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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
我被抛弃了。
我的父母终究是承担不起这一切,他们都以为我疯了。
一个被病魔缠绕的疯子,可悲,可叹,可笑。
父亲是早上离开的,我睡眼蓬松的走出房门时只看到了他逆着光的背影,凝固了般,立在门口一动不动。
“我去去就回。”
他沉默了好一会才开了口,声音有些嘶哑。
我还没意识到,接下来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守护和妥协,让我变得迟钝,明明是熟悉的人却做出了陌生的举动,这并没有使我产生丝毫的怀疑。
我说好,注意安全。
背着光的背影不复往日的高大,似乎佝偻了不少,背影的主人酿酿跄跄的走了出去,门关上了。
母亲是下午离开的,走之前,她一如反常的做了一桌子菜,都是我爱吃的。
良好的教育告诉我,要等父亲回来一起开饭。我多次询问,但母亲只是拒绝了,让我先吃。她说她要出个门,等下和父亲一起回来吃。
我回头对站在角落里的他试了个眼色,我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男人晦涩不明的神情,还在暗自高兴中午可以有我和他的独处时光。
是门锁响动的声音,母亲出门了,她的眼神在我脸上反复的巡视,似乎在重复的说着同一句话:“…你要好好的。”
我抬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就自顾自的低头吃饭了。
我知道是我亏欠了父母许多,我也不止一次的在心里暗暗的设想着关于未来的一切。关于我怎样独立赚钱使家里的经济好转,我想让他们住上又大又好的房子,每天都能吃饱喝足,不必因为我的医药费而省吃俭用。
我听见那时候自己的声音,是那么天真。即使现在的我内里已经腐败不堪,如同已经被沤烂了的垃圾,散发出连自己也无法忍耐的恶臭。
看到母亲出了门,我高兴的朝他招了招手。他无奈的走到我身边坐下,只是静静的看着我,眼底似乎有暗潮涌动,但我看不懂。
生涩的学着平时母亲照顾父亲的动作,我自作主张的给他夹了一堆我喜欢的菜肴,我知道他肯定也喜欢这些。因为我们的口味一模一样,一样的不吃辣,喜欢青椒,讨厌香菜,葱和姜蒜都只放一半。
我们都喜欢先吃不喜欢的,把最爱留到最后。
我们太像了。
可我真的没有想到,终是我成了那个最后。
他又深深地看了我几眼,低头吃菜。
我美滋滋的咬着筷子,等待他的夸奖。似是察觉到我的想法,他停下了动作,伸手揉了揉我的头顶。
我笑弯了眼,抬头望去,他两只以往藏着星子的双眸泛起同样浓重的笑意,余下我看不懂的,压不住的担忧。
我食量不大,吃了几口就把碗筷放下了。
回忆到这里,太阳穴一阵突突的痛。
后面的事我一直不愿多想,也不愿多讲。
无论是那等到深夜还敞亮的灯光,还是早已凉透了的一桌子剩饭。甚至是我一度无法发声的嘶哑嗓门,和半夜惊醒身旁早已冰凉的被褥。
一切就这么突兀的消失了。
神啊,是什么原因让你给予我双份的幸运,又是什么原因让你将它通通都收走?
我开始彻夜彻夜的失眠,开始食不下咽,开始厌弃自己。
是我不配得到幸福,不配拥有美好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甚至开始感觉不到自己的意识,像是漂浮在一望无际的大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下沉,直至海底。
……
“你的意思是,你曾经试图以伤害自己的方式逃避现实,是这样吗?”
医生打断了我,他似是觉察出我在陈述一切时情绪的不稳定,于是他提出了一个略显尖锐的问题。
我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医生若有所思的低头,他还是拿起了那只钢笔并开始在书面上写写画画。
我转过头看向一边,坐在沙发上的女性朝我眨了眨眼,我尽力调动脸上的肌肉挤出一丝笑意。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似是在我嘴角略显僵硬的弧度停留了一会儿,才做出放下心来的样子对我举了举大拇指,我从她涂得血红的指尖上略过,集中注意力观察周围。
这间办公室很奇怪,几乎所有墙上都没有装饰物,除钟表外,唯独医生背后有一幅画,很奇怪的画。
我定了定神,仔细看去就好像看到了他,又好像看到了自己,我感觉到画里的他,亦或者是我似乎在说着什么。
“等我,”画中人这么说。
我一时间十分庆幸自己曾因为短暂的失聪而自学过唇语,这似乎让很多事情变得简单了许多。
于是我聚精会神的看了会儿,这种视线停留的稍久了,就几乎要被吸进画中的感觉,很奇妙。
似乎是一瞬间,又好像过了很久,那人还在说着什么,我却是看不清了,只是念念不舍的痴看着。
许是等的久了,突如其来的咄咄声让我回了神,我移开视线看向声源,医生正抬头看着我,手中的笔一下一下的点着桌面。
“你可以继续了。”
他说。
大脑有些许钝痛,钟表走字的声音滴答滴答,细小的声音逐渐放大,这声音扎进我的脑仁,好像在催促着什么。
我并没有借此拒绝继续撕扯自己看似已经愈合了的伤口,也许是因为这一切在我心里孤零零的被闷了太久,它也想出来透透气。
我清理了一下思路,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才将这个不算很长,也不是特别短的故事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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