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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暖意,棋中藏柔
韩乐词按谢慕的吩咐,给西境暗渠加派双哨的第三日,漠北下起了冻雨。她裹紧斗篷去复查,刚到哨塔就见谢慕已经站在渠边,素色骑装的下摆沾了泥点,发梢还挂着未化的雨珠,却依旧弯腰查看新搭的哨棚。
“公主怎么来了?”韩乐词快步上前,下意识想递过自己的斗篷,手伸到半空又收回——她怕动作太近,暴露身形的异常。
谢慕直起身,抬手拂去发梢的雨珠,指尖冻得微红,声音却依旧温软:“来看看哨棚牢不牢,冻雨里待久了,士兵容易受寒。”说话间,她从随身的锦囊里掏出个布包,递给哨塔的士兵:“这里面是生姜糖,含在嘴里能驱寒,分着吃吧。”
士兵们愣了愣,连忙道谢。韩乐词看着这一幕,心里忽然软了——谢慕嘴上说着考察防务,行动里却藏着对士兵的体谅。待士兵们散开,她忍不住问:“公主从洛阳带了不少东西?”
“不过是些不值钱的小物,”谢慕收起锦囊,语气平淡,“漠北苦,能让士兵们舒服些,他们守防线也能更尽心。”她没说,这些生姜糖是她亲手裹的,夜里在瑶光殿剥了半筐生姜,指尖被辣得发红;也没说,带这些东西,除了让士兵舒服,也存了点私心——怕那个总把自己绷得很紧的“少年将军”,也会偷偷冻着。
两人往回走时,冻雨越下越大。谢慕的靴子在泥泞里打滑,韩乐词下意识伸手扶了她一把,触到她手腕时,只觉一片冰凉。“公主的手怎么这么凉?”她脱口而出,话刚说完就后悔了——自己不过是个将领,不该对长公主如此关切。
谢慕却没在意,反而笑着抽回手:“没事,我素来畏寒。”说话间,她瞥见韩乐词斗篷的领口没系紧,冻得发红的耳尖露在外面,便停下脚步,伸手帮她拢了拢领口:“风大,把领口系紧些,别冻着了。”
指尖无意间碰到韩乐词的脖颈,谢慕顿了顿——触感比寻常男子细腻些,却也没多想,只当是“少年人”皮肤本就偏嫩。韩乐词却僵在原地,心跳瞬间快了几分,直到谢慕转身往前走,才缓过神,连忙跟上,指尖悄悄摸了摸被碰过的脖颈,竟觉得那片皮肤都热了起来。
回到军营时,天已经黑了。谢慕刚进营帐,晚翠就捧着暖炉迎上来:“公主,您怎么淋了这么多雨?快暖暖手!”她接过暖炉,却没立刻暖手,反而问:“韩将军回营帐了吗?”
“刚回去,看模样像是冻着了,”晚翠一边帮她换湿衣服,一边说,“公主,您刚才还帮他拢领口呢,要是让别人看见,怕是要议论……”
“不过是怕他冻病了,耽误防务,”谢慕打断她,语气依旧平淡,却悄悄把暖炉往旁边挪了挪——那位置,是她特意留的,若是韩乐词来送军务简报,刚好能顺手拿到。她嘴上说着考察棋子,心里却忍不住在意:那个“少年将军”看着硬朗,实则好像比自己还畏寒。
而韩乐词回到营帐,刚解下湿斗篷,就见亲兵捧着个食盒进来:“将军,瑶光殿的侍女送来的,说是公主让给您的。”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还有两个白面馒头。姜汤里放了红糖,甜香混着姜香,暖得人心里发颤。
亲兵笑着说:“将军,长公主待您可真好,知道您淋了雨,特意让厨房做了姜汤。”
韩乐词没说话,端起姜汤喝了一口,暖意从喉咙滑到胃里,连束胸勒出的疼都缓解了些。她望着食盒里的白面馒头——军营里多是杂粮饼,白面馒头是稀罕物,想来是谢慕从洛阳带来的。
她忽然想起谢慕帮自己拢领口时,温软的指尖、带着笑意的眼睛,还有那句“别冻着了”。这位长公主,明明是在考察自己这枚棋子,却总在细节里藏着不经意的温柔。韩乐词放下碗,摸了摸袖袋里的素笺,心里忽然有了个念头:或许,自己这枚“棋子”,在她心里,也不是完全的冰冷吧。
韩乐词按谢慕的嘱咐调整防务后的第五日,天刚放晴,就带着全军在校场操练。玄甲碰撞的脆响震得地面发颤,她手持长刀示范劈砍动作,动作利落干脆,额角沁出的汗顺着下颌线滑落,却没停下歇息——她知道,谢慕此刻就在校场边缘的高台上看着。
果然,操练过半时,晚翠捧着茶盏走上高台。谢慕身着素色衣裙,坐在竹椅上,目光落在校场中带队的韩乐词身上,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声音温软:“韩将军练兵很有章法,士兵们的动作比三日前整齐了不少。”
“公主特意让暗卫查过,韩将军每日天不亮就来校场,比士兵们还先到。”晚翠低声说,“只是她好像总不怎么休息,昨日我还看见她夜里在帐中看军务册。”
谢慕闻言,眉头微蹙,却没多说什么,只让晚翠把带来的食盒递下去:“里面是绿豆汤,让伙房分发给士兵,天热,别中暑了。”她没提韩乐词,却在食盒最底层多放了一小碗冰镇的酸梅汤,碗底压着张字条,只写了“午后宜稍歇”五个字。
韩乐词接到食盒时,正带着士兵练完一套阵法。她看见那碗单独的酸梅汤,又瞥见碗底的字条,心里疑惑更甚——谢慕明明是来考察她,却总在这些小事上格外细心。她把酸梅汤倒进普通的瓷碗里,和士兵们的绿豆汤混在一起喝,故意没留半点特殊,转头却看见高台上的谢慕正望着她,嘴角似乎带着点浅淡的笑意。
午后,谢慕让人请韩乐词去她的营帐议事。帐中铺着一张巨大的漠北地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狄人的据点和汉军的防线。谢慕指着地图上的北境峡谷,声音温和却条理清晰:“我查了近三年的军情记录,狄人每年入秋都会从这里偷袭,因为峡谷两侧有密林,便于他们隐藏。”
韩乐词凑近细看,发现峡谷的位置标注得极其精准,旁侧还写着“密林可设陷阱,需提前半月准备尖刺与滚石”的小字。“公主连这些细节都查得这么清楚?”她忍不住问。
“漠北的每一寸土地都关乎安危,不能有半点马虎。”谢慕递过一本厚厚的册子,“这里面是我整理的狄人战术特点,他们擅长骑兵突袭,但不擅持久战,你可以参考着调整防务。”
韩乐词接过册子,指尖触到封面细腻的布料——显然是精心装订过的。她翻开第一页,就见里面夹着一张晒干的野花标本,是漠北特有的蓝星花,花瓣压得平整,旁边用小字写着“此花生于北境峡谷,见此花便需警惕狄人动向”。
她抬头看向谢慕,对方正低头整理地图,阳光透过帐帘落在她的发梢,温柔得像洛阳的春日。韩乐词忽然明白,谢慕的“考察”从不是冰冷的审视,而是带着温度的指引——她用自己的方式,把漠北的防务细节一点点教给她,帮她成为更合格的将领。
“多谢公主。”韩乐词躬身道谢,这次的语气里多了几分真心。
谢慕抬起头,笑着摆手:“不用谢我,你若能守住漠北,就是对大胤最好的回报。”她没说,为了整理那本册子,她在瑶光殿熬了无数个夜晚;也没说,夹那朵蓝星花,是怕册子太枯燥,让她看着能轻松些——这些温柔的小心思,她从不会宣之于口。
离开营帐时,韩乐词握着那本册子,心里忽然有了底气。她知道,自己不仅要成为谢慕手里得力的“棋子”,更要守住这份藏在防务背后的温柔,不让这位运筹帷幄的长公主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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