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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
夜色深沉,清朽门的客房内只点着一盏小灯。
宥鲤坐在案前,手里捧着那本画本,神色冷若冰霜。可不知为何,他的指尖却在微微发烫。
——真是荒唐。
他本想直接把画本塞进抽屉里,可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翻到了最后一页。
那一页上,是他与严珩并肩而立的画面,背景是落日余晖下的山门。画师的笔触极细,连他眼中那抹极淡的笑意都捕捉得清清楚楚。
宥鲤的喉结轻轻动了一下,耳尖不受控制地红了。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门被推开。
宥风端着一碗热汤走进来,本想和哥哥说两句话,可一抬头,就看见宥鲤坐在灯下,脸——红得像被火烧过一样。
宥风手里的汤差点没端稳:“哥!你怎么了?!”
宥鲤被吓了一跳,急忙合上画本:“……没事。”
“没事?你脸都红成这样了!”宥风快步走过去,伸手就要去摸他的额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还是——”
他的手刚碰到宥鲤的手腕,就看见桌上那本露出一角的画本。
宥风的动作顿住了。
他慢慢伸手,把画本抽出来,翻开。
下一秒——
“啊——!!!!!”
一声尖得能刺破屋顶的尖叫,从清朽门的客房里炸开。
宥风整个人都炸毛了,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这、这是什么鬼东西?!严励程那个混蛋——他居然敢——”
宥鲤脸色一沉,一把夺过画本:“闭嘴。”
“我闭不了!”宥风气得直跳脚,“他竟然画你和他——这、这是对清誉的侮辱!我要去杀了他!”
说完,他转身就往外冲。
宥鲤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的袖子:“站住。”
“哥!你别拦我!我今天非要——”
“你打不过他。”宥鲤冷冷道。
宥风一噎,随即更加愤怒:“那我也要去骂他!让他知道我们清朽门不是好惹的!”
宥鲤盯着他,沉默片刻,忽然道:“你要是去了,他只会更得意。”
宥风愣住了。
宥鲤垂下眼,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别管了。”
宥风看着哥哥泛红的耳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狐疑地眯起眼:“哥……你是不是……”
“出去。”宥鲤冷声打断他。
宥风撇了撇嘴,却还是退了出去。走到门口,他忽然回头,咬牙切齿地补了一句:“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门关上后,房间又恢复了安静。
宥鲤坐在案前,盯着那本画本看了很久,最终还是把它塞进了抽屉里,并且上了锁。
可不知为何,抽屉合上的一瞬间,他的心口却像被什么轻轻碰了一下,泛起了一丝说不清的涟漪。
第二天一早,朝阳门的练武场上,严珩正懒洋洋地打着拳。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宥风怒气冲冲地冲进来,手里还攥着一把折扇——那是他临时从贺兼那里“借”来的武器。
“严——励——程!”
他的声音像炸雷一样在练武场上炸开。
正在练剑的弟子们纷纷停下,齐刷刷看向他。
严珩慢悠悠收拳,转过身,一脸无辜:“哟,这不是宥风师弟吗?找我有事?”
“有事?我看你是找死!”宥风几步冲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昨天那本画本是怎么回事?!”
严珩眨了眨眼,笑得像只狐狸:“画本?哦——你说那本啊,画得挺像吧?”
“像你个头!”宥风气得扇柄都快被捏断了,“你居然敢画我哥那样的——那样的——”
他话没说完,脸先红了。
严珩挑眉:“那样的?是哪样的?”
“就是……就是……”宥风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不要脸的!”
周围的弟子们忍不住“噗”地笑出声。
严珩慢条斯理地把宥风的手从自己衣领上拿下来,拍了拍褶皱:“我觉得挺好看的,再说——画师也没画什么过分的东西啊。”
“还不过分?!”宥风炸毛,“你和我哥——那种姿势——”
“哪种姿势?”严珩故意凑近,压低声音,“是你想歪了吧,宥风师弟?”
宥风被他一句话堵得满脸通红,抬手就要用折扇敲他:“你少狡辩!”
严珩一把抓住扇柄,笑得意味深长:“小舅子,护姐夫也要有个限度吧?”
“谁、谁是你小舅子!”宥风的声音瞬间拔高,“你做梦!”
“可我看你哥……好像没那么生气哦。”严珩慢悠悠补了一句,“不然,画本早就被他扔了。”
宥风一愣,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对啊,哥哥昨天明明很生气,可还是把画本锁起来了……
严珩看着他变幻的表情,笑得更坏:“要不,你帮我问问你哥,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再去让画师画一套新的?”
“你——!”宥风彻底被气炸,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走,“我一定会让我哥离你远远的!”
严珩在他身后懒洋洋地喊:“小舅子,记得替我问你哥——午饭想吃什么!”
宥风一个踉跄,差点没平地摔倒。
周围的弟子们已经笑得直不起腰。
贺兼不知何时出现在廊下,摇着扇子,笑得意味深长:“看来,我的‘损招’第一步,已经成功了。”
下午的天色变得很快。
原本灰白的云像被墨汁泼染,层层叠叠压下来,整个清朽门被笼罩在一片沉闷的灰暗中。
风从门缝钻进来,带着刺骨的凉意。紧接着,大片大片的雪花无声地飘落,很快铺满了屋檐、石阶和庭院。
宥鲤坐在案前,手指紧紧扣着桌沿。胸口的位置隐隐作痛——那是心魔在涌动。
他知道这股疼。
它来时像潮水,先是细微的刺痛,然后慢慢扩散,像有无数细针扎在心口,再一点点收紧,让人喘不过气。
宥鲤站起身,走到门边,“咔哒”一声,反锁了门。
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回到床边,他脱了外袍,钻进被子里,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被子很厚,却挡不住那股从骨髓里渗出来的寒意。
疼意越来越重。
他闭上眼,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耳边似乎有低语声——那是心魔的声音,模糊、破碎,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你不行……”
“你救不了他们……”
“你会失去一切……”
宥鲤的手指死死攥住被角,指节泛白。他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却让他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风声像野兽在低吼。
屋内的灯影摇晃,光影在墙上跳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视着他。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小时候,他也曾在这样的雪夜被心魔折磨,蜷缩在床角,不敢出声。那时,没有人来。
而现在……
他的脑海里闪过严珩的脸——笑得张扬,带着一丝玩世不恭。
不知为何,那副画面让心口的疼意稍微缓了些。
宥鲤睁开眼,盯着天花板,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别想他……”
可越是压抑,那画面就越清晰。
他甚至能回忆起,在书铺摔进严珩怀里时,对方心跳的节奏——沉稳而有力。
风拍打着窗棂,发出“砰砰”的声响。
宥鲤将被子拉到鼻尖,呼吸着被里的温热空气,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不知过了多久,疼意终于像退潮般慢慢散去。
他浑身是汗,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
在彻底坠入睡眠前,他的脑海里闪过最后一个念头——
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严珩会来找他吗?
窗外的雪,依旧下着。
大雪初霁,朝阳门的山门外,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目的光。
严珩盘膝坐在一块平整的青石上,双目微闭,掌心向上,呼吸沉稳而悠长。
贺兼站在不远处,手里摇着扇子,神情看似随意,却在仔细观察他的气息变化。
“玄火神法,重在以心引火,以火炼身。”贺兼缓缓开口,“记住,不要急,火性暴烈,稍不留神就会反噬。”
严珩点点头,心神沉入体内。
丹田之中,一缕微弱的火红色灵力渐渐苏醒,像一颗种子在泥土中萌发。
他引导着那缕灵力,沿着经脉缓缓游走。每经过一处,经脉便像被火舌舔过,灼热而刺痛。
“呼——”
严珩吐出一口浊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贺兼的声音再次响起:“别抗拒,让火与你融为一体。”
严珩深吸一口气,任由那股灼热在体内蔓延。渐渐地,他的体表泛起一层淡淡的红光,呼吸之间,似乎能听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雪地上的积雪被他周身的热浪融化,形成一圈湿润的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严珩猛地睁开双眼,掌心向前一推。
“玄火——凝!”
一团烈焰在他掌心中骤然凝聚,化作一只火鸟,振翅冲向空中,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
火鸟在空中盘旋一圈,化作漫天火星,消散在空气中。
贺兼微微一笑,收起扇子:“不错,进步很快。”
严珩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笑道:“那是因为师尊教得好。”
贺兼哼了一声:“少拍马屁。记住,玄火神法不是用来炫耀的,是用来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严珩的笑容微微一顿,目光不自觉地望向清朽门的方向。
雪后的天空湛蓝如洗,阳光洒在山门前,映出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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