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遇红桥

　　浔阳的炊烟已在暮色里晕开暖白，临川跟着苏渊几人走进熟悉的街巷，衣襟里的绿叶仍带着淡淡的暖意。

　　浔阳临氏的老婆子早已在院门口等候，见他回来便连忙迎上前，手里还攥着块温热的麦芽糖。

　　“三公子诶，可算回来了，看这小脸冻的，快把糖含着暖暖身子。”

　　“还有你们几个小娃。”老婆子转过身，也塞给了他们几个糖，“多吃点，这个好吃诶。“

　　她又拉着临玥往里面走：“二小姐啊……”

　　临川接过糖塞进嘴里，忽然停下脚步，望着院墙外那棵老槐树发怔，树影婆娑间，竟隐约映出通元树的轮廓，风一吹，叶影晃动，像是有人在轻声唤他。

　　“怎么了？”苏渊手里拿着老婆子塞的糖，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指尖悄然凝起灵力，却没察觉到任何异常。

　　临玥唤走老婆子后，也凑了过来，顺着他的视线打量片刻，笑道。

　　“这老槐树都有上百年了，小时候你还总爬上去摘槐花呢，怎么今日反倒看呆了？”

　　临川摇摇头，把嘴里的糖咽下去：“没什么，就是觉得……它好像在跟我说话。”

　　临玥：“……？”

　　话音刚落，衣襟里的绿叶忽然轻轻震颤起来，一道极淡的暖光从衣料下透出，顺着他的指尖蔓延到老槐树上。

　　原本沉寂的老槐树竟缓缓抽出了几片新叶，嫩黄的叶片在暮色里闪着微光，与通元树的新叶一模一样。

　　絮飞惊得瞪大了眼睛，伸手想去碰新叶，却被一股温和的灵力挡了回来：“哇！这树怎么突然发芽了？难道是临川公子身上的灵气弄的？”

　　苏渊的眼神沉了沉，指尖抚过临川身上早已淡去的微光，又看了看老槐树上的新叶，心中忽然有了几分猜测。

　　他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临川的肩膀。

　　“先回屋吧，外面风大。”

　　夜里，临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睡不着。

　　衣襟里的绿叶像是有了生命，每一次跳动都与他的心跳重合。

　　他索性起身，悄悄走出院子，坐在老槐树下。

　　月光透过枝叶洒在他身上，织成一片细碎的银网，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通元树下，暖黄的光影里，那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阿临，等我……”

　　“阿临？”临川猛地回过神，心脏骤然缩紧。

　　这个称呼，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可此刻却像是从灵魂深处蹦出来的。

　　他抬手摸向心口的绿叶，叶片忽然变得滚烫，一道金色的光芒从叶片中涌出，在他眼前展开一幅模糊的画面。

　　画面里，有个穿着白衣的少年，正蹲在一棵小树苗旁，把手里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树根下，嘴里轻声念叨着：“快长大，等你长大了，我就把所有的好吃的都给你吃。”

　　而小树苗的旁边，站着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眉眼温柔，正静静地看着他，眼底满是化不开的笑意。

　　“这是……”临川的指尖微微颤抖，画面里的少年眉眼与他在仙界小时候一模一样，而那个青衫男子，分明就是风栖梧！

　　他想伸手触碰画面，可指尖刚一碰到光芒，画面就像碎玻璃一样散了开去，只留下一句模糊的话语，在夜空中反复回荡：

　　“千年约定，我等你来……”

　　“临川？”

　　苏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担忧。

　　他见临川深夜未眠，便悄悄跟了出来，恰好看到了方才那一幕。

　　临川回头看向苏渊，眼神里满是困惑与急切：“苏渊，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那个画面里的人，是我，还有风栖梧！他叫我阿临，他说……他……”

　　苏渊走到他身边坐下，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其实，在通元树下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风栖梧身上的灵力，与你身上偶尔泄露的气息同源，而……我看到的那缕金色虚影，就是你前世的模样。”

　　……前世那个愿意相信他，在他命垂一线时救下他的天神临川。

　　这一刻就够他记一辈子了。

　　“前世……”临川喃喃自语，心口的绿叶忽然发出一阵柔和的光芒，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对啊……

　　“为什么又活过来了。”

　　“为什么我会有前世呢……”

　　“按理说我早应该陨落了才对啊……”

　　“是系统吗？他又给了我一世。”

　　是吗……

　　……

　　无数细碎的记忆碎片在他脑海中闪过——有通元树下的暖阳，有青衫男子温柔的眉眼，还有那句反复响起的“等你回家”。

　　“我想起来了……”

　　临川的声音带着哽咽，眼泪不知不觉滑落下来。

　　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风栖梧，是他亲手种下的那棵小树苗，是他守护了千年的牵挂。

　　临川陨落时，通元神树还未修成人形，无法做到任何事，作为贯通三界之神树，只能看着自己主人从仙界殒命。

　　何其无助……

　　只好等他。他知道等不回来了。

　　……

　　临川天神，你得回来，你回来好不好……

　　千年我也等。临川，你是神造福一方，那我也努力修练，我以神树之灵，滋养万物。

　　世人向我祈愿，没人还记得仙珞还有天神临川，无人为你续香火，我便为你祈福挂在树上，随风飘荡。主人你一定会好好的……好不好……

　　我可是你亲手种下来的，不会抛下我不管吧？

　　主人，临川之神，千年了……

　　我感觉你快回来了，每天都守在树前，哪怕等不到也要等，一直等一直等。

　　看吧，我还是等到了吧。

　　……

　　风栖梧笑得眉眼弯弯，身影渐渐淡去，消散在虚空之中。

　　“我知道了，知道了……”这句话几乎是发自临川肺腑说出来的。

　　“风栖梧……”他紧紧攥着心口的绿叶，起身就往城外跑去。苏渊和随后赶来的临玥、玦音絮飞对视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夜色深沉，山道上的雾气又浓了起来，可这一次，临川却不再迷茫。他循着心底的感应，循着绿叶的指引，一步步朝着通元树的方向跑去。

　　而此刻的通元树下，风栖梧正静静地站在那里，青衫在夜风中轻轻飘动。

　　他望着山道的方向。

　　月光透过雾气洒在通元树上，暖黄的光影在地面上织成一片温柔的网。

　　风栖梧抬手，指尖凝起一缕微光，轻声说道：“阿临……”

　　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少年带着哽咽的呼喊：“风栖梧——”

　　风栖梧笑了，像极了千年之前，那个在暖阳下，看着少年蹲在小树苗旁的模样。

　　“你还要一直守在这吗？”临川问到。

　　风栖梧沉默了一瞬，笑着说：“主人，这棵树就是我呀，不能长时间离开。”

　　临川拍了拍风栖梧，和自己差不多高了，他快速叹了口气，

　　“诶，我没来的这段时间，长进这么快。都修成人形了。”

　　“不这样的话，我没有脸面再见主人。”风栖梧答道，没有一丝含糊。

　　“但……你不是一棵小仙树苗吗？”临川盯着后面那参天的通元神树，有些不可置信。

　　“主人你…忘了？我一直都是。”风栖梧靠在树上，白衣的长衣带飘着。

　　系统大大……你删了我多少记忆。

　　【繁杂琐碎皆已删除，只保留核心记忆。】

　　风栖梧是琐碎吗？！

　　临川有点生气了。

　　【思考中……】

　　【风栖梧：通元神树化身姓名，通元神树贯通三界，是三界的活脉，也是三界接口。人家主要是……】

　　我没问你风栖梧是谁！！

　　【识别到贵方情绪激动，是否需要降温服务和平静服务。】

　　你给我退出！听到没有！

　　你以为我没尝试过啊！冰块好吧？！

　　【系统潜伏中……Ps：拒绝贵方要求】

　　“主人……？”

　　“你可以和我回去吗…？”临川扯了下风栖梧的衣服，把他拉到苏渊面前。

　　“好。”

　　作为修炼出来的灵体，风栖梧不能离开本体太远，否则会受到灵力反噬。

　　但风栖梧还是和临川去了。

　　他们就在浔阳临氏住下。

　　次日清晨，临川醒来时，苏渊正坐在床边。

　　“刚刚一个奶奶说镇上有庙会，带你去散心。”苏渊揉了揉他的头发，“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关于通元树和你过往的线索，但前提是，不许再胡思乱想，更不许离我太远。”

　　“知道啦。”临川点点头，起身时忽然发现，心口的绿叶不知何时已变得温润，不再发烫，反而像是与他融为一体。

　　两人洗漱完毕，刚走出院子，就看到临玥和絮飞早已等候在门口。

　　风栖梧没有出来……他说自己身体不舒服。

　　絮飞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递到临川面前：“临川公子，你最爱的糖葫芦！这次我特意让摊主多放了糖！”

　　竟然不是我做！我尝尝。

　　临川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甜糯的滋味在舌尖化开。

　　“嗯……和我做的差不多。”他转头看向苏渊，恰好对上他含笑的眼眸，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庙会的街巷热闹非凡，叫卖声、欢笑声此起彼伏。

　　路过一个算卦摊时，摊主忽然叫住他们：“两位公子留步，你们身上有同源的灵气，是天定的缘分啊！”

　　临川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苏渊。苏渊笑了笑，“是吗，那你给我们来一卦，就算…与不会有很多人喜欢临川做的七彩冰糖葫芦？”

　　临川显然对这个问题很满意。

　　摊主算好后抿抿嘴，露出尴尬的神色：“看着位公子气度不凡，想必不会做出此等……”

　　苏渊给了他一个眼神。

　　摊主立刻转换语气：“不过看着面向，公子是福相，日后必会大幅大顺，好！”

　　临川尴尬的拉拉苏渊的手，往边上走去，一边走一边小声说：“所以到底好不好吃呀……”

　　“最主要的是你做的。”苏渊温柔的说，叫上玦音他们，继续逛。

　　走到街角，临川忽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一棵老槐树：“苏砚，你看！”

　　老槐树下，一片新抽的嫩叶正飘落在他面前，叶片上带着淡淡的灵气，与通元树的气息相似，却又多了几分苏渊灵力的温润。

　　苏渊俯身捡起那片叶子，递给临川：“这是风栖梧的…留言？”

　　临川看了一下，内容大概就是：主人，此生可以再见到你真的很幸运，往后的路，有人陪你走。”

　　临川看了这一片叶子看了许久。

　　是……是苏砚吗？

　　【是。】

　　【网络卡顿，系统发送失败。】

　　阳光透过枝叶洒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

　　通元树下的风栖梧似乎感受到了这边的暖意，青衫微动，望着浔阳镇的方向，眼底带着释然的温柔。他抬手拂过通元树的枝干，

　　轻声道：“阿临……祝你此生顺遂，与心上人岁岁年年。”

　　风一吹，通元树的叶子轻轻晃动，像是在回应他的话语。

　　主人他的生活……本就应该这么美好。

　　如果没有仙珞的那场大战……

　　……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