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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魔头
齐焉大魔头失踪了,有人在楚河岸边儿捡到了沉龙剑。
消息一出,只短短五日,江湖上便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有人说齐焉已经死了,尸体被楚河河神撕碎,尸骨无存。也有人说齐焉只是弃了沉龙剑,躲起来养伤,等到伤好后再回来作恶。
一时间,所有二十出头的少女一夜之间都成了江湖人士的重点排查对象。这中间,有不少打着排查齐焉魔头旗号借机揩油的人,故而这动乱,空前绝后。
而罪魁祸首,齐焉,此时正和一群人混在一起,站在比试台前的队伍里准备挑木剑。
浮云山的半山腰是一个校练场,很宽、很阔,风雪已经停歇,四周有几颗大枣树,被白雪盖了个透。场地的正中央有一个擂台,两个侍从趴在擂台上扫雪。
齐焉养了五天伤。
习武之人身子都硬朗,伤口已无大碍,但头疼的是她的内力只恢复了一小半,不足以支持她逃走,只能跟着这些风清月朗的正派人士一起做试炼。
“走个路喝个水都是规矩,真是无趣!”齐焉无聊地皱眉,一脚踢飞了地上的雪块。
今天的是校核日,浮云山所有弟子都要出来比试,据说两尊会来观看,若是有合意的,便会选来自己门下。虽不能收徒,但口头传授几招几势,都是受益匪浅的。
人们的热情很高涨。
齐焉觉得,浮云山就是这点可怕,让人甘愿为了它的荣耀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与她这十年来‘多拿少干、不服来战’的人生观背道而驰……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外面肯定不少人想杀她,出去也是个死,不如在这儿缓缓,说不定还能长长见识。
想到这儿,齐焉盘着手,小脸扬起来沐浴着阳光。
这里的风太过寒冷,可冬日的阳光却温软,打在暖极了,齐焉没忍住,幽幽叹道:“啊,还真他娘的舒服。”
队伍很长,排在后头的人怕挑不到好的,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踮着脚嚷嚷着:“喂我说!前面的人快一点!剑都差不多,随便捡一把不就得了?”
他身边是个小胖子,年纪不大,是个光头,大概是寺庙里半路出家的和尚。他跟着应和:“就是啊!木剑有什么好挑的,又杀不了人!”
半大的男孩子总是中气十足,齐焉好巧不巧地正好挤在两人中间,耳膜被震得嗡嗡直响。
青年听了一皱眉,叉腰对胖子道:“木剑怎么不能杀人,那是你功夫不到家,到家了一草一木皆是兵器,传说那位大名鼎鼎的剑仙大人力破魔教的时候,就是用了一根树枝,是不是啊这位小兄弟?”
他随手碰了一下齐焉,齐焉一惊,支支吾吾地点了点头:“嗯,是啊。”
大佬说的都对……
“嗳?”小胖子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新鲜事,挑起眉毛朝齐焉看了看:“怎么之前没见过你,哪个门派的?你这人,生的还挺好看的。”
这话一出,不少人都向齐焉投来了目光。
队伍前一个小少年笑着朝齐焉道:“这小兄弟很俊俏啊,江南人?”
“姑苏。”齐焉回道。
她和这些男孩子们一样,穿得是伏云山最下层侍卫的紫色短打,衣袖挽起来露着手肘,头发用一条柳枝随意绑起来,不仔细看还真像个秀气的男孩儿。
青年把话头接回来:“姑苏啊,好地方,你叫什么名字?”
“齐焉。烟消云散的烟。”
呸呸呸,长命百岁的焉。齐焉眯眼,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
小胖子立马就惊了,手落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我的天,你也叫齐焉啊!你知不知道,江湖上也有个人叫齐焉。”
齐焉一挑眉,来了兴致,故作惊讶道:“小弟见识少,倒是没听说过,可否说来听听?”
“那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女魔头啊!咦,你在姑苏你不该不知道,三年前的姑苏江家就是让她屠了满门,尸骨都挂在城头,人皮吹成了气球,就连江家的看门狗都没放过,被她生吞活剥,骨头渣都没剩下!”
“那么狠的呀!”
齐焉眉梢有点挂不住,悻悻地笑了笑道:“也没那么残忍的吧……”
人皮吹气球有点过分了,非说那狗吧,其实她没去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当时她太饿了,就顺手给烤了。
那边儿青年嘁了一声,愤愤道:“怎么没有。我还听说啊,她杀了她养父的儿子薛小凡,薛婉真是养了条白眼狼,恩将仇报,啧啧!”
这边儿打开了话匣,人们便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生怕自己知道的少要被人嘲笑。
“齐焉之前在百花谷也是个人物,当年和她姐姐薛婉并称双骄,多风光啊,可惜骨子里就不正,竟然接手魔教。谁不知道,沉龙剑是剑仙大人的得意之作,让她拿走之后,倒成了把魔剑,剑仙大人泉下有知实在是要折煞了。”
“这不,报应来了,前几天围剿长阴山,她被百花圣主吊起来打,打了个半死不活,顺便宣布和她断绝关系,从百花谷除名了。”
吊起来打?齐焉眼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小胖子瞠大了眼:“你哪里听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就你那消息,闭塞的不行,我在山下哨岗当差,听外头的人说的嘛,千真万确,沉龙剑都被人从河里捞出来了。”
齐焉心一沉。
“沉龙剑?那女魔头不是发誓死也不离沉龙剑吗,看来她肯定是死透了。哈哈,真是老天有眼啊,何家上下几十口人的在天之灵要得以慰藉了。”
齐焉没忍住,插了个话:“敢问各位哥哥,沉龙剑在哪捞起来的?”
青年斜着眼想了想,一拍大腿根儿道:“楚河!对,就是楚河。已经送回百花谷了,百花谷圣主接了剑,亲自宣布了齐焉的死讯。”
“也对,楚河在南边儿,她大概是想逃回姑苏,却在半路上让仇家杀了,抛尸楚河。一代魔头,真是凄惨啊。”
人群哄笑起来,齐焉也跟着笑,笑的眼皮突突直跳,心里把这些人挨个骂了遍娘。
不过,沉龙剑怎么会在楚河啊。
楚河确实在南边儿,离姑苏很近很近,只隔着几座青峰。但却和这里八百里远,没理由沉龙剑自己长腿跑回去了。
齐焉托腮,这里头肯定是有什么蹊跷。难不成薛婉真的念旧情,把人们的目光引到沉龙剑上,保她暂时安全?
想想都不可能。
“嗳,齐小兄弟,该你选剑了。”
齐焉应声抬头,宽大的剑架上,只零落着寥寥几把,胡桃木做的剑,散发着一股木头的腥气味儿,齐焉反手抓了一把,快速地离开了这队伍。
青年在后头乐道:“这才对嘛,就随便那一把不就行了,磨磨唧唧地没完没了。”
“齐焉小兄弟性情中人嘛,一会儿擂台赛要不要组队?”
“小兄弟人呢?”
聒噪。
齐焉拿了剑就走远了,捡了一棵高一点的枣树根儿坐了下来,木剑剑尖儿戳进雪里,两手交叉在剑柄上。
她双腿朝前伸,下巴懒洋洋地抵着手背,最后舒服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困意开始上涌,齐焉半耷着眼皮,迷茫地望着眼前不远处的一只雪鸟,这鸟似乎毫不畏寒,扁长的鸟喙伸进雪层,似乎在寻摸着什么吃的。
可冰天雪地的,哪有什么虫子可以吃?
齐焉笑的痞气十足,朝这鸟拱了拱下巴:“嗳,小傻鸟,和我回姑苏吧,那儿四季如春,绝对饿不死。”
小鸟调头,看了看树底下的少女,冰蓝色的眼睛发出友好的光。齐焉靠回树上,木剑丢在一边儿,双手抱着后脑勺:“小家伙,你这样是找不到东西吃的,不如去后山乱葬岗,可以吃上点腐肉。”
突然,树后便有一道沉郁的男声传来。
“它不是在找吃的。”
齐焉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男音,而是她突然发觉,半空中,一只黑鹰正在盘旋。
黑鹰的眼眸很亮,发着凶光,直勾勾地看着地上的鸟,冰天雪地里的动物,哪个不是饿的极了,一点也沉不住气,只一息,翅膀转了一个诡异的角度,朝下俯冲而来。
齐焉心里一声惊呼,身子瞬间弹起半丈高,向前一扑,母鸡护蛋似的把那鸟护在了怀里。紧接着,她身子朝前滚了一圈,在雪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要命!”齐焉腰间一阵抽痛,咧咧嘴骂了句。
似乎是同一时刻,树后的男人长鞭一震,电闪雷鸣间那黑鹰便已经被他卷进鞭中。
“少侠好功夫!”齐焉抬头,正巧看见了这一幕。
软鞭扬起地上的白雪,过快的速度使四周的空间都雾蒙蒙的,齐焉朦胧间还没看清人是谁,只见了软鞭末尾处的一小段龙凤条纹,不由一声赞叹:“九龙华软鞭!”
齐焉记性差,但从小跟着剑仙长大,算是半个武痴,对兵器的记性远比对人的记性要好。她是先认出了九龙华软鞭,才想起来自己有位熟人,也是用的这鞭子。
叫什么来着?
“放下那鸟吧,你吓着它了。”男人收了软鞭,黑鹰一离了束缚,抖抖翅膀颤抖着飞走了。
齐焉松开了手里的鸟。那鸟似乎是受了惊吓,愣了好一会儿才甩甩翅膀飞走。
“好笨的鸟。”
南边儿的小麻雀,都是机灵鬼似得,人还离的五步远便警惕地飞走了,大抵北方的鸟都迟钝些?齐焉啧了一声。
“是你。”齐焉看清了来人,心下一松,反正不是来寻仇的就好。她朝他笑:“怪不得这鞭子眼熟的很,啊……呵呵,少侠近来可好啊。”
可不就是那天抓她进浮云山的男人嘛,齐焉笑的谄媚。
他还是那副扮相,肩披大氅,只不过这回里头的腰扣松开了,浅蓝色的衣袍长到脚裸。
“我很好。”男人收起九龙华软鞭,目光无波无澜,却落在了齐焉身上。
齐焉被看的脸上烫出来个窟窿,赶紧没话找话:“你也是来参加校核的吗,有没有挑到合手的木剑?”
男人摇头:“我不使剑。”
“对,你用鞭子的,我差点给忘了。”齐焉像模像样地一摸头,作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样子。怎么话头绕来绕去,就是离不开这软鞭呢,要是让这小子认出来她是那什么大魔头齐焉,岂不是要把她就地正法?
“你不去准备准备吗,一会儿擂台赛就要开始了。你看那边儿,人们都在热身呢。”
齐焉捡起自己的木剑,拍拍身上的雪,剑尖指向了正中央的少年们。没记错的话,一会儿的擂台赛,对他们这些正道人来说很重要,很有可能让两尊挑去提点。可对齐焉倒没什么,反正在哪儿都一样,都是要逃走的。
“我不用热身。”
他本就是两尊之一,这次来是来审核弟子水平的。
男人似乎是有点想笑,但那嘴角刚挽起的时候,又被他一双凤眸里一贯的凌厉掩饰下去了。
齐焉看不懂这眼神是善是恶,总之——装傻准没错。
“也对,少侠你这么厉害,那帮孙子可不是你对手,哈哈哈哈……”
见齐焉搞错了重点,男人也没多解释。
时间差不多了,他点点头,转身朝擂台那边走去,留下齐焉一个人在雪地里一顿骂娘。
来这浮云山五天不到,脸都他娘的快要笑僵了。
“操。”齐焉提着剑,草鞋踢踢踏踏地朝擂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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