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中沉沦

　　杨嘉兴致勃勃地提议：“我觉得可以，要不我们定个规则吧？”
　　规则制定如下：首轮被空酒瓶瓶口转到的人，要么接受“真心话”或“大冒险”，要么自罚一杯任意酒酿。后面每轮由上一轮受罚者转酒瓶、提出惩罚，循环往复。
　　“我没意见，这个规则很合理啊。”我表示赞同。
　　索菲娅也表示支持，已经整装待发。
　　杨嘉看向了贺越：“你呢老贺？”
　　“可以，第一轮你来。”
　　“正有此意！”杨嘉从地上拿起一个空酒瓶，用餐巾纸擦拭干净瓶口与瓶底，然后将酒瓶平放在了桌面上。
　　“那我开始转了——”
　　只见杨嘉随手一旋，酒瓶便如陀螺般疾速旋转，不久转速缓缓降低，直至瓶口稳稳地指向了索菲娅。
　　杨嘉询问道：“ Sophia, do you want to play truth or dare?（索菲娅，你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索菲娅慢慢从沙发靠背上挺直了身子，语气淡淡地说：“ Truth.（真心话）”
　　杨嘉看了一眼贺越，沉思片刻，讪笑着开口：“ How long do you and Aurora plan to stay here?（请问你和奥罗拉准备在这里待多久？）”
　　索菲娅轻轻挑起眉头，左手支颐，右手轻托左肘，以一种慵懒的姿态漫不经心地回应道：“ We are not in a hurry. So, when you leave, we might leave at the same time.（我们不着急。所以，你们什么时候离开，我们或许就什么时候离开。）”
　　杨嘉嘴角抽动着：“ Hahaha, my part is over. It's your turn, Sophia.（哈哈哈，我这一趴结束了。到你了，索菲娅。）”
　　索菲娅轻抿了一口白兰地，从容不迫地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随即伸出她的另一只手，轻轻握住桌上的酒瓶瓶颈，轻盈地旋转了起来。
　　在四道目光的聚焦中，瓶口缓缓转向，最终停在了贺越的面前。
　　索菲娅微微扬起下巴，目光锐利地锁定贺越：“ Mr. Soren, do you want to choose truth or dare?（索伦先生，请问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呢？）”
　　“ Truth.（真心话。）”贺越指尖轻点杯沿。
　　索菲娅放下酒杯，修长的指尖轻轻揉搓着发梢，随即开口询问：“ Do you believe in love at first sight or love over time?（你相信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
　　“都不信。”贺越垂眸凝视着杯中摇曳的浮冰。
　　索菲娅追问道：“ So, what do you think love is?（那么，你认为爱情是什么？）”
　　贺越从容不迫地将威士忌一饮而尽，声音低沉地说：“ This is the second question.（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 Okay, fine. It’s your turn.（好的，很好。该你转了。）”索菲娅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贺越接过酒瓶，轻轻旋动瓶身，瓶口最终对准了杨嘉的方向。
　　“选哪个？”
　　“……”杨嘉显然还没从前一番对话中回过神来。
　　贺越用瓶底轻敲台面：“杨嘉。”
　　杨嘉这才如梦初醒，挠了挠头道：“我选大冒险！”
　　“给暗恋对象发语音，说句俄语。”贺越的表情一本正经。
　　杨嘉微微一怔，沉默了少顷，缓缓开口：“首先我不会俄语，其次……我没有暗恋对象。”
　　“那你天天盯着那个女生的聊天界面做什么？”
　　此言一出，我和索菲娅便不约而同地露出惊奇的目光，紧紧地注视着杨嘉。
　　昏暗的灯光下，杨嘉的面容染上了一层暗黄，然而他脸上的阴沉却一目了然。
　　杨嘉罕见地惜字如金：“我喝酒。”
　　说完，他端起威士忌一饮而尽。
　　“到你了。”贺越倒没说什么，似是习以为常。
　　杨嘉轻嗯了一声，转动酒瓶。
　　那酒瓶在安静的空气中徐徐转动着，最终定格在我面前。
　　“选哪个？”
　　我不知为何，忽然感觉紧张兮兮地，瞥了一眼索菲娅，见她用眼神给予我鼓励，于是回答：“我选真心话。”
　　杨嘉向调酒师点了一杯长岛冰茶，然后问道：“嗯……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我为了掩饰紧张，正在喝酒，闻言，差点被呛到，索菲娅递给了我一张纸巾，我擦了擦嘴才回答：“这个嘛……我主要看缘分、看感觉，不过基础条件得达标。比如长得帅、身高一米八五以上、跟我年龄差在6岁以内、跟我家境相当，情绪稳定、成熟稳重，还有三观正、人品好、有教养、有涵养，最后要有仪式感、边界感、责任感。”
　　杨嘉听完，目光先后在贺越和我身上逗留，随后面露惊异：“这么详细的择偶标准？”
　　“是啊，”我喝完最后一口莫吉托，继续说，“虽然有的人说标准是给不喜欢的人设定的，但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人就是要设定标准、坚守底线。只有不断地往高处走，才能遇见更好的人、欣赏更美的风景。”
　　贺越微微颔首：“合理，理想主义。”
　　索菲娅听完我的翻译，小声地鼓着掌：“ That's right! Aurora, you have such good conditions, you should look for someone better and more outstanding!（说得好！奥罗拉，你条件这么好，就是要找更好、更优秀的人！）”
　　我轻拍一下她的肩膀，然后转动了酒瓶。
　　十秒钟后，瓶口指向了贺越。
　　我愣了一下，问道：“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冒险。”他不假思索地说。
　　我托着腮陷入沉思，索菲娅悄悄地靠近我的耳边，低声细语道：“ You can make him look at you for twenty seconds.（你可以让他跟你对视二十秒。）”
　　闻言，我眸光一亮，连连点头的同时，不禁竖起了大拇指。
　　随后，我将目光转向贺越，佯装淡定地说：“选一位异性对视二十秒。”
　　“那就你。”贺越略微倾身向前，语气平淡得好像要做“大冒险”的人不是他。
　　杨嘉摆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我来计时！3、2、1，开始！1、2、3、4、5……”
　　我怀着激动而忐忑的心情与贺越对视着，短暂的二十秒仿佛拉伸成了一部漫长的电影。思维几乎停摆，周遭的喧嚣声瞬间变得朦胧而遥远，耳中只剩下一阵清晰可闻的嗡鸣。
　　杨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19——20！时间到！”
　　“嗯。”贺越神色如常，向后靠回了椅背。
　　我却一动不动，还沉浸在刚才的对视里。
　　索菲娅看了眼手机，随即伸手在我眼前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Wake up, Aurora. It's already past two o'clock, we should leave.（醒醒，奥罗拉。已经两点多了，我们该走了。）”
　　我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三人。
　　索菲娅穿上她钟爱的棕色格子呢绒外套，然后对两位男士说道：“ It's a bit late now. We have to go, sorry. See you next time if you have a chance!（现在有点晚了。我们得走了，不好意思。有机会的话，下次见！）”
　　“ Just in time for us to leave, shall we accompany you?（刚好我们也要走了，送送你们？）”杨嘉笑着拉贺越起身，继续问道：“是吧，老贺？”
　　贺越披上外套，将目光投向了我：“你们住哪间酒店？”
　　我扣紧大衣，刚打开手机准备叫车，就听到了贺越的话。
　　“没事啦，不用，我们俩打车回去。”我轻轻摆着手回应道。
　　贺越刷了几下手机，再将屏幕转向了我，上面显示着叫车界面。
　　“这个时间打车不安全。”
　　杨嘉也附和道：“是啊是啊，跟我们一起吧，这么晚了，又下着雪，肯定不好打车。”
　　我转头看向刚提起手包的索菲娅：“ Sofia, what should we do? They want to send us.（索菲娅，怎么办？他们想送我们。）”
　　索菲娅拍着我的肩膀说：“ It's okay. I'm familiar with this area, and don't underestimate the fighting power of Russian women. I don't think they dare to do anything.（没关系的。这片我熟，而且不要小瞧了俄罗斯女人的战斗力。料他们也不敢怎么样。）”
　　话音未落，便听到杨嘉扑哧一笑。
　　“Why, don’t you believe it? Do you want to try my fist?（怎么，你不信？要不要试试我的拳头？）”言罢，索菲娅挥舞着拳头，作势要吓唬他。
　　见状，杨嘉瞬间收敛笑意，双手抱拳，恭敬地说道：“ No, no, I don't dare to make a mess in your holy place.（不了不了，贵方圣地，不敢造次。）”
　　索菲娅这才收起了拳头：“ You see, he doesn't dare.（你看，他不敢。）”
　　“……”我竟无言以对。
　　这边贺越推开了铁门，示意道：“地址。”
　　杨嘉回头，想问索菲娅地址，却见索菲娅在吧台与调酒师闲聊。于是他留下一句“等我一会儿”，便走向了吧台。
　　我伫立于酒吧门前，外面的气温低得刺骨，漫天飞雪，寒风凛冽，与酒吧内散发的暖意形成了鲜明对照。
　　我瑟缩着后退一步，重新踏入了室内。
　　贺越目光微凝，注视着我，稍许，他将大衣脱下，递到了我面前：“披着。”
　　“谢谢，不过我还好，外面这么冷，你自己穿着吧，别着凉了。”我婉拒道，心里却不禁涌上一股暖流。
　　下一刻，他将大衣轻轻覆盖在我的肩头，语气依旧平静：“放心，我冻不死。”
　　我有些错愕，这大冬天的，俄罗斯可比中国冷多了，他把大衣给我，不感冒才怪。
　　杨嘉和索菲娅一同走了过来，吧台的调酒师向我们挥手致意，目送我们离去。
　　索菲娅的目光立刻被我身上的大衣吸引，她手肘轻撞了我的手臂，低声说道：“ What's going on? Why are you wearing his coat?（怎么回事啊？你怎么披着他的大衣？）”
　　“ I don't know. Isn't he cold in the middle of winter?（不知道。大冬天的，他不冷吗？）”我感到十分困惑。
　　索菲娅看戏似的哼哼笑着，直接用俄语开口说：“ Онтакойдурак!（他真是个傻瓜！）”
　　我也跟着笑，是啊，他真是个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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