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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证与逃亡线
病房里,灯光昏黄如将熄的烛火,勉强在斑驳的墙面上洇开一片光晕,堪堪照亮半张病床。
阿翠还陷在昏迷里,眼睫像被冻住的蝶翼,垂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她的脸色在暗光里透着纸一样的白,连唇瓣都失了血色,只有呼吸时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这具年轻的躯体还在与伤痛抗争。
那呼吸轻得像初春湖面的薄冰,仿佛一阵风就能吹碎。
陈霜宜坐在床边的木椅上,双手紧紧捂着阿翠的手。
女孩的指尖凉得像浸在雪水里的玉簪,连带着她掌心的温度都被吸走,一路凉到心口。
她望着阿翠腿上缠着的纱布,那层厚厚的白棉已经被新渗出的血渍染透,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暗沉的红,像极了青河村老槐树下常年不化的冻土。
这个才十五岁的姑娘,本该在村口追着蝴蝶跑,或是坐在灶台前学纳鞋底,可现在,她的胳膊上留着被拖拽的淤青,腿骨裂成了三截,连梦里都在发出细碎的呜咽。
陈霜宜轻轻摩挲着她手背上的针孔,那里还留着输液针拔去后的小红点,像颗没长熟的红痣,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疼。
走廊里的地板是老旧的红漆木,平日里总有人走动,倒不觉得什么,此刻却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皮鞋跟敲在地板上,发出“噔噔”的响,像有人在敲一面绷紧的鼓。护士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带着喘:“探长!巡捕房的电话,有位警官说有紧急发现,让您或者陆先生马上接!”
陆川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椅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吱呀”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他下意识地整了整衣襟,又觉得不妥,干脆大步往门口走,边走边低声说:“我去接。”
走廊的夜灯是磨砂玻璃的,光线昏昏沉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墙壁上像个张牙舞爪的剪影。
护士站的电话听筒挂在墙上,金属挂钩被磨得发亮。
陆川一把抓起来,还没来得及说“喂”,老马的声音就像被火燎过的干柴,劈里啪啦撞进耳朵:“陆哥!你们快来木器厂!他娘的简直是地狱!车间最里头那排铁柜,我们撬了三个锁,里面全是鬼东西。玻璃罐子泡着说不清的肉疙瘩,有的还在微微动,针管里剩着绿莹莹的药,看着就不是好东西!还有个硬壳本子,上面记满了歪歪扭扭的字,什么‘受试者编号07’‘神经反应数据异常’,最后几页还画着人脑的图,红笔画的圈圈,看得人头皮发麻!周明德这老狗根本不是什么老实巴交的乡下老头,是个披着人皮的疯子!他在搞人体实验!”
老马的声音里几乎带着哭腔,混着电话线路的杂音,听得陆川眉骨突突直跳。
他扶着电话亭的铁皮壁,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听着,把所有东西原样封存,用警戒带围起来,派两个最可靠的兄弟守着,一只苍蝇都别让飞进去。我们这边安排好医院的事,立刻过去。”挂电话时,他的手都在抖,听筒“哐当”一声撞在机身上,在空荡的走廊里荡开回音。
往病房走的路上,陆川的脚步沉得像灌了铅。走廊的夜灯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把他眼下的青黑衬得愈发明显。
推开门时,陈霜宜正弯腰替阿翠掖被角,他站在门口,声音冷得像冰:“老马在木器厂找到了实验用品。周明德就是幕后黑手,青河村那些年‘老死’的、‘病死’的,恐怕全是他的实验品。”
陈霜宜的肩膀猛地一僵,握着阿翠的手骤然收紧,指甲几乎要掐进女孩的肉里。
她抬起头,眼底的疲惫瞬间被寒意取代,那寒意像淬了冰的刀锋,割得人眼睛生疼:“他抓阿翠,不是为了什么木片记号,是想拿她完成最后的实验。”她站起身,转身走到门口,走廊里守着的两个警员正背对着门站着,听见动静立刻转过身。
“从现在开始,”陈霜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病房门口再加两个人,三班倒轮守,一分钟都不能离人。去告诉老赵,让他再调一队人过来,守住医院所有出入口,前门、后门、消防通道,哪怕是送煤的角门都不能放过。所有陌生人,不管是探病的还是送东西的,一律盘查登记,身份证、住址、来由,少一样都不准进。”
“是!”两个警员啪地立正,转身就要走。
“等等。”陈霜宜又叫住他们,目光扫过病床上的阿翠,“把她换到最里侧的特护病房,就是带独立卫生间的那间。窗户全锁死,窗帘拉严,别留一丝缝。”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周明德是个疯子,我们不能再给任何机会。”
安排妥帖已是后半夜,医院的走廊静得能听见暖气管道里水流的声音,像远处传来的呜咽。
陆川发动汽车时,引擎的轰鸣在空荡的街道上格外突兀,车灯劈开漫天飞雪,在路面积雪上投下两道惨白的光柱,照亮了雪地里凌乱的脚印。
那是白日里行人留下的,此刻都被新雪盖了层薄霜,像蒙上了层纱。
巡捕房的办公楼是栋老式洋楼,墙皮掉了大半,露出里面的红砖。
此刻,二楼办公室的灯亮得晃眼,远远望去像只睁着的独眼。
老赵和老马正围着桌子站着,老马手里还攥着个搪瓷缸,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见陈霜宜和陆川进来,老马立刻把一个硬壳笔记本推过来,本子的封面是黑色的,边角已经磨得起了毛,上面沾着点褐色的污渍,看着像干涸的药渍。
“陈探长你看!”老马的声音还在发颤,“这上面记着人名和日期,我让档案室的小吴查了,跟青河村近十年‘正常死亡’的村民全对得上!你看这个‘张木匠’,五年前说是冬天冻毙在柴房,本子上写着‘编号13,用药第45天,脏器衰竭’;还有‘刘婆子’,三年前说是老死的,这里记着‘编号21,剂量超标,神经坏死’!还有这些针管,小张刚化验过,里面的残留物跟之前在周明德家找到的神经抑制剂成分百分百吻合!”
桌上摆着五个玻璃罐,都用厚玻璃罩着,罐口封着橡胶塞。
福尔马林的气味混着煤烟味,呛得人嗓子发紧,忍不住想咳嗽。
罐里泡着的灰白色组织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有的像小块肝脏,有的像截神经,其中一个罐子里甚至泡着半只耳朵,耳廓上还留着颗黑痣。
老马说,这颗痣跟青河村失踪的李老栓一模一样。
老赵往炉子里添了块煤,火星“噼啪”炸开,映得他脸上沟壑分明。
“查了周明德的资金往来,”他掏出个账本,翻开其中一页,“近三年,他每个月都会往一个私人账户打钱,数目不小,一次就够普通人家过半年。顺着账户查下去,源头是法租界的一间实验室,登记人名叫‘汉’,地址是假的,照片也是合成的。”
陈霜宜拿起那本笔记本,纸页边缘被药水浸得发脆,翻页时“沙沙”作响。
上面的字迹扭曲如虫,有的地方被墨水洇了,模糊不清,但“剂量失控”“肌肉萎缩”“神经坏死”这些词却格外清晰,像一个个烙印,烫得人眼睛疼。
她翻到最后几页,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曲线图,横轴标着“用药周期”,纵轴写着“存活概率”,曲线到最后都断崖式下跌,跌成一条直线。
“他在试药。”陈霜宜的指尖划过那些曲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用青河村的人当小白鼠,试不同的剂量,看哪种能达到他想要的效果。现在看来,他已经摸到门道了。”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周明德肯定在批量生产这种药物,不然不会往实验室砸这么多钱。老赵,你带一队人,盯紧所有出城的关卡和码头,火车、汽车、渡船,一个都不能漏。重点查可疑的药箱、木箱,特别是贴着‘医疗器械’‘化工原料’标签的,开箱检查,别听任何解释。”
“是!”老赵啪地立正,转身就要去安排。
“陆川,”陈霜宜看向身边的人,“你跟老马再去趟木器厂,带上撬棍和手电筒,仔细搜每个角落。铁柜后面、地板下面、墙壁夹层,哪怕是砖缝都别放过,一定要找到他藏起来的成品药。那东西才是最关键的证据。”
陆川点头,伸手拿起椅背上的大衣:“老马,叫上两个懂爆破的兄弟,万一有暗室呢。”
老马应声,脸上的恐惧已经被愤怒取代:“妈的,这次非得把这老东西的狐狸窝端了!”
陈霜宜重重地合上笔记本,“啪”的一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响亮。
她眼神坚定地看着所有人,一字一句地说:“务必要抓住关键性证据,让周明德把牢底坐穿,给青河村那些枉死的人一个交代!”
话音刚落,办公室里的七八名警员“唰”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带着一股不容撼动的决心。
“是!”他们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窗外的雪还在下,风卷着雪粒打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有无数只手在外面抓挠。
办公室里的暖炉烧得正旺,铁皮烟囱被烤得发烫,上面搭着的毛巾都冒起了热气,可那点暖意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里的寒意。
那是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带着血腥味和福尔马林的刺鼻味。
周明德就像躲在风雪里的毒蛇,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咬向哪里。
或许他正藏在某个废弃的仓库里,看着手里的实验记录冷笑;或许他已经混上了出城的火车,盘算着换个地方继续他的“研究”;又或许,他此刻就在医院附近,像狼一样盯着那间特护病房,等着下手的机会。
但陈霜宜知道,他们已经握住了线头。
只要守住阿翠这把钥匙,找到他藏起来的实验成品,这只躲在暗处二十年的毒蛇,迟早会被拽出来,暴晒在光天化日之下。
她看向墙上的日历,红色的数字被圈了出来,旁边写着“冬至”。
青河村的老人说,冬至这天阴曹地府的门会开,冤魂会出来游荡。
那些死在周明德实验台上的村民,那些在病痛中挣扎的灵魂,该等得不耐烦了吧。
这场跨越二十年的死亡轮回,该结束了。
陈霜宜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喝了口里面的热茶,茶水烫得喉咙发疼,却让她的脑子更加清醒。
她想到刚刚老马在报告检查结果的时候,说到一个项目收款人,名字是'汉',这让她想到了一个老熟人,或许从他那里可以知道点什么。
什么这紧要关头,每个人都必须忙起来,一刻也不能松懈。
想到这里,她毫不犹豫就朝看守所走去,她要再次提审汉斯。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小了些,天边已经泛起一丝鱼肚白,像一张被撕开的纸。
新的一天来了,而他们的追捕,也才刚刚开始。
看守所的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合上,带着铁锈味的冷风顺着衣领往里钻,陈霜宜把大衣领子竖得更高些。
走廊里的灯泡裹着层灰,光线昏昏沉沉,照得斑驳的墙面上那些晃动的影子忽明忽暗,像极了青河村老槐树下那些不散的冤魂,总在暗处窥伺。
汉斯被狱警押进来时,手腕上的铁链在水泥地上拖出“哗啦”的声响,在这死寂的清晨格外刺耳。
他比上次见面时瘦了大半,眼窝陷成两个黑窟窿,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金发乱糟糟地贴在额头上,沾着些灰垢。
只有那双蓝眼睛,还残存着几分昔日的倨傲,像两块被冻在冰里的玻璃,透着不肯融化的冷硬。
“陈探长倒是勤勉。”他扯了扯嘴角,铁链跟着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天还没亮透就来提审,看来是查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
陈霜宜没接他的话,从公文袋里抽出那张汇款单复印件,隔着铁栏推到他面前。
指尖在“汉”字上重重敲了敲,纸页被按出一道折痕:“法租界那间实验室,登记人是你。近三年,每个月都有一笔钱从青河村汇过来,数目够普通人家过十年。你拿这些钱,做了什么?”
汉斯的喉结滚了滚,目光飘向墙角那只生锈的铁桶,声音里带着刻意维持的平静:“我在租界做神经学研究,需要大量设备和试剂,有人愿意资助,有问题?”
“神经学研究?”陈霜宜又抽出一叠照片,是木器厂铁柜里那些泡在福尔马林里的东西。
玻璃罐里的灰白色组织在闪光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有的像被水泡胀的肝脏,有的像蜷曲的神经束,最底下那张,是半只带着黑痣的耳朵,在药液里微微沉浮。
她把照片一张张铺开,铁栏前的水泥地上瞬间像铺开了一片血色:“这些东西,你该认识。神经抑制剂的配方,是你二十年前在柏林发表的改良版,论文里明明白白写着‘仅用于动物实验’,怎么到了青河村,就成了往人身上打的针?”
铁链突然绷紧,汉斯的指节攥得发白,指缝里渗出细密的冷汗。
陈霜宜看在眼里,声音沉得像压在冰层下的石头:“你当年那篇《神经抑制与再生》,至今还是柏林医学院的必修教材。可三年前你突然销声匿迹,跑到法租界租下那间连窗户都糊死的实验室,整天关在里面改你的配方。”
她拿起一张照片,指尖划过罐子里那截神经,“改到最后,就是用活人神经来验证效果?”
汉斯猛地抬头,蓝眼睛里像起了风暴:“我只是提供理论数据!我从没过问样本来源!”
“没过问?”陈霜宜拿起那本黑色笔记本,翻到记着“神经反应数据异常”的页面,举到铁栏前。
纸页边缘被药水浸得发脆,上面的字迹扭曲如虫,却能清晰地看到页边那些德文批注,笔画锋利,带着他特有的连笔习惯:“这些批注,是你写的吧?‘肌颤频率超出预期’‘神经传导速度骤降’,旁边还画着对比曲线,跟你当年论文里的图表格式一模一样。你告诉我,这也是‘没过问’?”
审讯室的挂钟“滴答”作响,秒针每走一下,都像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陈霜宜往搪瓷缸里续了点热水,白汽氤氲着爬上她的睫毛:“青河村有个叫阿翠的姑娘,才十五岁。前天我们找到她时,她被锁在柴房的角落,腿骨裂成三截,胳膊上全是拖拽的淤青。医生说,她体内的神经抑制剂浓度,比你论文里的动物致死量还高三成。现在她躺在特护病房里,昏迷着,手还在抖,她生怕有人再把她拖回那个柴房!”
陈霜宜讲到这里用力地将手上的资料甩在桌上。
他们口中所谓的研究,其实是在用十几条活生生的人在做无耻的实验!
警方不断的在调查,每日每夜的在搜寻线索。
现在却还有人在毫不在意的随口一说。
汉斯的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铁链在地上拖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有什么东西在啃噬水泥地。
陈霜宜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柏林实验室的老同学,去年还在医学期刊上写文章怀念你,说‘汉斯的实验永远带着对生命的敬畏’。要是让他们看见这些玻璃罐,看见这本笔记本,你猜他们会怎么评价你这位‘敬畏生命’的学者?”
“别说了!”汉斯突然低吼一声,铁链“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猛地扑到铁栏前,双手死死抓住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蓝眼睛里的风暴瞬间溃散,涌出血丝:“他根本不是在做实验!他是在拿人命填他的疯子理论!”
“谁?”陈霜宜追问,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汉斯的嘴唇哆嗦着,像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过了足足半分钟,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低得像耳语:“那个……在村里开木器厂的……他早就不是人了……”
“他做了什么?”陈霜宜往前一步,铁栏冰凉的触感透过手套传来。
“一开始……一开始只是找些没人要的流浪者……”汉斯的声音发颤,像被寒风撕成了碎片,“后来他说‘本地人的基因更稳定’,就开始对村里人下手。李木匠、赵猎户、张绣娘……一个接一个,都成了他铁柜里的东西。我劝过他停手,他说‘科学不需要怜悯’,说‘淘汰不合格的样本,才是实验的意义’……”他突然捂住脸,指缝里渗出泪水,混着脸上的灰垢,画出两道深色的痕,“他上个月就开始往码头运木箱,说‘这里的样本快用完了,该换片土壤了’。他根本不在乎这次的药成没成,说‘就算失败了,换个村子,总能找到合适的样本’……”
“他要去哪里?”陈霜宜的声音压得更低,目光像钉一样钉在他脸上。
汉斯抬起头,脸上全是泪,蓝眼睛里的光彻底灭了,像两潭结了冰的死水:“北港码头……今晚子时的货船,往南洋去的。他说那里‘乱,人多,少几个流民没人管’……他还带着半箱配好的药,说足够撑到他找到下一个‘实验场’……”
话音未落,审讯室的门被“砰”地撞开,陆川手里攥着一张电报,雪水顺着他的帽檐往下滴,在地上积成一小滩水:“查到了!北港码头有个匿名货柜,登记的是‘木料’,今晚子时启航,目的地是南洋的槟城!”
陈霜宜抓起桌上的笔记本和照片,转身就往外走。
经过汉斯身边时,她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他那双还抓着铁栏的手上。
那双手曾经握着精密的仪器,记录过无数实验数据,如今却只剩下抖。
这时汉斯突然抬头,一开始慌张失措的眼神突然变得诡异,“你以为,你身边的人就没有参与了吗?”
此话一出,陈霜宜莫名的慌张了起来,她脑子里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个人。
她的父亲。
陆川看了一眼汉斯,眼神像是在警告,然后将陈霜宜拉了出去。
汉斯瘫着靠在椅背上,没再说话,只有铁链在他脚边轻轻晃,像条断了的蛇。
他的眼神充满不屑,又有些…自信。
看守所的铁门再次打开时,天边的鱼肚白已经被朝阳染成了橙红,像泼在雪地上的血。
陈霜宜抬头看了眼天色,陆川的汽车就停在路边,引擎低低地轰鸣着,车灯刺破残留的夜色,在雪地上拉出两道惨白的光。
“去北港码头。”她拉开车门,寒风卷着雪粒扑进来,打在脸上生疼,“不能让他把这祸水,泼到别的地方去。”
汽车像离弦的箭冲了出去,车轮碾过结冰的路面。
远处的码头已经能看见林立的桅杆,在晨光里像一排指向天空的白骨。
那艘往南洋去的货船,今晚注定到不了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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