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探

　　日记本
　　夜里，程一房间那扇半拉的窗，窗外不到半米的距离是隔壁楼的墙，幸而她们这栋楼的层高比对面低了些，刚好能和对面的阳台错开，不至于打开窗和别人面对面的尴尬。
　　墙呈草灰青色，布满摇曳的黑色树影，像是学校长满海藻的废旧小湖。
　　微风吹拂，树影簌簌地舞动，程一从上下床的上床翻起来，在日记本从后往前数的第三页写下字迹，截至今日，是补习的第三天。
　　她的日记的信息密度低得空荡荡，笔墨像是玩弄纸张的痕迹，却是独属于她的，不能被第二个人看见的秘密。
　　次日下午补习完后，李玲对她的诅咒生效了。
　　办公室只有程一和李萧娴，程一在办公室捂着腹部，疼得嘴唇发白，额头沁出冷汗。
　　李萧娴见给她喝热水完全不起作用，二话不说用肩顶起她瘦窄的身躯，让她胳膊搭在自己肩上。
　　两人贴得紧，在雨幕中慢步前往医务室。
　　好在不是很严重，只是肠胃炎犯了。
　　程一在椅子上蜷着上半身去压制往上扩散的疼痛，校医在给她配药，李萧娴扫了屋内一圈，自顾自给她倒了杯热水。
　　李萧娴拉了张椅子坐下，从校医手中接过药，拆开包装，在校医的医嘱下给给她服药。
　　程一很不习惯被人喂药，她也根本没被人喂过药。万一颤抖的唇碰上李萧娴的手，她是什么感觉，被湿濡的唇齿包裹必定不好受。
　　难为情的是她现在也没力气推脱来推脱去了，轻轻往前抿了抿唇，将胶囊的一端抿入嘴中，在李萧娴的控制角度下喝下一口水将药顺下去。
　　李萧娴在光下看不清脸，黑直的长发散落在肩头，程一总感觉被发丝轻点了脸，痒丝丝的。
　　回去路上，程一落李萧娴两三步，都被她用低头处理工作的方式拉了回来。
　　“六点了，还回家吗？”
　　十三中七点上晚自习，九点半下课，高三的这个点估计都吃完饭在教室了。
　　“不回了吧。”
　　“那你现在能走回教室了吗？”李萧娴放下手机问她，见她点头就示意她走吧。
　　程一沿着教室往前走，到了楼梯口处，回想方才李萧娴问她的时候眉眼有些焦灼，她突然转头，和李萧娴看她的目光稳稳对上。
　　空无一人的教室，程一把药塞进书包，翻出了和昨天晚上截然不同的日记本，这本是每周日都要上交给老师的，她想了想，篡改了今早课上发生的事便写了上去。
　　临近六点半，有人来了。
　　周思雨她们几个女生提着好几大袋零食走进来，带着雨水的气味。
　　程一往窗外看了看，雨势丝毫没有变小，雨水冲刷玻璃窗，她才想起有个在雨里谋生意的妈，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塑料包装声和欢笑声，程一不耐烦地皱了一下眉，细微的在自己的情绪里发生了挥刀发泄。
　　下课后，程一不争不抢慢悠悠地下楼，在三楼就听到了底下的喧嚣，雨还在下，她在没伞的队伍中等了十几分钟，终于失了耐心，趁雨小了些就沿着建筑边缘往校门走。
　　中途雨势徒然增大，街边商铺的门缘成了瀑布，程一无奈在一家面积不大的云吞店下躲雨，她往后缩了缩，往旁边挪了挪，生怕挡了人生意。
　　店里只有一个女人，程一猜她就是老板，她貌似在放空没注意到门口躲雨的学生。
　　透过玻璃门上的红菜单的字缺，程一窥见了女人在收拾上一桌客人的碗，她转回头看堵塞的校门，轿车车头放射出长柱形黄光，长柱形半透明的距离范围里，她看见了被打亮的雨水落下的轨迹，这种和远光灯此消彼长的白色雨点最后同车灯尾部消融在蓝夜。
　　着急退场的鸣笛声，雨滴打在篷布上宣告胜利的噼啪声，前进后退都挪不出的轿车没了耐心，仗着自己大块头就横在中间对周围的电动车叫嚣。
　　程一被扰得耳朵疼，梦里的炸弹又浮现眼前，若是现在落下就好了。
　　轿车的车灯刺破黑夜直怼校门，前头掠过的脚步飞溅出雨水溅到程一裤腿上，她皱了眉头往后退，一打眼发现老板不知什么时候出来，正倒完垃圾，站在她身边，貌似刚看完她的狼狈样。
　　程一默不作声往旁边挪，被女人轻轻扯了扯。
　　“同学，进里面坐会吧，站这没一会就淋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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