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见你无比雀跃

　　何绪从隔壁回来，刚打开门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音浪。
　　他握着门把手顿了下。
　　能不能现在就走。

　　秦松朗捂着耳朵从台上跑下来，叫苦不迭，经过时扯着他往里面走。
　　“别开门，待会隔壁过来打人了。”

　　幸好歌曲临近尾声，话筒被递给了另一个人。
　　秦松朗还没到座位，被另一边的人喊了一声，他只好示意何绪先找个地方坐着。

　　何绪乐得一个人清净，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着。
　　此时包间旋律悠扬，唱歌的人声音小小的。
　　他靠着座背，抬眼望过去。

　　昏暗不清的灯光在摇晃眩晕。

　　黄缘坐在台上，摇头晃脑地看着右边小屏唱歌。
　　等一曲结束，她笑嘻嘻转头。
　　本想着找全溪瑶，但看到何绪的身影，眼睛突然就移不开了。

　　想起昨晚和全溪瑶的讨论，于是乎打了鸡血一般，毅然决然的往他那边走。

　　何绪一不留神，身边就坐下个人。
　　本以为是秦松朗，扭头后却只看到了个头顶。
　　“……”

　　为表贴心，黄缘一碟碟地从隔壁桌挪零食，水果，把何绪爱吃的全放到他手边。
　　忙忙碌碌好一会儿，唱歌的人又轮到吴言。

　　何绪静静看了一会，觉得她这动作挺无害的，目光看向别处。

　　台上鬼哭狼嚎，声音很吵。

　　黄缘已经习惯了，坐在何绪身边，跟听不到似的，只有满脸开心。
　　等大功告成的时候，她喊了一声何绪。

　　没人理。
　　又喊了一声。
　　仍旧不理。

　　黄缘没办法，扯着他衣袖拉了拉。
　　等人看向自己的时候，笑着给他指了指桌上，示意他吃。

　　何绪看了眼。
　　被吴言吵的不行，全身都是烦的，摇了摇头。

　　黄缘看他表情不好，以为又拍错马屁了，仔细审查了一遍。
　　里面有何绪爱吃的啊。
　　可能是他不太饿。

　　想起刚刚秦松朗提议的去爬山，她又找话题似的开口，“秦松朗说这周去洛城爬山，你要不要去，你刚来泉州，这边有很多好玩的......”
　　何绪看她话说不停，一个字也听不到，俯下身说，“太吵了。”

　　一盆冷水泼向黄缘的滚滚热情。
　　“哦。”

　　不远处。
　　秦松朗看到两人坐在一起，看了两眼，没敢往近处去。

　　他不知道的是，两人之间到散场一句话没说。

　　十点半，夜场刚开始，但因还没开学，每个人身上都有家禁，他们这包厢是散场最早的。

　　黄缘在门口徘徊。

　　下雨天伞不允许带入室内，都在伞架上放着。她记得进去时伞的位置，出来却不见踪影。
　　转了一圈经过层层排查，终于看到地上放的一把。料想是谁把她的拿出来了，就没犹豫朝那把伞伸出手。

　　没成想，半途中两只手碰在一起，同时握上伞把。没想到正好能碰上偷伞的，黄缘意料之外抬起头。

　　更没想到是何绪。

　　突然想到，她昨天买伞选得是两把一模一样的。闪电般缩回手，尴尬一笑。
　　何绪还没说话，黄缘就急忙道：“这是你的伞，我的找不到了。”
　　“......”

　　外面毛毛细雨，她估算着距离。
　　跑到路对面打个车应该不会淋得太狼狈吧。

　　正纠结时，全溪瑶从旁边冒出来，看着冷场的两个人，皱眉道，“你俩不是住一个小区吗？一起回呗。”

　　黄缘没说话，拉扯着手指，抿起唇，抬头瞅了何绪一眼。
　　何绪倒没拒绝，说，“走吧。”

　　黄缘跟着人走进雨幕里，回头冲全溪瑶眨了眨眼。
　　全溪瑶笑了声。

　　吴言从门口出来，撑着一把粉色的伞，啧啧两声。
　　“如果黄缘是一块铁，那何绪就是一块吸铁石。”他思来想去不明白，摸着下巴，“难道民间传言黄缘喜欢何绪是真的？”

　　“本人都已经辟谣了好吗？”
　　全溪瑶不同意这门亲事，语气不乐意，顺带对吴言看着烦。走了还要怼他一句，“收收你那让人可怜的语文功底吧。”

　　……

　　路边停车位旁，黄缘刚要拿出手机打车。

　　秦松朗在几米外喊何绪的名字。
　　黄缘抬起头看过去时，对方正作势把一个沉甸甸的东西扔过来。她刚反应过来往旁边躲，身边的何绪已经随手接住。

　　黄缘有些好奇地探头看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就看到何绪无波无澜的按下按钮。
　　旁边的车灯亮了下。

　　哦。
　　是把车钥匙。

　　？
　　？！

　　黄缘瞬间变呆，站在原地问了句废话，“你有驾照吗？”

　　外面霓虹色彩的灯光照进何绪眼底，显得整个人情绪多了起来。
　　他随意看过去一眼。
　　“怕什么？”

　　黄缘又读出了几分不屑的意味。

　　你们冷脸人说话自带讽刺效果么？

　　但意识到确实问了句废话，毕竟她还没从高中生的角色走出来。

　　把伞塞到她手心里，何绪转到车的另一边打开车门。

　　黄缘站在雨里，心里上上下下。
　　其实重点也不在于有没有驾照，关键是晚上、下雨、闹市。
　　她有点怵。
　　原地缓缓握拳，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她看着车道，“我相信你。”

　　一路上担惊受怕，拽着座位旁边的把手。
　　好在顺顺利利到了家，黄缘又对何绪有了新的认识。除了孤僻不合群、不爱笑、不爱说话、记仇和学习好之外。
　　又加上了一个，胆子大会开车。

　　……

　　到家后，顾芒和赵子澄都休息了，阳光房的灯还亮着。
　　黄缘知道是她妈妈特意留的灯。

　　早些时候，这阳光房是个露台，因为她爱看书的缘故，顾芒就参照邻居家的设计搞了个阳光房出来，白天光线充足，夜晚还可以看星星，空间大，舒适度高，其实挺不错的。

　　她坐在阳光房的超大沙发上，趁着光亮透过窗户看隔壁。
　　对面的灯还没亮。

　　刚这么想着，几束灯光就骤然亮起，照亮了隔壁阳光房的布局。

　　黄缘手机震了震。
　　打开一看，是李硕学长发来的消息。

　　哥哥的朋友：我问过了，他说今年年底会回来一趟。
　　黄鱼儿：真的吗？星星眼.jpg
　　黄缘内心那只鸟又开始蹦蹦跳跳。

　　对于一枚哥控且已经两三年没见着哥哥的她来说，这是她整个暑假收到的唯二好消息。

　　她站起身，悄悄往窗边挪过去，看到隔壁的何绪往茶台上沏了一杯茶。
　　四周静悄悄的。

　　黄缘今晚看似和他待了很久，其实相当于一句话都没说，实在心有不甘。
　　再者，秦松朗嘱托她跟何绪说后天去夜爬的事情，到现在也没个着落，甚至联系方式也没加上，实在是失败。

　　黄缘在心里叹了口气，但深知刷好感度这种事情讲究的就是一个丢面子工程，盘着腿在地毯上想了又想。

　　余光一瞥，看到书桌旁有中午赵子澄写作业用的空白草稿纸。

　　她咬着下唇，观察到何绪已经走开了。
　　再不行动就要等下次了。
　　于是坚定决心，黄缘趴在书桌上，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又细致地叠出了个纸飞机。

　　两扇窗隔的距离只有几米。

　　往飞机上哈一口气，黄缘在心里默默祈祷：扔到醒目的位置，扔到醒目的位置！
　　而后瞄准用力一扔。

　　飞机直直从她这边的窗飞出去，飞到那边的窗户里。

　　她还没笑出来，就见那只还没落地的飞机仍然直勾勾往前飞。
　　等等？！！

　　但飞机是听不懂人话的，它不会等，只会从出发点，最终落向一个注定的地方。
　　于是乎，黄缘就看着它直头直脑的，一头扎进何绪刚刚倒的那杯茶里。

　　远在几米外的何绪刚脱下外套，似有所感地回头看了眼。把眼镜扔在沙发上，他曲起手指揉着鼻梁，一边往阳光房走。

　　还没走到地方，就已经注意到那只耀武扬威、威武霸气摇晃着的纸飞机。
　　何绪顿了一下，抬起眼。

　　隔壁的窗户大开着，又十分安静，只有风轻轻摇动纱帘。

　　他低头沉默，注视了会儿那只活泼旋转着的纸飞机，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响，才伸出手指，拎出那张可怜巴巴地滴着水的纸。

　　水一滴一滴落在茶杯里，与之一起变凉的，还有何绪平静的眼神。

　　一直到水滴干净后，他才面无表情把这张横空出世的纸飞机拆开。
　　上面是比这只飞机更嚣张的话。

　　没错是我。
　　四个字。
　　画着一只吐着舌头比耶的欠揍肖像画，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黄缘。

　　纸张上的下半句已经化开，融成一团看不清楚。

　　再次面对赤裸裸的挑衅，一切都已经看淡了的何绪没说什么。只是扯了扯凉薄的嘴角，把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走过去，砰地一声把窗户拉上。

　　……

　　啊啊啊啊啊！！
　　完了，全完了！！！！！
　　黄缘抓心挠肺，在窗户边趴在地上无能捶地，心里不停忏悔。听到关窗的声音却没勇气探出头。

　　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拆开纸看上面的东西。

　　肯定没有，呜。
　　依照她对何绪的了解，他肯定是把纸团巴团巴扔进了垃圾桶。

　　黄缘双手捂脸，欲哭无泪。
　　虽说不要面子，但如此雄伟的好感度计划在实施前就已经遭到致命一击。

　　果然，就应该问秦松朗要何绪联系方式的，偏要搞这一出。

　　她早就该想到凭借着自己的气运很难刷起好感度。

　　-

　　翌日，黄缘依旧饭点起。

　　昨晚对着何绪忏悔完，她回去就对着全溪瑶数落自己的罪过，结果迷迷糊糊没挂电话就睡了过去，起床的时候头还是昏的。

　　黄缘伸着懒腰，头发丝都透着惺忪，就这样走入客厅。
　　阳光太强，她眼睛眯成缝，环绕过客厅一圈。
　　不经意对上三人的目光。

　　她强装镇定放下双手，脚步不稳，尬笑道，“怎么一大早这么多人。”

　　何绪和赵子澄坐在阳光房书桌，顾芒女士一个人在摘菜。

　　三人都给了她一个眼神，含义各不相同。让黄缘觉得她就不该出现在这。
　　但她还是坐下了。

　　阳光房内光线充足，照得何绪发丝金光亮亮的。他坐在光亮处黄缘长久霸占着的那把椅子上看书，给整个人添了点活人气息。

　　自然的光轻柔抚着长睫垂下来，挺鼻薄唇，身形修长。在赵子澄旁边，衬得赵子澄的身高跟发育不良似的。

　　又看了会。
　　黄缘才惊呆，何绪居然在辅导她弟写作业！

　　黄缘凑近她妈，轻声问，“他怎么在这？”
　　顾芒拿菜尖抽了她一下，“人家是辅导老师，怎么不能在这，跟你一样睡到中午才行？”

　　顾芒女士这朵美丽的玫瑰是带刺的，每次黄缘说话被她攻击的时候就这样想。
　　她顺从又敷衍地点点头，趴在桌上不说话了。
　　心想就何绪这种足不出户、孤僻冷漠的黄花闺女竟然还当上家教了。

　　顾芒说：“溪瑶早上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你去爬山？”
　　“昂。”黄缘喝着牛奶。

　　她家的传统就是黄缘说话不好使，但只要有朋友开口，她妈就答应的很顺畅。

　　“天天出去乱跑。”顾芒说，“你也带小绪一起去玩玩，多熟悉熟悉。”
　　黄缘自以为替何绪解围道，“人大学也是在这上的。”还用她带着熟悉吗？

　　顾芒啧了她一声。
　　眼瞅着菜又要招呼上来，黄缘赶忙冲人喊了声，“何绪！你要不要去爬山？”
　　结果顾芒还是拧了她一下。
　　黄缘嗷了一声，控诉地看着妈妈。

　　顾芒笑着跟何绪说话，“你刚来这边，和以前的朋友转转。”
　　“好。”何绪有礼貌地点头。

　　黄缘本来看戏一样，等着看何绪下不来台接着自己英雄救美替他解围，没想到他张口就是一句好，呆愣愣看着他。
　　“你也要去？”

　　其实昨晚秦松朗刚交代完黄缘，就意识到这双方可能没加联系方式，就亲自去和何绪说了这件事。
　　两人是发小，没少一起出去玩，正常情况下何绪也不会拒绝。
　　何绪迎着她目光点头。

　　黄缘则是一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何绪怎么开始变得外向了，难不成真的人都是会变的？

　　顾芒这下是真拿着菜抽她，咬牙道：“你这是什么问题？”
　　黄缘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还端上自己的牛奶，笑嘻嘻朝顾芒示弱，“哎呀，你误会啦。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的。”

　　闻言顾芒神色稍霁，但还是絮絮叨叨不停，批判她马虎的行为作风。

　　黄缘摇着手里的汤匙，笑着往远处走，摇头晃脑、老神在在装听不见。

　　补习完后，顾芒本想留何绪吃饭，但又想到他家中只有他妈和他两个人，留一个人不方便，于是让赵子澄送他回家。

　　两扇门大概直线距离就五米远。

　　赵子澄不喜欢上课也不爱学习，恨屋及乌地就不喜欢老师，但装也要在顾芒面前装出一副好学生的样子。

　　不过这老师挺帅的，他自认为自己长大也能这么帅，所以勉为其难能和他做朋友。
　　等电梯时他扬起头，眼巴巴看着何绪。
　　何绪低头和他对视。

　　没有和小孩相处的经验，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何绪直接问，“怎么了？”

　　“你和姐姐要一起出去玩吗？”
　　何绪点头。
　　赵子澄脸上不自觉洋溢出笑，勾勒出浅浅的酒涡。
　　“那我是不是不用补习了？”

　　何绪轻轻勾起唇角，让赵子澄觉得很有希望，可下一句话就显得十分不近人情起来。
　　“你把作业写完就开学了。”
　　“……”

　　就是这句话，害得黄缘刚从赵子澄身边经过，收获了恶狠狠的一句。
　　“我讨厌你们，你们都是一伙的。”

　　“？”
　　打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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