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网恋对象是Boss

作者:滚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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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建之夜


      苏晓那份《非正式信息网络观察报告》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管理层激起的涟漪比她预想的要持久。
      周四下午,她被□□叫进办公室。
      总监的表情复杂得像调色盘打翻,混合着惊异、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林总很重视你的报告。”□□将打印稿推到她面前,上面有寥寥几处用红色钢笔做的批注,字迹瘦劲锋利,“她要求内容部在下季度尝试建立‘隐性协作资源图’,并指定你作为试点项目的联络人。”
      苏晓接过文件,指尖触到纸页时微微一颤。
      那些批注精准地标注了她报告中最为关键的几个节点,其中一条写在她关于“跨部门信息阻滞点”的分析旁:“此处可设立非正式茶话会机制,每月一次,不记名,只记录问题。”
      “联络人……”她重复这个词,感觉它烫嘴。
      “意味着你要参加下周的管理层周会,至少前二十分钟。”□□看着她,眼神里有了新的打量,“苏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安静的员工。”
      “我现在也还是。”苏晓轻声说。
      “不。”□□摇头,“安静的人不会写出这种东西。你观察了四年,为什么现在才说?”
      为什么?因为以前没人问。
      因为以前“稳定”就足够安全。
      因为以前她不需要证明自己的观察有价值——直到林汐出现,用冰冷的新规则,逼出了她藏在淤泥里的透镜。
      “林总说,观察者的价值在于适时提供镜片。”□□复述着,显然也不完全理解,“下周五公司团建,你也得去。林总要求试点项目核心成员必须参加。”
      团建。这个词让苏晓胃部轻微抽搐。
      ---
      林汐正在审核团建方案。
      地点选在郊区一家新开的民宿,两天一夜,包含所谓的“团队熔炼活动”。她本意是拒绝的,但程默提醒她:“收购后需要软化形象,林总。尤其是现在裁员风声还没过去。”
      软化形象。
      林汐厌倦这个词。
      商场如战场,没人会因敌人形象柔软而手下留情。但她还是签了字,只是在“夜间篝火谈心”那项旁画了个问号。
      手机震动。
      小鱼:要参加公司团建了。感觉像被迫参加一场大型人类观察实验。
      林汐:实验对象和观察者的身份往往可以互换。
      小鱼:那我希望我的观察对象是个有趣的人。
      林汐:比如?
      小鱼:比如一个会认真阅读冗长报告,并给食堂提意见抄送总裁的老板。
      林汐的手指停在屏幕上方。
      最近的对话里,“小鱼”提到那位新老板的频率在增加。
      一种莫名的、近乎荒谬的联想试图浮出水面——报告、食堂、敏锐的观察力——但她迅速按灭了它。
      城市里有成千上万家公司,每天都有无数报告被提交,无数员工抱怨食堂。
      巧合,只是巧合。
      林汐:也许你的老板,也需要观察有趣的人来维持理智。
      小鱼:那她观察到了吗?
      林汐:观察到了一个藏在深海的透镜,现在正尝试把它对准光源。
      发出这条消息后,林汐关掉手机,望向窗外。暮色中的城市开始亮起灯火,每一盏灯背后,都是她无从知晓的人生。
      ---
      团建日是个阴天。
      大巴车里的机油味混合着早餐包子的气味和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苏晓选了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戴上降噪耳机,假装入睡。
      车行半程,她感觉到身侧有人坐下。
      睁眼,是林汐。
      总裁今天穿着浅灰色的运动套装,头发扎成松散的马尾,脸上没有妆容,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也……脆弱了好几岁。
      她手里拿着一瓶水,对苏晓点了点头:“介意吗?前面太吵。”
      苏晓摇头,摘下一边耳机。
      车辆颠簸,两人的肩膀偶尔轻碰。林汐身上那股雪松冷泉的气息,在密闭车厢里变得清晰可辨。
      “报告我看完了第二遍。”林汐望着窗外飞逝的田野,声音不高,刚好能让苏晓听清,“你提到财务部和市场部之间的信息延迟平均有2.7个工作日,这个数字怎么来的?”
      “私下统计的。”苏晓老实回答,“财务部每月5号出初步数据,但市场部通常在7号下午甚至8号上午才能拿到。我记录了过去十六个月的情况,平均滞后2.7天。”
      “原因?”
      “财务部的小李和市场部的张经理大学时是情敌,据说至今不说话。所有文件都需要通过行政部小王中转,而小王每周三固定请假去接孩子放学。”
      林汐转过脸来看她,眼里有隐约的光。“所以是非正式人际矛盾,影响了正式流程效率。”
      “是的。”苏晓顿了顿,“但解决方式不是强迫他们和解,而是设立一个中性中转节点,并给予节点适当的激励——比如小王如果能让文件传递时间缩短到1天内,月度奖金增加5%。”
      “你在报告里写了这个建议。”
      “您批注说‘可试行’。”
      林汐轻轻“嗯”了一声,重新看向窗外。
      沉默了几分钟,就在苏晓以为对话结束时,她忽然问:“你记录这些,不觉得枯燥吗?”
      苏晓想了想。“观察本身就有趣。就像看蚁群,每只蚂蚁都觉得自己在按规则行事,但整体会涌现出意想不到的模式。”她停了一下,“不过最近我好像在被人观察,这感觉……不太一样。”
      “你的老板?”
      “也许。”苏晓转头看林汐,鼓起勇气,“林总,您观察员工时,是在寻找可用的零件,还是在看……人?”
      问题问出口,车厢里仿佛瞬间安静了。
      连引擎的轰鸣都退成了背景音。
      林汐的侧脸在车窗透入的灰白光线里,像一尊线条冷静的雕塑。
      许久,她说:“商业需要零件,但零件由人构成。我的工作是看清结构,同时不忘记构成结构的,是有温度、会矛盾、会因情敌而故意拖延文件的人。”
      这个回答让苏晓愣住。
      它太诚实了,诚实得不像一个总裁该说的话。
      “那你呢?”林汐反问,“观察了四年,为什么选择现在递出透镜?”
      因为您来了。
      因为您用炸弹炸开了池塘,淤泥翻涌,透镜藏不住了。
      但苏晓没说出口,只是答:“也许因为……终于有人问对了问题。”
      ---
      民宿坐落在山脚下,白墙黛瓦,院子里种着几株晚开的桂花,香气黏稠。
      分组时,苏晓被分到了“创新攻坚组”,组长是林汐。
      “显然有人想让您近距离观察实验样本。”苏晓小声说,帮林汐把行李提进房间——她们居然被分到了同一栋小楼的相邻房间。
      林汐不置可否。“下午的溯溪活动,我希望我们组不要有人受伤。”
      结果受伤的偏偏是苏晓。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在跳过一块溪石时滑了一下,脚踝扭伤。
      疼痛尖锐但短暂,她坐在岸边,看着瞬间肿起的关节,心里第一个念头是:明天提案会我要跷脚参加吗?这画面有点滑稽。
      林汐是第一个过来的。
      她蹲下身,手指轻轻按了按肿起的位置,动作专业得让苏晓诧异。“没有骨折,但需要冰敷。”她抬头,“能走吗?”
      苏晓试了试,吸了口冷气。
      下一秒,林汐背对着她蹲下。“上来。”
      “林总,不用——”
      “你是我的组员,也是我指定项目的联络人。”林汐的声音不容反驳,“我不允许计划因这种意外推迟。”
      背人的过程有些狼狈。
      苏晓僵硬地趴在林汐背上,手臂环着她的脖子,鼻尖几乎碰到她的发梢。
      那股雪松冷泉的气息里,混入了一丝汗水的微咸,和山间溪水的清冽。
      林汐走得很稳,步伐节奏均匀,仿佛背上不是个成年人,而是一摞文件。
      “您背过人吗?”苏晓轻声问,试图驱散尴尬。
      “小时候背过我弟弟。”林汐答,“他淘气,总摔跤。”
      这个私人片段让苏晓意外。
      她无法想象林汐有弟弟,也无法想象她会用这样平淡的语气谈起家庭。
      “您弟弟现在……”
      “在国外,很少联系。”林汐打断,话题终止。
      回到民宿,林汐从厨房要来冰袋,又不知从哪找来弹性绷带。
      她坐在苏晓房间的床边,垂着眼为她包扎,睫毛在脸颊上投下小片阴影。
      这个角度,苏晓能看清她耳垂上一颗极小的痣,和微微紧绷的下颌线。
      “谢谢。”苏晓说。
      林汐没抬头,打好最后一个结。“晚上别洗澡,脚不要沾地。明天早上如果还肿,让程默送你去医院。”
      “那提案会——”
      “可以改到线上,或者你坐在沙发上说。”林汐站起身,走到门口,停顿,“你的报告里,还提到一件事。”
      “什么?”
      “你说,内容部最有创意的几个人,往往在‘无意义闲聊时间’产生最好的点子。”林汐转过身,“为什么?”
      “因为大脑需要松弛区。紧绷状态下只能做逻辑推演,但创意需要非逻辑的联结。”苏晓顿了顿,“就像现在,我脚很痛,但突然在想,如果食堂的糖醋排骨里加一点桂花蜜,会是什么味道。”
      林汐看了她几秒,嘴角极轻微地扬了一下,几乎看不见。
      “我会转告行政部。”她带上门离开。
      ---
      夜晚,所谓的篝火谈心变成了一场尴尬的才艺表演。
      苏晓因脚伤得以豁免,坐在角落的躺椅上,看着同事们唱歌、讲蹩脚的笑话。
      林汐也被拱着说了几句话,她站起来,简单讲了收购后的愿景,语气平静,没有煽情,然后以“大家继续”结束,重新坐回阴影里。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云深:团建如何?有没有被迫唱歌?
      苏晓:因祸得福,脚扭了,成了观众。
      云深:严重吗?!
      苏晓:不严重。但被老板背回了房间。这体验过于超现实。
      云深:……背?
      苏晓描述了一遍过程。网络那头沉默了很久。
      云深:她是个怎样的人,你的老板?
      苏晓:很难形容。像一台精密仪器,但今天我发现仪器某个零件上,有很小很小的划痕。
      云深:划痕?
      苏晓:就是……人性化的痕迹。她会背受伤的员工,记得食堂的琐事,谈起家人时会短暂地柔软。虽然只有一瞬。
      又是长久的“对方正在输入”。
      云深:也许每个人都是一台有划痕的仪器。区别只在于,是否允许别人看见划痕。
      苏晓:你今天好像也有点心不在焉。
      云深:因为我今天也做了件不太像“我”会做的事。
      苏晓:比如?
      云深:比如背了一个人,并且在她提到桂花蜜糖醋排骨时,觉得这个点子……该死地可爱。
      苏晓盯着屏幕,心脏毫无征兆地漏跳了一拍。
      一种电流般的直觉窜过脊椎——桂花蜜?她只对两个人提过这个临时起意的念头:林汐,和云深。
      巧合。
      必须只是巧合。
      她颤抖着手指打字。
      苏晓:你也在团建吗?
      云深:我在处理一些……人际关系的难题。早点休息,照顾好脚。
      对话结束得突兀。
      苏晓握着手机,看向不远处篝火旁阴影里的林汐。她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的光照亮她低垂的侧脸,那上面没有任何表情,却让苏晓觉得,她仿佛也在等待着某个无法抵达的答案。
      ---
      深夜,苏晓因脚痛醒来。
      摸黑想去倒水,却听见隔壁阳台传来极低的说话声。
      是林汐。
      她在打电话,声音疲惫而柔软,是苏晓从未听过的语调。
      “……妈,我知道。但他自己的选择,我尊重……公司这边还行,有点累……嗯,记得吃药……”
      断断续续的片段。
      苏晓退回房间,心跳加快。
      她不该听的。
      但那个瞬间的林汐,不再是林总,只是一个也会对母亲说“有点累”的普通人。
      她躺回床上,打开和云深的聊天窗口。
      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那句“早点休息”。她输入:“如果我怀疑,我认识的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可能是同一个人,我该怎么办?”
      光标闪烁。
      她没有发送,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同一时刻,隔壁阳台,林汐也正对着手机。
      屏幕上是和小鱼的对话界面。
      她输入:“如果我开始觉得,某个现实中让我意外的人,和网络里让我安心的人,有可怕的重叠,我该怎么办?”
      她也没有发送。
      山间的夜风很凉,她抱紧手臂,望着远处沉没在黑暗里的山峦。
      楼下,篝火余烬未熄,一点暗红的光在风里明明灭灭,像某种未完成的信号,在黑暗里徒劳地试图诉说,却找不到接收的频率。
      而两个房间之间,只隔着一道薄薄的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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