金属建起的墙壁上,她挂了一幅与之格格不入的纸质日历,那是她专门托人以十二花神作为主题设计的称得上艺术品的杰作。
江欢伸出手指在绘有水墨兰花的日历页面数着日子。
“一、二、三······七。”
她的食指停在22号的框上,那里比别的地方多出一道用显眼的红圈。
江欢弯起嘴角扯出一个奇怪扭曲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她轻轻呢喃:“还真巧。”
——
夜,凌晨一点四十五分。
客厅昏暗,没有开灯,天空清晖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勉强看清里面的景色。
江欢双手抱膝,蜷缩着躲在光线照不到的角落,枯坐许久。
这是她在孤儿院里就养成的习惯。
她所在的孤儿院条件不太好,发给孩子的东西往往限量供应,所以一些孩子王会集结一群“手下”去抢夺其他人的东西。
而江欢很少被抢。因为她会故意跑去大家都害怕的偏僻处躲着,如果没有光线更好,黑暗是她最好的保护色。
基本被所有人厌恶的两个元素,狭窄的空间和无光的黑暗都是她感到安心的存在,犹如为她挡住腥风血雨与刀光剑影的盔甲。
她躲在独属于她的盔甲中,被划出千疮百孔的心才感觉没有那么疼。
不过她很久没有躲在黑暗狭窄的角落里了,久得她以为自己已经戒掉这个习惯。
九年前,在雷雨交加的夜晚,阿尔斯把她从衣柜里抱出来的时候,她曾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到黑暗里。
却没想到,一切都是能被轻易戳破的泡沫。
她不明白她和阿尔斯怎么就走到了如今争锋相对,称得上敌对的地步。
明明他们也曾恩爱如初、相濡以沫。
“叮铃——”
手腕上的光脑亮起来电图案。
她想起下午的阿尔斯来电用得也是这个铃声。
它是光脑默认铃声第三个,声音简洁明了,又刺耳惊神,曾经连续占据网络最厌恶来电铃声第一名,却是极好的来电提醒,所以她使用光脑后来电铃声一直设置的这个。
后来,她更是霸道地把阿尔斯悦耳优雅的来电钢琴曲换成它。
阿尔斯异常嫌弃,骂她没品味,却没有动手换回去,皱着好看的眉目把她改过设置的光脑戴回手腕。
江欢默默算着日子,今日距离那时,已经过去将近七年了。
“叮铃——”
又一声响,江欢没时间伤春悲秋,接起来电。
“江医生,S—6号房的病人出现状况,值班医生无法处理,请问您能不能来疗养院一趟?”
S—6号房,是温修玉。
眼前浮现出他不尊命令吊儿郎当的身影,江欢起身:“我半小时后到,你们做好防卫措施!”
话语间完全听不出伤感,唯有严厉的嗓音里透出的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证明了她隐藏的悲痛。
“是!”
江欢没空处理狼狈的仪容,迅速动身前往车库,随意挑选一辆,开车飞驰直接抵达6号房。
被花瓶水打湿的及肩秀发在夜风中吹干,她随手扒拉两下,看起来不那么凌乱便打开车门下车。
一下车,被车身隔绝的狂暴精神力挟着凌厉杀意向她席卷而来。
6号房外,疗养院值夜班的医生基本都到了。
负责6号房的护士看见她顿时露出一副得救的表情,惊喜唤道:“江医生!”
江欢大步迈开,迎着所有人目光走近:“怎么都在门外?”
一位戴眼镜的年轻医生脸微红,低头解释:“我们没能突破6号房病人的精神屏障,反而把他的情况恶化,为保证自身安全,就退出来了。”
身为医生却丢下病人,显然是不负责任。
但江欢无法指责他们。治疗狂暴的Sentinel本来就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联邦医协下达的第一条指令就是Guide的安抚治疗需要以保障自身安全为前提。
她直接问:“暴动原因?”
护士上前回话:“报告江医生,监控检测到6号房病人在五点有外出的身影,不过他很快回房,之后便没有动静,直到十二点半我查房发现6号房病人出现精神异常,便向紧急处理指挥室报告,召来各位医生。经过一番治疗,并没有找出异常原因,反而加重病人的精神负荷,加快了陷入狂暴的速度。”
五点是江欢第三次查房的时间。
如果她当时没有因为个人原因避开温修玉是不是能及时察觉温修玉的异常,从而把祸端掐灭在摇篮里?
说到底,再多如果都是假设,现在的情况终究是她不负责任而引起的。
“此次责任在我,与你们没有关系。”
江欢扛起全部责任:“我进去为他治疗,你们通知指挥室,进行兵力布防,如果我身亡他还没有得到控制,就地捕杀。”
她神情凛然,话语间细听竟带着久经沙场的肃杀。
“遵命!”
护士亦收起庆幸的表情,凝重地看着江欢走进精神力暴虐肆意,若是普通人走进一步怕是会直接精神崩溃成为傻子堪称禁区的别墅。
“敬礼!”
不知是谁高呼。
在场的所有人全部应声站直,挺胸抬头,将右手握拳放于左胸,安静注视着江欢的背影被6号房用赤金做得大门遮挡。
明知死亡概率极高,却将生死置之度外奔赴禁区,拯救被抛弃的病人。
作为医者,江欢值得他们所有人的敬意。
——
江欢伸出精神触稍在自己周围形成一层薄薄的保护隔膜,小心谨慎地踏上精神力波动最强烈的二楼。
与空气里暴虐肆意的精神力相反,二楼沉寂、黑暗,几乎所有光源都被挡在厚重的窗帘外,宛如万米下的深海,幽闭、沉闷。
江欢鼻子灵敏地闻到空气中还夹杂着另一种存在,如同栀子花清新的香味。
她很快推测出原因。
温修玉是个Omega,由于精神趋于狂暴而无法控制地发情,散发信息素。
不然本性骄傲宁愿打抑制剂也不愿意自己陷入发情期的他,绝不会主动散发自己的信息素。
Alpha对Omega的信息素十分敏感。
身为Alpha的江欢,依靠信息素轻松定位了温修玉的位置。
在二楼主卧里。
她尽量让自己无声地推门而入,卧室里面仍然如深海幽黑。
唯有一双发出诡异红光的双瞳在黑暗中明亮如阳,与虫族的红眼一模一样。
江欢也不管会不会刺激到温修玉,下意识按开了灯。
而后,她看到一只怪物悬浮在半空。
硕大的狼头狞恶咆哮,狼身前窄后旁如同虫族的蛛形身体,覆黑色鳞甲,同时狼毛丛生,四肢一半是痩劲狼爪,一半是钢利虫爪。
丑陋的、可怖的怪物。
哪怕江欢见识过战争残酷,面对恶心的虫族早已面不改色,但骨子里仍旧在此刻涌起无尽恐惧。
“你,怕我?”
怪物的身下,房间的床上,传来熟悉的声音。
江欢顺声移动视线,看到被特殊皮带牢牢绑在床上的温修玉。
他那双暗红的瞳孔红得愈发艳丽。
“啪嗒——”
束缚病人的皮带竟然被他轻松挣开,江欢没来得及反应,危险程度被定为S的温修玉瞬间到达她的面前,与她近在咫尺。
江欢清晰看见那双如血的红瞳里,压抑的理智与贪婪的欲望翻滚撕扯,把锁住疯狂的铁链一一断裂。
“你,怕我?”他又问了一遍,出乎意料地执着,乃至胜过了精神崩溃无差别嗜杀吞噬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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