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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日子就在这种微妙而安静的平衡中悄然流逝了几天。
特妮亚逐渐习惯了流星街这昼夜温差极大的气候,也习惯了飞坦神出鬼没的作息。
他有时会消失大半天,回来时身上常带着淡淡的XUE腥味和更深的冷冽;有时则会长时间待在这里,要么擦拭保养他那堆令人胆寒的武器,要么就靠坐在角落,闭目养神,或者用那双锐利的金眸沉默地审视着她,看得特妮亚心里发毛,却又不敢多问。
她尽力履行着自己“不添乱”的承诺。飞坦留下的食物和水,她都会妥善分配,绝不浪费。她会趁他不在时,用接来的水尽量保持住所的清洁,甚至尝试着将那些杂物归置得更整齐些。她依旧穿着那身灰色的衣裤,黑色的微卷长发被她用一根捡来的干净布条松松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罕见的灰绿色眼眸。
这天下午,飞坦罕见地没有外出,也没有摆弄武器,只是抱臂靠在墙边,似乎是在小憩。阳光透过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特妮亚则坐在床边,目光无意间落在了飞坦随身携带、此刻正随意倚在墙角的那把红色长伞上。
那把伞非常醒目,鲜红色的伞面上布满了像骷髅头的深色花纹,在昏暗的据点里像一簇凝固的火焰。合拢的伞身线条利落,透出一种金属制品特有的冷硬质感。它散发出的气息绝非温暖——一种浓烈的、冰冷又炽热的情绪,如同无形的雾气,缠绕在伞的周围,尤其是伞柄的位置。
鬼使神差地,特妮亚轻轻站起身,赤着脚,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走到墙角。她回头看了一眼飞坦,他依旧闭着眼,呼吸平稳,似乎睡熟了。
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极轻地触碰了一下伞柄冰凉的末端。
就在指尖与金属接触的刹那——
“嗡!”
一股强烈的冲击毫无征兆地撞进她的脑海!
不是画面,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情绪洪流:极致专注的冷静、电光火石间的决断、撕裂皮肉的快意、以及一种深植于骨髓的、对毁灭和战斗的渴望……
这些情绪尖锐、混乱,又带着一种残酷的美感,如同最狂野的交响乐,在她意识深处炸开。特妮亚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触电般缩回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心脏狂跳不止,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那不是她的情绪!是这把伞……或者说,是长久以来,这把伞的主人——飞坦,留在上面的“印记”!
她终于模糊地意识到,自己身上可能觉醒了一种无法理解的、非同寻常的能力。一种能够触碰并感知到无形之物的奇特感知力。这究竟是什么?是这具身体穿越后带来的,还是这个诡异世界的一部分?
“你在干什么?”
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更多的是凛冽的审视。
特妮亚猛地抬头,对上飞坦不知何时睁开的金色瞳孔。那里面没有睡意,只有锐利如刀锋的警惕和探究。他显然察觉到了她刚才的异常举动。
特妮亚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能感觉到飞坦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比刚才感知到的情绪更加直接和压迫。她不能撒谎,至少不能完全撒谎,在这种人面前,拙劣的谎言无异于自杀。
她压下心中的惊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慌乱和困惑:
“我……我只是好奇,看了看您的伞……然后,突然感觉……很不舒服。”
飞坦的眉头蹙了起来,他站起身,走到墙角,一把抓起了那把红色花纹的长伞。他的动作流畅而自然,仿佛那是他手臂的延伸。飞坦的目光在伞和特妮亚苍白的脸之间来回扫视。
“不舒服?”他重复道,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嗯……”特妮亚斟酌着词句,半真半假地描述着。“好像……有很多很乱、很强烈的感觉……一下子冲进脑子里……冷冰的,又很……尖锐。”她避开了“战斗”、“毁灭”这些具体的词汇,只描述了她感受。
飞坦盯着她,金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像是在评估一件极其有趣的武器。突然,他右手握住伞柄,拇指在靠近伞柄末端的位置巧妙地向侧方一拨,随即手腕猛地一抖!
“锵——”一声清越的金属摩擦声响起,一道寒光应声而出!他竟从伞柄中抽出了一把细长而锋利的剑刃! 剑身狭长,反射着幽冷的光。但他没有真正攻击,只是将剑尖指着特妮亚,那瞬间迸发的、如有实质的杀气,让特妮亚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凝固了!她甚至能感觉到皮肤被无形的锐气刺痛。
然而,与刚才触碰伞柄时感受到的残留情绪不同,这一次,面对飞坦直接针对她的、毫不掩饰的杀意,特妮亚的意识深处,另一种奇异的反应被触发了。
不再是被动地接收外来的情绪洪流,而是她自身的某种东西,开始本能地、微弱地流动起来。
她看到,空气中似乎出现了一些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透明丝线,从她身上悄然蔓延而出,如同拥有自我意识般,轻柔地、坚韧地缠绕上那股逼人的杀气。它们没有试图去对抗或驱散,而是像最温柔的织网,试图去安抚、去梳理那暴戾的能量,将其中的尖锐和冰冷一点点地包裹然后融化。
这个过程无声无息,发生得极快。特妮亚自己都只是有一种模糊的感觉,仿佛下意识地做了一次深呼吸,试图平复眼前的危险。
飞坦的动作顿住了。
他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杀气的微妙变化。那足以让普通人精神崩溃的压迫感,在触及这个女孩身体极小的范围内时,被一种柔和却无法穿透的力量悄然化解了一部分。不是被击溃,而是像一拳打进了流沙中,力道被分散、吸收了。
他手腕一抖,剑刃精准地滑回伞柄之中,严丝合缝,仿佛它从未出现过。周身杀气瞬间消散,他一步跨到特妮亚面前,距离近得能看清她灰绿色眼眸中未散去的惊惧和一丝茫然。
“念能力?”飞坦的声音低沉,带着前所未有的专注和……兴趣。“你刚才,做了什么?”
特妮亚茫然地摇头:“我……我不知道。我只是……很害怕……”这是真话。她对自己的能力一无所知,刚才的一切更像是濒临危险时的本能反应。
飞坦不再追问,只是用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金色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像是在研究一个前所未有的谜题。他伸出手,不是要攻击,而是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掌冰冷,常年握兵器的指腹有粗糙的薄茧,力道很大,捏得特妮亚有些疼。
“再试一次。”他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试……试什么?”
“感受。”飞坦松开她的手腕,转而指向刚才他坐过的那个角落,“去那里,感受。”
特妮亚明白了。他是让她去感知他刚才停留过的地方残留的情绪。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走到那个角落。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气息,以及一种……长时间保持警惕和静止后留下的、如同蛰伏野兽般的沉寂感。
她集中精神,尝试着像刚才触碰伞柄时那样去“感受”。这一次,没有直接的物理接触,感觉模糊了很多,但她确实能捕捉到一些细微的“痕迹”: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一种深沉的、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警戒,以及……一种极淡的、连主人自身可能都未察觉的……放松?
是因为……她在这里吗?
这个念头让特妮亚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抬起头,看向飞坦,尝试描述:“好像……有点累,很警惕……但是,比拿着伞的时候……轻松一点?”
飞坦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她描述得虽然模糊,但核心感觉是准确的。在他自己的据点里,尤其是在她出现后,他确实会允许自己陷入一种比在外面更深的、相对“放松”的警戒状态。
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感,如同电流般窜过飞坦的神经。他捡回来的,不仅仅是个“麻烦”,更极有可能是一个拥有罕见特质系念能力、而且能力方向极其特殊的……宝藏。
这种能力,如果运用得当,对旅团而言,或许价值无可估量。
看着特妮亚那双因为不确定而显得有些不安的灰绿色眼睛,突然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算不上笑容的、近乎狰狞的弧度。
“有趣。”
他只说了这两个字,然后转身,不再理会她,重新靠回墙边,闭上了眼睛。但特妮亚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已经完全不同了。那是一种猎人发现了值得追踪的猎物时的专注与期待。
特妮亚站在原地,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她隐约意识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她似乎揭开了一个关于自身的、危险而又充满未知的潘多拉魔盒。
而唯一的知情者和可能的引导者,就是眼前这个心思难测、危险无比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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