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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脉千里
“你是我们圣克莱尔家族的人,想要什么哥哥不能给你?只要你把偷走的那东西交出来。”路修斯说。
“我想要你这人渣的命。”陈魄轻飘飘答道,“还有,你们家族已经烂透了。我有我自己的家,我姓陈。”
路修斯略一沉吟,笑着说:“是...姓陈。那女人临死之前还以为保护了你,她不知道我一样能抓到你。”
陈魄不说话,一道亮光照到他脸上,他抬手去挡,本能地朝光线来处瞥了一眼。
仅凭这一瞥,方洄感到心脏好似被轻刺了一下,竟有些局促紧张。他听说过陈魄的大名,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男人,看着比自己还要小几岁,一张窄脸上五官精雕细琢,微挑的眼梢大约与路修斯一脉相承,但还没展露出那么凌厉的锋芒,只在清冷中添了一丝艳丽。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和让他无处遁形的强光,陈魄顺从地举起双手,掌心朝前。
路修斯给方洄递了个眼神。方洄警惕地盯着陈魄,绕至他身后,拉起他一只手往手铐里扣。
陈魄微微偏过头,方洄恰在此刻与他目光相接。
那隐在银色发丝间的瞳孔中,好像缓慢无力地涌动着巨大的河流。
“我没有罪。”陈魄声音低沉,一字一顿,清清楚楚。
方洄只有一瞬间的恍惚,不料被他抓了个正着,他横起一肘顶在方洄的胸口。这一下力气极大,痛得方洄倒抽一口冷气,还好他受过训练,立刻咬着牙挺起身,朝陈魄膝盖窝踢去。
陈魄身形一转,闪身躲开,动作利落地按住方洄的手腕,顺势扭转他的手臂,将他拉到身前。另一手捏开手铐,死死卡在方洄脖颈处。
方洄眼前一黑,紧紧握住圈在颈部的手铐,才勉强不让自己窒息。他抬眼一看,顿时心凉了半截。这小子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让自己挡在前面,此时方洄的胸膛正迎着监狱长的枪口。
监狱长冷眼看着这一切,没做任何反应。过了一会儿,他把枪插回腰间,悠悠点了支烟,黑暗中红色光点忽明忽灭。
“你也不想失去这么个好部下吧?”还是陈魄先打破了沉默。
路修斯只看着他,不置可否。
“让你的人都滚开。”陈魄说。
“我劝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路修斯说。
“你把我关在这里整整八年,什么招数都用过了,我竟然还没死在你手上。不只是因为你有耐心吧?”陈魄冷冷一笑。
“看来这八年,还是让你过得太好了。”路修斯神情淡漠,自顾自吸着烟。
父亲一死,路修斯顺利接管了家族。但他还是太年轻,不知道被多少双眼睛盯着。好在路修斯也不是吃素的,凭借一向的狠辣手腕,将家族事务管得井井有条。
只有一件事颇让他劳心费神。家族遗产一分为二的传言,像枯黄草原上弹射的火星一样,燎到哪里,哪里就燃起一片。身价资产至此境地,他还在这座偏远的监狱任职,这事本就让人怀疑。这八年来,他一面封锁传言,一面在维系着兄友弟恭的假象。
正是这表面上的纵容,造就了陈魄的肆无忌惮。
刚进来的时候,陈魄只有十四岁,对他又恨又怕。陈魄被关在特别禁闭室里,对着一整面墙的刑具,战栗的泪水混着汗水流下的场景,大约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回想起那场景,路修斯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贱种再不哭了,反而越来越像块滚刀肉,软硬不吃,过了这么多年还不肯松口。
要是被人察觉到,遗产中最核心的一块版图落在别人手里,路修斯才真是腹背受敌。
过了一会,他将烟头捻灭扔在地上,语气平平地说:“方洄,麻烦你跟我这个杂种弟弟走一趟。他这条命,我留着还有用。”
一定是哪里有问题,方洄沿着安全通道的楼梯往下走,心里默默地想。
不知道搞错了哪一步,本该拷在犯人手上的手铐此刻环在自己腕上,双手被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犯人反剪在背后。
楼道的应急灯没人维护,好几层漆黑一片,只能摸索着走。两人一路无话,方洄一旦走得慢了,身后扭他胳膊的那双手就会陡然加大力度。临近大楼出口时,方洄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背后衣襟已被冷汗浸透。
陈魄朝外张望一圈,没看到任何把守的部下。
这家伙竟也不急着走,倏地回身,毫无征兆地把他按在墙上,阴恻恻的目光直戳他后脑勺:“他真的把人都撤走了,你和他什么关系?”
方洄今夜已经伤痕累累,被猛地一压,侧脸贴在上冰冷的墙面,肩胛骨“咔哒”一声爆响,更是痛得说不出话来。骤时心里冒火,脑中理智的那根弦彻底崩断了,骂道:“什么他妈的什么关系?滚开!”
背后那人缓缓贴近,吐息喷在他耳边,又热又麻,低低的声音响起:“装出一副清纯的做派,你这样的我见多了...”
话音未落,方洄蓄足了力气朝后一仰头,正磕在陈魄前额。趁他手上略略松懈,方洄挣脱了压制,翻转过身,飞起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他腹部。
陈魄踉跄着后退几步,薄唇抿了抿,似乎勾起一丝笑容,而后身影一闪,衣角翻飞起落,没入茫茫夜色中。
方洄凝视着他的背影,暗骂了一声。
越是不想凑这份热闹,老天越不让他如愿。
没过多久,方洄被调到S区常驻。S区属于低监管区,VIP犯人住的监房堪比总统套房,餐食有专人送上门,点名能免则免,搜查和劳动更不必再提了。从此方洄过上了人人羡慕的闲散生活。
“不知道谁在传,说这是我出卖色相换的。”方洄拳头攥的死紧,忿忿地说。
齐敏一听,直接笑倒在吧台桌子上,过了好一会儿见他面色铁青,才胡乱安慰道:“这也是一种对你样貌的肯定。你想,S区都是贵客,有的还握着州政府的合同和每年拨进来的资金,就算公司招前台还要挑个好看的呢。”
方洄不说话,只翻了个白眼,转着杯里的酒。
“话说回来,不管人家认为你是背靠VIP客户还是监狱长,至少都会对你客气点。”齐敏说。
客气?方洄又想起那个长相精致柔美的年轻囚犯,看起来身板单薄,没想到力气又大下手又黑,把他往死里整。
“你见过陈魄了吗?”齐敏问。
方洄动作一顿,没想到正好被说中所想。他垂下眼,摇摇头。
细细思忖过监狱长和陈魄的对话,方洄得出结论:不知情是最好的,不幸知道了也罢,嘴严一点烂在肚子里还有生存的希望。但他不能把齐敏也卷进来。
“那就好。以后你在S区最好绕着他走,不要和他扯上关系。”
“好了知道了,啰啰嗦嗦的。”
“今天陪你玩玩?看那边的几个女孩...”
目光随他指的方向飘过去,方洄心中微动,似有羽毛拂过湖面。
生活一天捱过一天,只有冲动和刺激能在他涌动的血液中注入波澜。
方洄的喜好一如既往地稳定,交往过的女朋友都是明艳性感型的。同样稳定的还有一件事,他不和任何一个人发展长久的关系。这也没什么,你情我愿,桃花不断,好不风流快活。
爱是勇敢者的游戏,这话一点不假。方洄自知没这个勇气,所以始终不敢袒露自己,将赤裸的一颗心交到别的手上任人揉捏。
要是年纪小,不敢做这个那个的也许还有点可爱,一晃他也二十八九岁了,“我害怕”这三个字再也说不出口。要么转用色厉内荏的愤怒替代,害怕什么就对什么拉满火力;要么用故作从容的冷漠应对,细细一看,只有一具麻木苍白的空洞躯壳。
月光像水银一样,从厚窗帘的缝隙照进昏暗的旅馆房间。齐敏这个混球又临阵脱逃,只有方洄一个人携着女伴走了。刚刚同他温存过的女伴睡熟了,方洄拿起自己的衣服,回头看了她一眼,将门在背后轻轻阖上。
怎么不算动过心呢?十指交叠,呼吸缠绵,涌泄而出的火热情欲迅速蔓延,温度攀升到融化躯体。他一向听任自己的身体本能,去追随那些新奇的悸动和触感。
相较而言,谈爱就太沉重了。
他钻进驾驶座,反手把车门带上,点起一支烟。方洄看着缭绕的烟雾,恍惚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找到了吗?”电话那边的声音被变声器扭曲了,喑哑刺耳。
“查到一部分监狱的内部记录,与上报数据严重不符。至少可以证实监狱滥用私刑和强迫劳动。”
对面沉默数秒,斩钉截铁道:“这些对他来说不痛不痒。想动摇他的根基,你的手就要挖得更深。”
陈魄略一思索,如果监狱日常管理区域找不到,那么就需要另辟新径。
“我会继续留意。”陈魄说。
“小心一点,他已经怀疑我们有所动作,你现在很危险。”
“还是担心你自己吧。”陈魄语气不冷不热。
他细密的睫毛忽闪一下,好像想起什么,对着电话说道:“你帮我查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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