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只女鬼

　　张府中果然一团乱麻，陆昭云躲在景观的石头后躲避着来来往往慌忙的丫鬟小厮，这个位置只能看见后院的几处房间房门紧闭。

　　混乱持续到日落时分才平息，这一下午陆昭云见了不少来往的丫鬟小厮，他们穿着粗麻制的丧服，不少人手里却捧着红绸包裹着的物品，看着像做法事的用品。

　　这对比真是讽刺极了，看来张家少爷果然在这两天已经死了。也有少数拿着寻常打扫用的工具的。

　　陆昭云的目光在他们当中穿梭，却一直也没看到熟悉的身影，喜娘的话虽像一记定心丸，但她知道于她和沈玉而言不过也只是倒计时延长罢了。

　　她不断变换着蹲着的姿势，这石头景观背后的空间狭小，地势又不平，她尽量不让自己的腿蹲麻的同时还要保证不发出声音。

　　随着天色渐渐暗下去，后院来往的人也变少了。陆昭云正准备出来，却来了一位丫鬟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匆匆地从她面前走过去了，直觉让陆昭云跟上了这个丫鬟。

　　她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约十米的地方，观察着周围有没有其他人出现，好在转了两个弯，这个丫鬟就到了目的地。

　　这间屋子门口还有两名小厮把手，把这个丫鬟放进去了之后又关好了门，陆昭云躲在转角打量着这间屋子甚至连窗框都是钉死的，那丫鬟进去没多久，里面就传来了熟悉的咳嗽声，是沈婆婆！

　　她被关在这里了，听咳嗽声似乎她的病情又反复加重了，也不知道沈玉有没有见到婆婆。

　　陆昭云等那送药的丫鬟从前门走了，她绕到了这间屋子的后面，掏出怀里的匕首刺破了窗户纸，从这个洞向里望去，沈婆婆正坐在床上捂着胸口咳嗽，床头桌子上放着那碗药还冒着热气，看着还没有喝。

　　“婆婆！我是昭云！”陆昭云对着那个破洞向屋内轻声喊道，生怕惊动了门口两个看守的小厮，又怕沈婆婆年纪大了耳朵不好听不见。

　　陆昭云喊了好几次，沈婆婆果然没有听见，她咳嗽得厉害，咳嗽声大又频繁盖住了陆昭云的声音。陆昭云低头在身上摸索了一番，拿起腰间挂着的那个香囊，从里面掏出些槐花干花，从那个洞扔进了屋内。

　　突然出现在屋内的物品成功吸引了沈婆婆的注意，她顺着抛物线的轨迹颤颤巍巍来到了窗边，看见了窗上的那个破洞。

　　“是阿玉吗？”沈婆婆的声音听起来又苍老了几分，只开口说这几个字就咳得厉害。

　　“婆婆，我是昭云。”陆昭云听了沈婆婆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不免心疼，“婆婆，你别急，我和阿玉会一起带你走的，你咳得厉害，快把药喝了吧。”

　　“昭云，你看见阿玉了吗？”

　　“我还没找到她，不过婆婆你放心她现在还好好的。”

　　“你们别管我这个老婆子了。”

　　“婆婆，我们一定会带你出去的，你先喝药，照顾好自己……”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清楚。你知道我为什么给阿玉起名叫‘玉’吗？”沈婆婆却打断了陆昭云的话，她似乎也没有等陆昭云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没有孩子，她是我在河边捡到的，捡到她时，她还是小小的一个孩子，像是我河水里捡到的一块美玉，是上天送给我的一个宝贝。

　　她当时很虚弱，我本以为她都活不成了，可是她没有让我伤心，健健康康地长大了。她还很聪明，我的夫君本是铁匠，我只是教了她一些，她自己便能领悟许多。她一直以来万事都做得很好，不肯失误半分。

　　我丈夫去世得早，我一个人好好地生活，又把一个孩子养到这么大，我觉得自己很厉害。回顾我的一生我也没有遗憾了，只放心不下阿玉。

　　现在我年纪大了，保护不了她了，却不想成为别人拿捏她的拖累，这孩子执拗，昭云，你帮我劝劝她，她很愿意听你的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不要为了等别人一直留在原地。

　　世人都夸女子如美玉无瑕，我给她取名‘玉’却不是美玉无瑕，而是无暇不成玉，人生总有缺憾，她总是背负太多，太过执着只会让自己很累，我希望你劝劝她万事不必求完美，不要让自己活得太累，她不需要是完美无暇的。”

　　屋内沈婆婆的咳嗽声从未停歇，她的话都断成碎片，却仍是坚持和陆昭云说了这么多，陆昭云从窗户上的洞望进去，她躬着背咳个不停，手指死死攥住胸口的衣服，鬓边的白发随着身体的摇晃垂了下来。

　　陆昭云内心泛起一阵苦涩，眼前此景若是沈玉看见，怕是心都要碎了，她知道沈婆婆的状况看起来很糟，她不愿喝药还操着这许多的心，她的唇张了又抿紧，沉默了半天才说道：“婆婆，您照顾好自己，您的话太长了我记不住，您自己和阿玉说吧，我和阿玉一定带您回家。”

　　屋内没有回应，陆昭云隔着洞像里望去，沈婆婆坐在那不知发呆在看些什么，夜色已深，她必须马上找到沈玉。

　　入了夜这张府更显诡异，离开了沈婆婆的屋外，整个后院几乎没有点着灯的房间，个个房门都紧闭着，路上也不见了披麻戴孝的丫鬟小厮，夜风吹过竟觉得冷飕飕的。

　　从昨晚夜半就开始提心吊胆折腾的陆昭云到现在也未进水米，她觉得自己几乎要晕倒了，迫切想要找到沈玉的想法支撑着她，眼前朦胧的夜色愈发模糊，脚底踩着的石板路也变得起伏不平，昏暗中她看见手腕上的手绳竟发出红色的光亮，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陆昭云被这光吸引了目光，这光似乎比之前更亮，而且似乎是第一次沈玉不在她身边……陆昭云还没来得及细想，身后突然来人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环住了她，她就这样失去重心跌落在身后人的怀里。

　　她被那人禁锢住了双臂，只好抬起小臂去拍打捂住自己的嘴的手，这人只捂了她的嘴，这让她呼吸还算顺畅。

　　“昭昭，你不该来。”温热的气息吹向陆昭云的耳畔，熟悉的声音让陆昭云停止了动作，乖乖地陷入身后人的怀抱，沈玉柔软的唇开合间擦过陆昭云的耳廓，她捂住陆昭云嘴的手缓缓从她脸上放下，另一只手也松开了桎梏。

　　“阿玉……”陆昭云开口的声音哽咽沙哑，她转身扑进了沈玉的怀里，双手勾住沈玉的脖子，滚烫的泪珠顺着她的胳膊流淌到沈玉的脖颈。

　　她轻声啜泣着，沈玉怀抱的温度让她感到心安，她像是一跟紧绷的弦此刻终于放下心来安心地窝在沈玉的怀里，沈玉感受着脖颈传来的温热湿意，轻拍着陆昭云的背安抚她，低头将脸埋进了陆昭云的发丝间。

　　“阿玉，我见到婆婆了，我们俩一起带她回家好不好？”陆昭云松开沈玉，一双泪眼在月光下像盈盈秋水。

　　沈玉的迟疑被浓重的夜色吞没，她迟疑了片刻，拉起陆昭云的手离开了这个地方。陆昭云跟着沈玉拐了几个弯，进入了一间灯光微弱的屋子，沈玉将她拉进屋内转身关上了门。

　　陆昭云一进门就看见那件红色嫁衣挂在正对门口的地方，微弱的烛光映照下显得阴森可怖，这间屋子很小，只一张小床，一个摆满了红色珠翠的梳妆台，还有一个挂了红色嫁衣的衣架。

　　“阿玉，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陆昭云看见那件红色嫁衣就回头抱住了沈玉，还在关门的沈玉的手僵在半空，陆昭云从身后抱住她的腰，轻颤的身体和轻啜的呜咽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昭昭，你帮我带婆婆回家，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沈玉轻拍陆昭云紧抱着自己的手臂，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些无奈。

　　“不要，我们一起走！”陆昭云打断了她的话，情绪变得激动。

　　沈玉轻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替陆昭云仔细擦着脸上的泪水，她带有薄茧的手掌轻柔地擦过陆昭云的脸颊，脸上满是心疼的温柔神情，却再说不出一句话。

　　“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陆昭云哭得睫毛打湿成一簇一簇，抽泣的话语断断续续，她害怕沈玉真的再次留她一个人，“阿玉，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

　　沈玉慌了神，陆昭云的眼泪让她不知所措，只是一边摸着她的头，一边笨拙地为她擦着眼泪，低头去看那双通红的眼睛。

　　“阿玉，你是喜欢我的吧？”陆昭云哭了一会便恢复了冷静，她抬起头问沈玉，突然拉进的距离和直白的问题让沈玉不知所措，想要后退，却被陆昭云一只手揽住了脖子。

　　陆昭云见沈玉低头不语，眼神却慌乱，她闭上了双眼。沈玉这才有了胆量去看她，她闭上双眼时脸颊又滑落一滴眼眶里蓄藏的泪，沈玉轻轻为她擦去的手却停留在她的脸颊不肯离开。

　　她看着头发凌乱，满脸疲惫不堪的陆昭云，紧闭的双眼睫毛微颤，上面还挂着泪珠，沈玉停留在她脸上的手忍不住摩挲，大拇指轻擦过那张饱满的唇，理智的防线在瞬间崩塌，她顺从内心的渴求，倾身向前，覆上了陆昭云的唇。

　　从轻触到深吻，沈玉揽着陆昭云的腰的手渐渐收紧。不知过了多久，沈玉像恢复了理智一样，喘着气松开了陆昭云，她刚想开口，陆昭云的手指轻抵住沈玉的唇。

　　烛火摇曳下，沈玉的目光却再无法从陆昭云脸上移开，陆昭云的声音虽轻但坚定地响起：“阿玉，答应我一起回家吧。”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