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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
天花板的风扇还在转,柏易冷冷的抬起了眼。
他的瞳眸晦暗,直勾勾的带刺。
那眼神,不像看什么尊敬的师长,倒像是审视什么死物。
十五岁的少年,眼神却凶得骇人。
冯扶枢心里一怵,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她从教几十年,性子凶,胆量却薄得像一层窗户纸。
此刻,冯扶枢也只能笨拙的用尖声恐吓。“柏易!你反了天了,还想动手打老师不成?”
教室里静得可怕。
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那个清瘦的少年。
他才被冯扶枢扇了一巴掌,要是生气打了冯扶枢,也是情理之中。
冯扶枢脸色绷紧。芜中不是没有师生冲突,老师被打也不是稀罕事。
要是真惹恼了他......
柏易是班里最高的,青春期的男生,骨骼裹着蛮劲。
冯扶枢清楚,她没什么力气,可不是柏易的对手。
痛倒是小事,可若是被打了,她以后怎么在芜中混。
想及此,冯扶枢强撑着气势,声音却泄了底。
“柏易,我是当老师的,不跟你一般见识。这节课,你最好老实一点,别再给我惹事。”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少年猛地站起身,桌椅也刮出刺耳的声响。
冯扶枢正在板书,听到动静,“咔”地捏断了手中的粉笔。
被打的少年,从最后一排,一步一步往讲台走。
显然是冲她来的。
冯扶枢被吓得几乎流泪。“柏易!你干什么!”
全班学生都紧张的看着,甚至,他们的眸中有一丝明显的兴奋。
然而,他什么也没做,只是转身,径直走出了教室。
门外,少年脊背清瘦。
啊。
什么也没有。
原来只是出去罚站。
不少人失望的瘪了瘪嘴。
说好的冷漠酷哥呢?
柏易这人怎么这么怂,一点儿也不酷。
靠窗的位置,空荡荡的,像记无声的耳光,将冯扶枢扇懵在了原地。
冯扶枢的脸上火辣辣的。
她好歹是个老师,怎么会被一个十五岁的学生吓成这样。
不过,没了柏易,其余人就是可以拿捏的羔羊。
冯扶枢的眉目又一次狰狞,“看什么看!你们也想出去罚站吗?”
学生们暗暗撇嘴。
柏易是自己出去的,又不是被她罚的……得意什么呢。
第四节是班主任吴同盈的课。
语文不费脑子,又可以听故事,加上吴同盈为人还不错,所以,没几个人讨厌。
远远的,吴同盈就看到了那个倔强的人影。
门外,香樟叶摇了摇,少年站在一片光影里。
吴同盈停下了脚步,微微蹙了蹙眉。“怎么了,柏易,要上课了,你怎么不回去?”
窗口的位置,一个顽皮男生探出脑袋,“吴老师,他惹数学老师生气,都罚站一早上了。”
吴通盈沉默了。
她知道柏易这个学生。
当老师的,在没有拿到成绩单之前,相较于其他人,最先记住长得漂亮的孩子。
当然,更多的是冯扶枢的原因。
开学还不到一周,冯扶枢骂了他七八次。
她每次咬牙切齿,说1班来了一个阴阳人,小小年纪板着脸不说话,跟中了邪似的。
这话就很难听了。
吴同盈收回思绪,询问他,“柏易,你又惹冯老师了?”
少年淡淡的掀起眼皮,“吴老师,不是我的错。”
吴同盈不像冯扶枢那样严厉,她只是温声道,“冯老师人很好,不要冲动任性。先回去上课,下不为例。”
少年性格冷淡,像一根冷漠的刺,掰不弯,折不断,更会刺伤他们这些园丁。
吴同盈皱眉,柏易完全没有一丝同龄人的柔软稚气。
课上,那个空了一上午的位置终于有人了。
柏易的同桌邵析,是个又黑又瘦的混混男生。他学习吊车尾,在班里横得像只螃蟹。
此刻,柏易的桌上,杂乱的堆着邵析的书。
柏易声音冰冷。“把你的东西拿走。”
邵析瘪了瘪嘴,“急什么呀,反正你都坐最后一排,能是什么好学生,听不听课有区别吗?”
柏易忍了忍,没说话。
吴同盈在讲课,她读起课文,声情并茂,并没有留意到最后一排。
柏易去拿书,才发现语文书被人撕了几页。
而邵析的脚边,踩了几只扁扁的纸飞机。
“邵析,”柏易脸色沉了下去,“你拿我的书折飞机?”
邵析没吭声,只是心虚的往旁边挪了挪。
这节课,学的是《逍遥游》,古文比较难,台下学生大多看不懂。
吴同盈往后一瞥,随口点了一个人,“邵析,你来说一说,这句话什么意思?”
邵析连讲到哪一页都不知道,脱口而出:“我不会。”
吴同盈没为难他:“没关系,让你同桌回答。”
吴同盈知道柏易的中考成绩,他是班里前三,成绩很不错。
柏易垂眸,看着残缺的书页,他一直沉默着。
邵析捂着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说,“看什么看,这一页根本没有。”
说来也巧,这一页刚被他撕下来折了飞机。
柏易攥紧了手指,他的手很白,隐约能看到凸起的青筋。
芜城是南方小城,九月初的中午,又闷又热。
临近放学,全班人强打精神,等着午饭铃。
吴同盈皱了皱眉,看向柏易的眼神,带了不满,“柏易,你帮一下你同桌。”
下一瞬,邵析的书桌,像被退潮的浪卷着,哗啦一声砸在地上。
书本,文具,所有的东西,都从桌兜溢了出来。
邵析被吓破了胆,他一个劲儿的指着冷漠的少年,“老师,柏易要打我。”
吴同盈脸色瞬间阴沉:“柏易!你干什么?”
她原以为,冯扶枢针对对柏易,或许是存在误会。
如今看来,是这学生有毛病。
柏易抬起眼,“吴老师,他撕烂了我的语文书。”
一石激起千层浪,全班都扭头看向了最后一排。
如柏易所说,他的语文书被撕了十几页。地上一个纸飞机,还能隐约看到“北冥有鱼”的字。
吴同盈一下子明白了所有。“邵析,你欺负他?”
邵析哭出了声,“柏易,你冤枉我做什么?我不是好学生,但也不会做这种事。”
柏易冷冷的剜了他一眼。
少年的眼神戾气太重,邵析被钉在原地,连哭也不敢了。
吴同盈是班主任,明白有的学生性格顽劣,专挑腼腆内向的学生欺负。
教室里,风扇还在转。
吴同盈轻叹了一声,“你的语文书给他,今天的课文抄三遍,明天上课给我。”
邵析不情愿的嘟囔,“是柏易先动的手啊......”
全班人,都鄙夷的看着邵析,他在初中的名声就不好。
他偷看女同学上厕所,往心脏病同学的书包放蟋蟀老鼠,砸碎玻璃割伤人;拿放大镜对焦,弄伤了同学眼睛。
如今碰上了柏易,也算遇到了一个硬茬。
丁姚悄悄的松了口气。
她眸中的喜悦太明显了,吴同盈也看到了她。
少女眉眼生得柔和干净,是那种公认的乖乖学生。
放学时候,丁姚回到家,就见到门口,有一个穿着衬衫长裤的高挑身影。
年轻男人斯文白皙,带了副金丝眼镜,是副官平白。
他扯了一个虚假的笑,“小妹妹,你好呀。”
丁姚愣了愣,“你是平白......”
平白的眼睛眯了眯,目光冷了几分。
丁姚自知失言,当即摆出一副哭唧唧的模样,“你这个坏人,我家一清二白,你平白无故来我家里做什么?”
平白最害怕女人哭,尤其这人,还是一个年纪小的学生。
“停停停!小姑娘,我又没招惹你,你先别哭。”
丁姚不听,哭得更大声了。“你这个坏人,私闯民宅,是不是想做什么坏事?”
少女生得漂亮,看她年纪,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高中生。
平白沉着脸,简要说明了来意,“你们这里有叫‘陈永’的人吗?”
他从包里掏出了一张照片。
上面的年轻人,英俊高挑,书生气浓,照片似乎是十几年前拍的,泛了沉重的昏黄。
一时间,丁姚松了一口气,这人,她不认识,他也不是表哥丁杳。
前世,表哥被冤枉有多痛,此刻就要多轻松。
丁姚抿了抿唇。
平白是骆家副官,他一出现,说明骆家人早就盯上了某个人。
除了表哥丁杳,她还想不明白会是谁。
平白皱了皱眉,没见过这么爱发呆的少女。
他抬了抬金丝眼镜,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小姑娘,方便进去一下吗?”
丁姚蹙了蹙眉,刚想要拒绝,却见平白和明奶奶,一同进了屋。
屋里,明奶奶热情招呼着,“年轻人,快进来喝杯茶。”
她虽然老,但是看见年轻帅哥,还是走不动道。
丁姚:......
谁在乎过她的感受。
这是她的家。
平白没有喝水,只是打量了周围。
“小姑娘,你一个人住吗?”
当然不是。
没看到这里的布局吗?两三个房间,压根不像是独居的学生。
顶着平白审视的眼神,少女轻声问,“是的,平先生,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平白指着客厅的照片,“这人是谁?你的妈妈?”
丁姚摇头,“不是,我从小就寄住在姨妈家。”
平白假惺惺的,开始道貌岸然,“抱歉,小姑娘,不小心提起了你的伤心事。”
少女弯了弯唇,漂亮无害,“没事的,你也不是故意的,大叔。”
二十七岁就被人喊叔的平白:“.......小姑娘,你眼神不好吗?我年轻气盛,也没有比你大几岁。”
他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喝水。
丁姚眨了眨眼,“平叔叔,我们学生很讲礼貌的。你来我家乱翻东西,我也没有跟你计较。”
平白咬牙,“多谢你包容了。”
丁姚的杏眼黑白分明,看起来纯良无害,“当然。”
平白:......
这时候,明奶奶从里屋出来。
她端详手里的照片,忍不住感叹,“时间过的真快,我以前见到你哥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学生。”
唐姚瞳孔一颤。“.......明奶奶!你从哪里拿的照片?”
她伸手要去夺,奶奶却笑得和蔼,将照片递给了男人。
“平先生,你看,秋兰带着两个孩子,家里没什么奇怪的人。你要是弄清楚了,就不要难为他们。”
平白瞥了眼合照。
照片上,是三口之家。
一个三十多的女人,抱着一个甜甜的萝莉。旁边,是一个腼腆清秀的男生。
丁姚的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
半分钟后,平白将照片还给了丁姚。
丁姚抱着照片,“平先生,你可以走了吗?”
男人抬了抬眼皮,语气轻蔑又刻薄,“小地方的人,没什么见识。就是你那个上京大的哥哥,连给我提鞋的机会都没有。”
丁姚咬了咬唇。
要是平白知道,他口中“连提鞋也不配的哥哥”,将会卷走骆家机密,怕不是会暴跳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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