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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轨相错
是混沌。
一大片的混乱,小行星,太空垃圾,陨石碎片,来自银河的租客交杂在宇宙的一角,将少年聚拢其间。
少年浑身颤抖着,豆大的汗珠从额角冒出,顺着丝绸般柔软的发丝缓缓淌入因蜷缩凹陷的锁骨,再划过白皙肌肤上缠绕的千万根纤弱如水的丝线,最后缓缓没入一片黑暗。上百罐装着剩余不多的黄色液体的微型容器被少年布置在周围行星的陨石坑里,闪烁着微弱的橙光,静静地等待少年的差遣。
“嗯——”猝不及防的呻吟从褚执岫的齿缝里钻出来,浑身又是一颤,牵动着身上上万根丝线震动。他额前的印记正颤颤巍巍的拉出一条极其细小却又最为明亮的银丝,缓缓连接着其它银丝的另一头——似是人,却又不像,模糊不清的,像快要成型的非人类。
银白的光线沿着褚执岫的血管蔓延在身体的每个角落,如一条灵活的鱼,若隐若现,游够了便从皮肤里缓缓冒出,去够那个与主人面对面的非人体。
虚幻,飘渺,空灵。
褚执岫像神灵的生命树,牵着纯洁无暇的忆丝去构造一个生命体。
远看,未成形的人类漂浮在造物者的面前,几乎是与自己的主人头抵着头,手指相互缠绕着,宛如相恋已久的侣人。
褚执岫身上的体温正在快速下降,量力也频临崩溃的边缘,却仍任由对面不懂得适可而止的复制体贪婪的依靠牵引着两人的银丝大量吸收着褚执岫身上的一切记忆和能量。
现在是在幻眩境的第七天,而进度确实远远超过褚执岫的预期。他在几乎花费了两天的情况下才勉强用忆丝搭了一个胚胎,还只算是一个模型——没有任何生命体征。所以在近乎绝望的两天成一个胚胎而正常孕育一个孩子需要九个月,也就是说他至少花费两年的时间去铸就一个复制体地换算后已经对撑过褚家搜查不抱有什么希望。
可就在第四天的某一时刻,他感受到了生命那一瞬的律动。
那是无比奇妙的,令人颤栗的感受。
当时他在黑暗中静静浮动着,突然感受到了一阵虚空,如能量强行被人从体内抽走般令人不适。他猛然睁开了双眼,发现身体正在冒出无数细长的忆丝,形成包围状一根根的伸进了对面未成形的人体里。原本频临阻断的忆丝如突然放回了大海里的鱼,变得松弛,轻盈,闪亮起来。
复制品开始有规律的小幅度律动起来,宛若一具傀儡被注入了灵魂,从此心脏开始跳动。疯狂生长的忆丝照亮了原本漆黑无际的四周,复制品成为了宇宙的一颗恒星,照亮了少年的眼睛。
褚执岫几乎忘了呼吸,他的嘴巴因为惊讶小幅度地张开,眼睛却并未因为光亮的刺眼而紧闭,反而睁得大大的,呆滞地盯着面前有了生命的光体。
褚执岫是试管婴儿,缘由简单的不行,就是他缺德的爸认为自己没有能力照顾一名女性并且无法给予他人连自己也忘却的幸福,所以索性“大义凛然”的接受了试管的方法,然后全世界跑商务去了。
女性是世界任何生命的起源,是上帝派下人间的爱神。她们会教会自己的孩子什么叫做孕育什么叫做生命,在面对感情会有不一样的考量和做法。褚执岫从未感受过因此对于生命诞生的意义以及母亲来源本能的爱一无所知。
感到惊讶是因为他真的成功哺育出了一个小生命,但惊讶于后的更多是欣喜——这是他离母亲最近的一次。他也曾对未存在的母亲幻想过——柔软的怀抱,亮黑的长发,出门上学前温柔的一吻。但他作为世家大族所期许的新生儿不能表露任何不被允许的情绪,而埋藏在心里的那份对于柔软的期许在冷漠的父亲面前几乎泯灭。
如果他有母亲,在他出生后应该也是如他现在这般,温柔的,闪烁着泪花的,望着自己的孩子吧。褚执岫忽觉自己对于这个世界不只有继承家族的意义,他还有他的梦想,挚友,以及这个他将养大的孩子。
这个孩子,会将代替他,继承家族的意志。他或许在之前只把这个孩子默认为一个傀儡,但从这个孩子有了灵魂那一刻,他便决定自己会倾尽所能地去爱他。
“嘶——”褚执岫回过神,望着越发凶猛的忆丝,还是忍不住轻轻隔着空气向贪婪的复制品挥一小拳。目前一切都在未成熟阶段,他可不敢因为自己的小性子导致前功尽弃。为了让他更好发挥,姜长笑索性把幻眩境的感官通道关了,所以褚执岫现在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自己压榨干净以让复制品更快地生长。
“慢点吃,慢点吃,别着急啊小朋友。”褚执岫飘在空中,轻轻地舒展着自己因长期蜷缩而酸软的身体。他已经十分疲惫,能量罐的供给根本无法应付这个无耻的”米虫“,所以他每天不得不还要启动备用的量力作为复制品的“粮食”。
“倒是别得寸进尺啊弟弟。”褚执岫苍白的小脸上挂着两个大黑眼圈,好笑地看着面前因为他的动作而被抖动的银丝带到他怀里的孩子。经过日复一日的汲取,“小吸血鬼”初有人样,身上的一切轮廓在银色光里愈发清晰,大有要完全长成他这副英俊模样的样子。看来天天照镜子欣赏自己是有用的,没白看没白看。褚执岫暗自高兴着白圣地对于储存自己容貌的细节如此用心,对着脑袋里精神领地的皑皑白雪不断表达着夸张的感谢。
当今这个世界,技能与人实行互选,各有所长,各有千秋。人人除了出身,技能的等级在每一位婴儿出生时皆是零。贫寒窟里能走出苦于修炼的绝世天才,黄金屋里也能躲着不思进取的零级差生。
等级,不由钱所定义。
不如千百年前的富贵至上,在当今,至少在技能的等级,确确实实是一份耕耘一份收获。无能力者自会被社会所淘汰——哪怕他们藏在父母的羽翼之后。
褚执岫的白圣地算是复制品半个爹。白圣地作为复制这一技能的灵魂,帮助技能者们储存和调动记忆与细节,并且含有大量忆丝,相当触角,可抽取和赋予人记忆和量力,并且参与一个复制品制作的过程。各个技能者的精神领地是不相同的,好比褚执岫的精神领地是冰天雪地,雪花是精神领域的分身,拥有意识。白圣地是他赋予的名字,因为太过神圣纯洁。
少年的眼睛慢慢合上,呼吸逐渐平稳下来,细长的睫毛不再轻颤,嘴角的笑容慢慢淡去,他又睡着了。体力透支的褚执岫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在梦里,他迷糊地想着快要下周一了,要给这个孩子取什么名字呢,要不就叫,褚逆熵吧。
逆熵逆熵,重构这个无序的经济世界吧。如果熵是混沌的标志,那你便逆熵好了,去当规则的审判官,去积累你的实力,直到你足矣拿起沉重的棒椎,敲响警醒世界的历史巨钟。
宇宙静悄悄的,哪怕最闪耀的恒星也被埋进无边的黑暗里。褚执岫已经沉睡了一整天了,周一早已过去,周围的能量波动也在不知觉地愈演愈烈。能量罐像感应到什么,开始不断的震动起来,像是被什么危险物的磁场干扰,又像是——某种东西正在极度的焦虑?
褚执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周围迅速诡异地安静下来。
“哎呦我去,怎么,怎么回事?”褚执岫顾不及抹去眼角的生理盐水,水光潋滟地盯着几乎完全成型的人类。面前的复制品相比昨天已经有了清晰的轮廓,如出一辙的脸蛋此时正面无表情的沉睡着,像美丽的公主正在睡觉般美好。
这也——太快了啊,我才睡了一觉吧!!!
褚执岫现在的惊讶程度好比一位母亲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在她睡醒后突然会走了,还笑着叫她妈妈。复制品虽在第六天便已经长成与他相等的体型,但仍然是模糊不清的,在吸收大量量力的情况下仍一直像一个像素小人。而现在,就好比祖先将快报废的apple5突然换到全新的apple17并且用来进行像素比对啊惊!
褚执岫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正在沉睡着的新生儿,手指轻轻压过对方脸上的眉骨,鼻梁,嘴唇,最后双手捧起新生儿的脸,如珍宝般看着。白圣地在脑海中不知道在干什么,突然刮起了大雪,不过千万的思虑如千军万马,飞快的跑过褚执岫的脑海,带走了对白圣地行为怪异的疑虑,同时带走了时间流动的痕迹。
小行星沿着轨迹又转到其他地方了,只落下浅浅的星轨。漆黑的四周像永无天日的秘境,定点压抑着恐惧孤单的人类。褚执岫胡思乱想着,又蜷缩起身体,虚抱住自己。他突然想到对方将会在某一时刻睁开眼与他对视,心里一股诡异感便悄然攀起。有些想法如果是太在意或者是暗中认可的,根本甩不掉,会像扎了根似的·,只要想一次,就成长一次。
他该不会像电影那样吧?他会取代我,仅仅,只是在商业上吗?
人在极度不安和悲观的情况下,那些被压抑的想法总是会悄然跑进你的记忆宫殿,对你的想法的侵略程度不亚于一个人在大街上裸奔的全景映入你的眼睛。
褚执岫惯性地用理性客观的态度将目前的情况再次分析了一遍——作为一位高敏感且重度缺乏安全感人类,调理好当下是最好的安抚剂:坦诚来说,新生儿像一个病变生长的“怪物”,尽管他再三发誓自己会毫无保留的爱这个孩子,可当他成功研制出了这世界第一个人类复制品,他既无法借鉴书本的知识,又无法根据前辈的经验来熟知复制人的一切细节与潜在的危机,前路迷茫,真像是无尽的空白。褚执岫凿山开斧的创出一条道,却发现接下来的路相当随机转盘,盲走着,踩着他也不清楚代表何意的任何一步。好悲观,唉,他还真没考虑过这些。
可他是我的孩子。
不管怎么说,褚执岫重重地安慰自己道:你千辛万苦把它弄出来,总不能因为一点小想法就放弃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要让我想这些啊……不行,他必须教导好这个孩子。作为非正常途径出生的生物总是充满毁世的危险能力,他需要杜绝一切不稳定因素。
褚执岫被思绪左右了好一阵后,有些疲惫,缓了缓,说出了自入境以来的第一句话:“唉——小孩儿,能睁眼不?我给你取了个名字,叫褚逆熵。你什么时候苏醒呢?哥哥我要撑不住了,哥哥好想睡觉,哇啊——,哥哥我,真的,又要睡了……”褚执岫细细用眼睛检查了眼前小孩的上上下下,确定没有破损或者怪异的问题后又半阖上眼睛,头渐渐再次歪向一旁。
“咕噜咕噜……”
忆丝在少年熟睡后突然波动起来,复制品周围的光圈逐渐暗淡直至他的轮廓完全清晰。他的睫毛突然颤抖了一下,极其微小,却将埋布在周围的所有能量器在一瞬全部碾为灰尘,与星球上的矿土融为一体。
蕴含宇宙般空旷无际的眼睛在黑暗中一点一点地睁开,淡淡地观赏起他那正在度过青春性朦胧期的主人沉睡时独有的媚感与娇憨,然后像是终于忍不住了般,慢慢伸出白皙细长的手指,轻轻刮挠着面前与他相似的脸蛋。
还不够,再近点,再近点……
不顾忆丝的脆弱,它动作大幅度地将正在漂浮的居无定所的主人紧紧拢在怀里,病态的神色里充满怜悯。指尖挑开几缕因汗而黏在褚执岫额头上的发丝,随后逐步向下,将手完全覆盖着褚执岫的后颈,将人调控着与自己面对面,头抵着头。
“哥哥,主人,阿褚……”新生儿熟练的喊着几个对褚执岫的爱称,细碎毛绒的发丝被蹭进沉睡少年的颈窝,褚逆熵毫不羞耻的将鼻子沿着颈窝蜿蜒向上,闻着哥哥身上仍残留着的沐浴露香,像一条饿疯了的野//狗。
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着我?我不是你梦寐以求的替代品吗?我难道不是独一无二的,世界唯一的,只属于你的,复制品吗?为什么还在睡觉呢?哥哥哥哥哥哥,看看我看看我,睁开眼睛好不好,我要怎么做你才能看看我,哥哥?
褚逆熵低头,与褚执岫的鼻梁相错开贴紧,残留在双方脑袋上快奄奄一息的忆丝被唤醒,欢快却又虚弱地在空中飘浮着,而两人身上互相牵引着的丝线却在慢慢消失,重新浸没于各自的血管之下,快速集中的朝神经中枢的主忆丝涌去。
“如果我乖乖的让哥哥出去这个地方,哥哥就能醒来了是不是?”褚逆熵的五指慢慢的扣入褚执岫攥着汗的指缝里,然后学着哥哥将眼睛闭起来。它的嘴唇在张嘴吐词时无意间擦过褚执岫的脸颊,柔软的触感让疯狂颤栗的人周围霎时青光亮起,忆丝在两人额头相抵的连接点喷涌而出,无数根丝线环绕着两人,排列成一串串古老神秘的符文,像部落里的神婆正在低喃的奇怪咒语,繁密的令人头痛。
小行星被巨大的能量波快速冲击至两旁,当行星相撞,巨物间摩擦出耀眼的星火,势不可挡的冲击力给予人震撼畏缩的惧意。星星点点的碎片形成了碎星群,在银色光团外的两公里起伏徘徊着。
宇宙无穷大,命运无穷小。在人类仍未探索至尽头的宇宙里,褚执岫和褚逆熵不过是那么沧海一小粟,只是在某一天的某一刻,如大海里的沙砾,在海的波浪下有了移动,仅仅一瞬,命运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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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是谁在晚自习写小说!!!
不是件容易事,近五千字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我还是写了二十天(包括存着但忘发)
自娱自乐i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