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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我跟你说话呢！”
面对这个呆愣的凡人，叶青璇不禁蹙眉，很是不满。
而榻上的少女依旧没有回答，屈膝将自己蜷缩起来，抱住双肩，视线缓缓落在身下的被褥上。
叶青璇忍无可忍，跨步上前，往她左肩一推，“喂，你到底听没听见？！”
哪知少女没骨头似的，身形一晃，顺着她推搡的力道，整个人摔到床下，撞出一声闷响。
就在此时，元初推门而入。
正巧看见倒在地上的沈婉贞。
“阿姐！”
他快步上前，将她打横抱起放到床上，焦急地看着她，神色紧张，“有没有受伤？”
沈婉贞没说话。
叶青璇则是愣在一旁，如梦初醒一般，方才从元初的称呼中缓过来，想明白这少女的身份。
阿姐……
这竟是元初师兄的姐姐！难怪他会放弃苍山秘境的试炼机会，也要换这女子一线生机。自己竟将她当成了师兄的爱慕之人，心存敌意，方才还推了她……
对上元初的目光，叶青璇无措地睁大眼睛，嘴唇动了动，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只憋出一句：“我……我不是故意的。”
完了完了，这下元初师兄肯定会讨厌她了！她默默想着，心中满是后悔。
但元初只是摇摇头，忽而起身，声音如往常那样清润，“是我要谢叶师妹。”
“这段时日我不在宗门，幸有叶师妹相助，替我照顾阿姐，如今阿姐能醒过来，还要多谢师妹。我已心满意足，是我欠师妹一份恩情。”
叶青璇愣了愣，很快回过神，脸上染上欣喜，急忙摆摆手：“同门之间相互帮扶，本就是应该的，师兄何必客气！”
“来日师妹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元初必定肝脑涂地。”
“何须来日？”
叶青璇眼睛一亮，几乎脱口而出，抬眸对上元初认真的神情，脸颊发烫，略微垂下眸子，语调带上几分羞怯，“十日后便是我的生辰，到时候，师兄会来吗？”
元初一怔，眸子转了转，随后轻笑道：“师妹的生辰，我不会缺席。”
“真的？！”她显然很惊喜。
元初颔首，“自然。”
“那便说好了，我定要好好准备！”
“嗯。”
待到叶青璇欢欢喜喜走了，屋子里只剩下元初和沈婉贞，他坐到床榻边缘，拉起沈婉贞的手，嗓音低哑带着哭腔：“阿姐，对不起，我该早点找到你。”
“我是鹤山…沈鹤山，阿姐，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他殷切的目光落到她身上，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眼前之人逐渐与记忆深处那个永远保护在他身前的小女孩重合，他无比确信这就是他的姐姐，两人曾相依为命的情景一丝一缕浮上心头。
“阿姐，你还记不记得？那时爹娘不在了，我们没有钱，饿得不行，你为了我去偷胡饼，被店家发现，拿藤条将我们打了一顿……小时候，我因为太瘦，在乞丐堆里也挨欺负，但你从小就聪明，还有一位夫人想要收养你，她家又大又暖和，但你却为我拒绝了。那天晚上你背着我，告诉我，阿姐永远不会抛弃小山。”
元初将她的手贴到自己脸上，哽咽道：“阿姐，你看看我好不好……看看小山好不好？”
直至此时，少女茫然的神情才有一丝松动，如同一尊石化的佛像终于重获生机，缓缓侧头，眸光落在元初身上。
她喃喃道，“小山。”
“阿姐，我在。”
元初应她的同时，才发现她早已红了眼眶，蹙着眉，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你真的是我弟弟。”
沈婉贞口吻肯定。
“是，阿姐，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分开，小山长大了，学了本领，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受欺负了。”
元初的眼神里满是心疼，又有失而复得的喜悦，他们是彼此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脉相连之人了，。他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往后定不会再让自己的姐姐受苦。
沈婉贞勾唇一笑，眼里有泪，“小山…真的长大了。”
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的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出现在她面前，她一时怔然。
命运有时真的很神奇，她真的从未想过，在洗云镇偶然遇到的少年，居然会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弟弟。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元初的眸子缓缓朝下，陷入回忆，“很好……当年与阿姐走散，我遇到师父，他说我有修炼的天赋，把我带回玄明宗，这些年我修身练气，学到不少本领。元初，便是师父为我取的名字。”
“阿姐，你看。”
只见他指尖轻点，默念一段咒语，霎时便有一簇火焰腾空而起，随着他手指的方向，在空中变幻各种形态，忽而延展成一道火墙，忽而又乖乖缩回他的掌心。
沈婉贞自然是没有见过这些东西的，眼中满是震惊，再看他时，神情变得柔和。
她的弟弟，不仅还活着，而且很好的地活着，没有像她一样四处流离。
“那，阿姐呢？”元初犹豫出声。
他知道阿姐这些年一定很难，可却忍不住想要多了解一点她的过往，这些年她以何为生？住在何方？为何出现在冀州，身中褚氏的魂心蛊？
“我？”沈婉贞微怔，“很不好……又很好，我成亲了。”
元初一瞬间愣住，猛然看向她，眼神充满错愕，“成亲？”
阿姐竟然已与人成亲了？
她微微颔首，似陷入回忆，唇角漾着清浅的笑意，“他待我极好。”
“那他现在在哪儿？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家中有几口人？与阿姐又是如何相识的？”
“他死了。”
淡淡一句话，让元初所有的话梗在喉咙里，盯着沈婉贞的眼睛瞪得浑圆。
阿姐成亲便罢了，居然年纪轻轻就死了夫婿，若自己没有在冀州找到她，她是不是还要受蛊毒摧残，最后一个人孤独地死去？
元初顿觉喘不上来气，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心脏，揪心挠肝的疼。
他在玄明宗平安无忧长大的十几年，阿姐却独身一人在外漂泊流离。
他不觉间将沈婉贞的手握得很紧，“阿姐，留下玄明宗吧，以后我照顾你，绝不让他人再欺负你。”
“一切都过去了。”
沈婉贞看着他，只是淡然一笑。
雪花飘了一夜，今晨才止，屋檐和树木都覆上薄雪，空气泠冽袭人，山顶的旧回廊下坐着一道纤细的身影，静静凝视着远方的云与雾。
“那是谁？”
“你连这都不知道，那是内门元初师兄的姐姐啊！据说元初师兄为了救他，放弃了苍山的试炼名额……”
“竟有此事？！那可是苍山、上古遗脉……话说元初师兄的姐姐，应该也很厉害吧？”
“厉害什么？就是个凡人，病怏怏的，连你我都不如呢……”
这时，远处那道身影忽然动了一下。
两个扫雪的弟子见状一惊，忙躲到一旁树后，胆子稍小的那个压低了声音，紧张道：“怎么办，她是不是听见咱们说话了？”
“听见又怎么样？咱们说的都是实话！”
“她回头告诉元初师兄怎么办？”
“那便更不用怕了，元初师兄为人最是温和有礼，从不苛责外门弟子，没道理因为这点小事惩罚咱们！”
“再说，她每日都坐在这里，你见她说过一句话没有？是不是个傻的也不知道……”
事实上，沈婉贞确实对他们的对话一无所知。
这是她醒过来的第十日，她每日都会来这处僻静的山顶，一坐就是一整天，看云海翻涌，日升日落。
她现在所处的地方，叫作玄明宗。
玄明宗地处南阳，此地灵力充盈，是十二州东部最大的城池，无数仙门世家坐落于此。玄明宗更是其中翘楚，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证道之地，便是这里负责洒扫的外门弟子，拎到其余小宗门也是个天之骄子了。
所以现在她身边的，都是天域人中的天域人，她不想给元初惹麻烦，也不愿意接触这些遥不可及的东西，有这样一处僻静的地方可以栖息，便已知足。
夜色降临，沈婉贞坐在桌案前愣神，思绪飘回除夕那一日。家里被布置得很热闹，阿寻伏在案前写春联，她嫌他写的不好，硬要他改成“天地和顺家添财，平安如意人多福”，陈大夫还夸阿寻的字写得极好……
短短几月，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到从前那番光景了。
“阿姐。”
正想着，有人轻轻叩响房门，她抬眸望去，意料之中地看见了元初。
他捧着一个木盒子，笑盈盈地走进来，“这颗珠子阿姐摆在屋子里，有助于睡眠，可以减少梦魇的次数。”
元初好几次晚上偷偷来，发现她睡得总不安稳。
沈婉贞看一眼珠子，又抬眸看他，元初瞬间会意，勾唇一笑，“并非稀罕的物件，这在修界极为常见，阿姐摆在床头当个玩意儿罢。”
她这才点头收下。
“阿姐，还有一件事。”元初默默垂眸，“我可能要离开宗门一段时间，在此期间，你不能再住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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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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