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土上的一千小时

　　将近八点，我和周正才醒。

　　“去抄一下标高@徐文@周正?，杨芳昨晚夜班，今天标高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杜工在群里传唤我们，迅速洗漱好，我们抵达办公室，刚迈进门，发现他的新消息：“小伙子们，来超标高啦！”，时间只能说刚刚好。

　　我给周正递了瓶水，走去现场的路上，看见石工：“我早上六点才休息，这会儿又要来了，我得去看着地墙，还要去监督工人清理钢管，我昨天让杨芳早点回去了，他十二点已经困死了。”

　　“辛苦了！石工！”

　　“我热爱这片土地。”他笑笑：“有芝麻糖吗？”

　　我跑回宿舍，给他带来一把。

　　他笑着接过去，立马把三四个扔进嘴里。

　　…

　　下到基坑，发现吕工在，这让我大为舒服，我和他一起拉着墨绳找高度，周正帮我们读标高。

　　临近中午，我们仨把整个基坑的弹线标高做好，杜工发信息让我和周正回去计算一下“lll-1二层支撑”已经铺好模块的地段所需的混凝土方量，我们回去看着图纸一筹莫展，磨蹭了半个小时，我想到预算科应该有计算的软件，于是找张天霸给我们推来一个预算科的人。

　　预算员叫小杨，他只用了三分钟就用软件把所需方量算出来了，我和周正回去验算了一下，发现算出来的多了五十方，而且加叶还没算上，我们也不知道多在哪儿，就打算按照预算科的数值报给杜工了。

　　…

　　“土方目前存在问题:1栈桥下的反土太难不能满足上面取土的供应量，缺少长鼻挖机一台，现有挖机不能挖到基坑底导致有的土方挖不到，桩头钢筋无人割除，影响挖机的工作效率及平土，这样下去27号很难完成3-1的土方收尾。2，3-2的回土和导墙破除至今没有动，已和土方单位沟通多次无效。”陈经理又在安排工作了：“希望土方单位调整机械，配合项目部完成任务。”，

　　杜工收到信息后：“你今天中午辛苦下，十二点基坑测标高。”

　　“好的。”

　　十二点测标高，正值大太阳，也太晒了吧！看了眼手表，已经十一点五十了，我赶紧起身，

　　“我回去睡觉了啊！”周正对我说，

　　于是我穿戴上冰袖，安全帽和反光服，顶着肆虐的太阳，压低帽沿，向基坑走去。

　　等我下到基坑，工人们仰躺在阴影处的钢筋上午休，他们没法回宿舍，宿舍距离这里有一段距离，他们的锄丢在一边，支撑梁已经被木板包裹起来，就等着浇筑混凝土了，我环顾四周，除了几个在铲地连墙上黏土的工人外，没有其他人了，

　　于是我问杜工：“谁和我一起测。”，

　　杜工给我发来吕工的联系方式，可是我中午拿外卖时看到吕工骑着车出去了，我拨通电话，无人接听，算了，既然没人就没人吧，我也不想动弹，就站在烈日中发呆挺好，我给吕工发了个信息，等他回复我。

　　“喂！”我听见远处的一个工人喊我，于是循声望去，他挥手，示意我过去，等我走进才发现地连墙漏水了，水量还不小，于是我立马喊来挖机师傅，照着之前师父们的样子，让他挖了蓄水坑，如果淹到模板位置，连混凝土都浇筑不了，暂时稳住水位后，我拍照给杜工，杜工通知了基础公司的人，跟我说马上就到。

　　过了很久，才有三个工人拎着水泥，电钻，电箱和几个桶赶来。

　　我感觉双腿被阳光蒸的乏力，就用手掸掸水准仪箱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工人们用电钻钻开漏水处的混凝土，扒开大约十公分的混凝土才找到了出水口，于是一个工人搅拌水泥，一个工人清理杂土，再把弄好的水泥从下往上死死按在墙上，快到出水口时，工人接上了一节皮管，再用水泥立马封起了其他位置，于是整块漏水的墙面，此时只剩下一条皮管在出水了。

　　我抬头，远远的看到吕工从脚手架下来，看了眼手机，已经一点多了。

　　“去把仪器架到那里。”他指了指远处的一台挖机：“跟着挖机测标高嗷。”

　　我把仪器架在正对挖机的位置，阳光像没有感情一样倾巢出动，直直照射我，把我烘烤的口干舌燥，好想睡午觉。

　　我们找到早上墙边墨绳标记的高度，但测算着就发觉不大对劲，吕工看看仪器，又看看地面，这时杜工走到我们旁边：“我看看！怎么还下挖呢？挖机师傅停一下！多少啊？…上抬五公分！怎么看的真是！你好好读啊！”，

　　我和挖机师傅面面相觑，那块地方已经快比垫层面高了。

　　“不对啊！你看这个高度。”吕工把杜工拉到一边，杜工看着地面也扶着下巴：“先等一下吧。”

　　“你们来的时候，帮我带瓶水，我在基坑里。”我在五人群里求助。

　　“好的，我一会儿就来。”杨芳回复我。

　　基坑里的人渐渐多起来，放线的拿着一卷白绳一步步拉扯，吕工用腻子打上一条白线，还有植筋的，钻植筋孔的，破碎机和挖土机也工作起来，基坑里渐渐嘈杂起来。

　　我看到出水口的水管也不见了，真可惜没有看完他们修理的过程。

　　杨芳拎着水下来了，后面跟着摇摇晃晃的周正。

　　我们和吕工一起打上满地木桩的标高。

　　周正过了会儿就走了，大概是回办公室做表格，也或许是吹空调了。

　　再换位置时，我们用的又是墨绳的高度线，在重读了之前的数据后发现偏差了十公分。

　　于是我喊来吕工，吕工又喊来杜工，一通测算后才发现，那根墨绳的位置打错了，难怪之前我们感觉不对。

　　“早上是谁弹线的。”杜工问，

　　“我和他啊。”吕工指指我：“那个小胖子读数的。”

　　“行吧，肯定他读错了，工作不认真。”杜工摇摇头，我们重新标线，这次由杜工来读数。

　　之后，我和杨芳跟着挖机一步步推进，杜工时不时过来指挥挖机师傅，时间转的真慢，五点时我看了眼手机，新标记的地方已经都铲平了，该下班了。

　　此时我已经时站时走了一天了，双腿乏力，感觉肌肉酸疼，杨芳浑身是汗，虚脱着眼神看着杜工，他看看我，像是在祈求什么。

　　我走上前问杜工：“是不是差不多下班啦。”

　　“对，走吧。”他叉着腰，点点头。

　　等我们爬上基坑，杨芳跟在我后面一步一喘气：“我脚后跟感觉要废了。”

　　而我的大腿肌肉也已经十分酸胀，衣服上沾满了泥点，脸上被浮尘弄得发痒。

　　我掏出手机，屏幕上清晰可见着一粒粒细土，微信有一坨消息：

　　“友情提示：请各位住宿人员加强卫生意识，做好个人卫生工作，宿舍内生活垃圾每天收集好放置指定的生活拉极房，做好垃圾分类投放，另外人不在宿舍，空调开着，电灯开着，走廊公共灯每天早上无人关闭，望大家相互配合，共同做好管理员宿舍区的卫生工作，人人有责，提高管理员素质的提升。（附宿舍内的卫生状况照片，每个住宿管理员对照一下，自己卫生做了怎么样？）。”

　　我看到我们宿舍被拍的真简陋，很丑。

　　“公司规定集体宿舍内严禁违章使用大功率电器加工食品，管理员带头自觉遵守住宿规章制度，杜绝一切违章行为，防止火灾发生，望大家理解配合各项工作的落实及完善。”

　　“请没有加入实名制系统的小伙伴，带上身份证到安全科录脸！”

　　走回办公室，看到周正靠在椅背上：“你们才从基坑上来吗？”，杨芳没有理他，直挺挺的倒在椅子上，我点点头，坐在办公室一步不想动弹。

　　坐了一会儿，我感觉浑身发痒，像被包裹在泥土里，于是准备回去洗澡，连脱鞋都觉得大腿酸痛。

　　周正洗完澡回到宿舍：“今晚应该没什么事吧？我觉得我坐在办公室就行了，晚上应该也不会出汗，我都洗好澡了。”

　　“应该吧？”我抬头：“你为啥要现在洗澡？”

　　“卧槽！给我发信息了，说是今晚要把lll-1所有土方挖完，我感觉我完蛋了。”周正摸着他刚洗干净的脑袋，一屁股坐在床上，

　　“那你辛苦了。”我幸灾乐祸的没有憋住，笑容从嘴角毫不掩饰的溢出了。

　　周正问我要了一包烟：“我感觉我今晚扛不住。”，然后便去办公室了。

　　我洗完澡躺在床上，这样的日子真是无聊，又累又无趣，由于没有午睡，我也没有精神读书，再花费脑力，我恐怕得累死。

　　余量在群里发着老家的街景：“女朋友出去约饭了，丢我一个人。”

　　“飞回来找我们！”杨芳说。

　　“大约12月份。”余量回复。

　　“那时候我已经不在这里了。”我说。

　　“我也是。”杨芳附和道。

　　“我或许也。”周正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了。

　　“那你只能跟着经理，杜工，陈工，石工一起，寻花问柳了。”我说道。

　　…

　　我感觉眼皮越来越重，于是就闭上眼睡去。

　　再醒时，九点多，我摇晃着准备去办公室坐会儿，安静的宿舍实在让人感觉像被抛弃，杨芳在办公室打游戏：“徐文，你预约了明天的羊眼睛啊？“，

　　“对啊。”我回答着：“你怎么知道的？”

　　就在这时，张天霸进来了：“拉屎拉我的腿麻了，卧槽，徐文，我们知道你的秘密了，最重要的秘密，如果我们帮你完成了，你会很失落。”

　　“啊？我小秘密可多了，哪个呀，哈哈哈…你们要去把我的羊眼睛吃了啊？”，我喝了口水，

　　“卧槽！他怎么知道的。”小黑瞪着眼睛看杨芳，

　　“哈哈哈，我说的。”杨芳憨笑着。

　　周正这是推开门，一脸怨气的走进来：“我都想回去了，但那谁说今天要到天亮。”

　　“你再坚持两个小时，明天就可以睡懒觉了。”我说。

　　“周正不想坚持两个小时，他想坚持八个小时。”杨芳吼道，

　　“我顶多再坚持四个小时。”周正坐在桌上，躺了下去。

　　“徐文，我们今天出去吃饭，结果碰到石工了，所以，你的羊眼睛不保，哈哈哈，我们要去给你偷吃了。”张天霸又说，

　　原来是石工说出去的，不知道这三个人在一起又说了些什么，

　　“那明天一起去吃啊？”我问，

　　“我明天要出去吃饭，就还跟同学一起。”杨芳说，

　　“嗷嗷！那我帮你去吃饭，羊眼睛全部给你。”我看着杨芳笑，他也在那儿笑，然后我回宿舍泡茶了。

　　端着茶杯再回办公室时，张天霸问我有没有卖绿松石的店，我推给他一家店铺，张天霸在看鞋，我又问他有没有推荐，张天霸说：“我就是玩鞋的，我想了一下，我倒鞋赚了一两万，但是我买鞋花了六万了。”

　　“猛啊。”杨芳盯着电脑屏幕说，

　　“牛逼。”我说，

　　周正还没去工地：“我准备十一点再去，我再打会儿游戏，下去一下，回来打两把，这样挺好。”，这好像和我值夜班的状态也差不多了，

　　等他起身，出门，去工地，没十分钟，他突然推门进来：“抢了杯星巴克！”他对我们说，我们三个看着他把吸管插进杯子里，咕噜咕噜的吸起来，

　　“哪儿抢哒？我们的呢？”杨芳问，

　　“安全科的，你们没有。”他说，

　　“可以。”我补了一句，

　　等周正摇摆着出去后，我们三人对视，

　　“他就不能走在路上，直接把吸管插进去？又特地回来在我们面前插进去，是什么操作？”张天霸说，

　　“炫耀呗。”杨芳肯定得晃了晃笔，

　　“我不理解。”我说，

　　一杯茶饮完，我就回宿舍躺着了。

　　无聊的夜晚卧着无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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